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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徐徐吹着,对面的玉人却是横眉竖眼。
依着穆青尘受宠的程度,他这副失神的模样若是让府中其他人见了定要引来非议。
可惜穆青尘自己却不知,他现下唯一所盼就是那答案。
“信若元的确是交友满天下,但可称得上为知己的却是少之又少。你与他如何认识,凭什么笃定知己一说?”
说完后,自己也微微喘起气。
段韶华受了他一连串的问题,微微斜目,这次却没有落笔。
短短四个字就能让他如此失控,接下来还不知他又要如何。
思虑间,段韶华才又忆起了初见的那一记耳光,脑中倏然闪出一个可能,顿时一个激灵,难不成他一直是误会了!那一记耳光为的不是靖王爷,而是信若元!
但是不管是因为谁,回想掌掴之辱,段韶华心里终究不会痛快。
论起恶劣,这位尘主子与靖王爷的确有之一拼。
一样的唯我独尊,一样的蛮横无理,丝毫不顾他人的感受。
联想到靖王爷,段韶华眼里心里顿被蒙上一层雾霭,面上阴阴的。细究,竟多了分算计的味道。
他笑着再次抬笔,手下的字却变得可谓伤人,“若要一清二楚,何不去找若元兄亲问。”
果然,穆青尘看过,脸色骇人。
段韶华却嫌不够似的再次落笔,“你何故如此紧张,难道你与若元兄也是旧识。”
若在以前,这必定就是段韶华想出的答案。但经过了靖王爷之事,担上了男宠之名,他对现在这状况总忍不住有了些之前不敢有过的荒唐想法。
而穆青尘看过了宣纸,那凌厉的模样猛褪了两分,咬着唇低下头,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
又见得尘主子因他的话而失魂落魄的模样,那怀疑的根扎的更深。
这两个问题的确有戏弄的意思,可是见他如此,段韶华也觉得坐不住,放了笔墨,招了东儿抬脚欲走。叫人看着像落荒而逃。
穆青尘沉浸在思想的苍白中,忽见了段韶华的动作,急的立刻起身。
他动作甚大,一手就将砚台打落在地。
黑墨乱洒,直把段韶华唬了一跳。
穆青尘踩着墨迹斑斑而来,脸一沉冷冷道:“话还没说清楚,你就想一走了之。”
段韶华理不了他的失态,正欲不理中却被穆青尘一把抓住了衣袖。
臂上一沉,只能惊讶的看着他。
穆青尘的脸色已是难看之极,他半张着嘴,似在犹疑,更似被盛怒堵塞的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应的冷肃,段韶华疑然看他,鼻尖意外的萦绕起一股茉莉花香。
香气浓郁不散,赛过玫瑰甜郁,比过兰花清幽。绕在心头,似能平肝解郁。
段韶华以前好歹也是富家子弟,一闻便知这是由茉莉制成的香油。不由想起靖王爷曾经所说府上受宠的公子日日要在那秘处涂上香油作润滑……有了此念想,再对着这尘主子,免不了有些尴尬。
咳嗽了两声作掩饰,段韶华一指自己被拽住的衣袖,打着手势道:“松手。”
穆青尘怎肯依他。不管外间传他是如何的脱俗淡然,高雅如兰,现下也不过如世间所有的俗人一般因情爱之事嫉妒着不依不饶。
他的力道之大,再挣扎下去也是难看。段韶华索性停了手,满眼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就算他再来一笔表明刚才所说皆为不实,恐怕尘主子他也不会相信。
脱不得身,开始有些暗恼自己刚才的冲动。
正苦恼着要如何摆脱,谁料袖上却被重重一甩,一惊中险站不住。
穆青尘正了神色,虽是极力掩饰但额上还是暴露了青痕,“知己也好,旧识也罢。今后,你就不需再见他了。”
段韶华一凛,微微退后了几步,抬目看向他。
且不说他上次求了信若元的帮忙,就是深交与否,也不必要听从他的安排。
他是无声的拒绝,穆青尘一挑眉,语气也恶了几分,“且不说是真是假,就算属实那也只在以前。现下你在靖王爷担着男宠之名,还有什么颜面去与他称朋道友,是存心让他被他人诟病取笑吗!”
听来每一字都是在为信若元考虑,段韶华心中一个咯噔,他的话确实不无道理。
毕竟男宠之流,在世人眼里根本与娼妓无疑,甚至还要下流肮脏。只是忽然转念一想,虽然此话是在为信若元着想,但若是同意,岂不是等于亲口承认自己不过是靖王爷的玩物。心里顿时不由的一堵。
而接着,却瞧见穆青尘在极力回避他的眼神,分明的言不由衷。
当下了然,也许他真有一分是为了信若元的名声,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
不过一瞬,空气中的茉莉花香都被参入了一股酸味。正如这尘主子,美比花娇,靠近后方知内里酸涩。
他久久不答,穆青尘渐渐也有些急了,急声道:“你听到了没有!”
话里这般一冲,反让段韶华眸光倏地一亮,他站直身子,走上前沾着洒落在石桌上的墨汁,慢慢写道:“若元兄若是嫌弃,他必会亲口对我说,就不劳尘主子费心。”
一笔一画都准确的勾勒出穆青尘潜藏的怒气,堪比刀刃,浓黑的几字,震的他全身颤抖。
段韶华只见他的身形一晃一颤,捏着宣纸的手甚至暴出了青筋,甚是可怖。
心里忽然有些不忍,假使他猜测是真,那他所做的是不是当真有些过了。
实在没想到他会如此,不忍中顿生了几丝愧意。
只是这念头生出来不久,眼中怜意未消,却看穆青尘又一次朝他怒瞪,眼中全是恶毒的恨意,凌厉要将他撕碎一般。
段韶华被他瞪的心头一惊,只看那面容更加惨白,渗在阳光中似要透下泪来。
“你果然无耻。”恍惚中听得这一句,接着只见穆青尘的脸越来越贴近,他的手在眼前一晃,带起一小股疾风。
总算留了个心眼,突起的愧意尽消,迅速中抓住了那只已经高高扬起的手腕。
不只是他,段韶华的怒气也在慢慢积淀。
第一次是无心去防,这一次可算是新仇旧恨。
恶劣的本性一显再显,段韶华望着近在眼前的尘主子,越发的觉得他是在与一个孩子对话。被赞美和宠爱包围,对他人的指使和自私,受宠的容不得他人。
虽有他激怒的成分在内,但他与信若元清清白白,有的也只是琴词之交。哪怕不算深交,不得知己,就因为尘主子的不满要他舍弃这样的一个朋友,说到底他也是不愿的。
不过是一个拒绝,险又要受他掌掴。
仅仅因为受宠,便可以肆意辱人!
一口污浊之气积在心里,只一瞬间,从靖王爷到尘主子,从初次强行到被迫离家,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眼前闪过,烧得他连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本可以无尘无诟,规规矩矩的过完一生。只因一个靖王爷,从此诸事不顺,只要得宠便可以欺到他头上。当真成了后宫不成,难道他从此就要在这种动辄吃醋中度日。
可比不醒的噩梦,段韶华的面色生硬似铁。只有双眼却冷冷的逼视着穆青尘,直到他不安,扬起的手也慢慢的软了下去。
发觉那眼神太过可怕,仍是咬着牙色厉内荏道:“你看什么?”
段韶华重握了那笔,凝着怒意写道:半夏之毒,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穆青尘看了那字,一派镇定道:“是又如何。”
听到事实,段韶华又惊又怒,紧捏的指节几乎被折断。
穆青尘还很不以为然,冷笑道:“我不知道王爷准备留你多久,但你在府中一日就要活在我的眼皮底下。是生是死要留给王爷来评断,但你残缺与否都能由来做主。”
这般的志得意满,惊他如此大胆,怒他其心甚毒。
比之更森冷的肃然,冷风灌体,冰得鸡皮疙瘩颗颗附体。吸入了空气在体内化为冰锋,一寸寸切割血肉。
穆青尘猛然就打了个哆嗦,陡生了一股惧意。强烈的直觉让他想后退,可是双足不过一动,对面的凌厉气势猛就朝了他扑来。
袭来的直叫凶猛异常,似鹰似虎,穆青尘狠狠一颤,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道迅猛推了过去,直到“砰”的一声撞到了石柱上。
坚硬的石柱冷冷的贴在后背上,又撞的厉害。只是穆青尘现在无心去顾及那疼痛,甚至连威胁的话也说不出来。比之石柱更冷的是那根贴在他脸边的发簪。
“你!”你想干什么?
简单的一句话,磕磕巴巴了半天却说不出来。定在他身上的目光寒彻透骨,比起冷月寒霜。
他发着颤,实在是那注视太过可怕,就是生吞活剥也不为过。
眼中的人眉目如画,因为害怕白了脸,发着抖,惊慌如鹿,段韶华却生不出我见犹怜。
刚拔下束发簪就紧握在手中,动了一动,立在那嫩白玉面上点出一点红润。
那一点点疼痛似星火燎原,穆青尘几是站不住了。涣散的目光撇到不远处的小四子,他努力动着唇却喊不出来。
东儿也被段韶华的突然吓了一跳,再瞧清楚段韶华的动作,周身都被凉意浸透了。
“公子。”她控制住尖叫的冲动,甚至大胆的捉住段韶华的一只手,“公子不可冲动,他,他是尘主子,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东儿要说的段韶华怎会不懂,可就是发了狠劲,只道是不能让这个人白欺负了去。
簪子缓缓移动,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片刻后终于离开。
穆青尘几乎惨叫出声,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知觉。抬手一摸,终究没有见血。
段韶华只怨自己还是下不去手,他算计,他还他一道,勉强也算扯平。
收了那怨毒神态,将发簪递给了东儿,以后也是不想看到了。
携了人离去,留了穆青尘满脸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