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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这会儿已经是76年年底,但是去副食品供销社买东西也好,上邮电局打电话拍电报也罢,在前头依旧还得喊几句口号。赵清茹初来乍到那会儿只记得一句“为人民服务”。好在这小妮子记忆不错,花了几天时间就“啃”下一大本口号大全。

    这会儿打电话也不怎么方便,别说手机什么的了,公用电话都少见。想要打电话还得上邮电局里头,先排队交钱。尤其打长途电话,信号差不说,中间还得人工转接。要说点儿什么悄悄话,说不准就让中间负责转接的话务员给偷听了。可此时此刻,赵清茹跟吕迎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排了好长的队伍才轮到,难道不打么?非但吕迎春要打,就连赵清茹也跟在魔都的徐外公徐外婆去了电话。

    可惜吕迎春给山城吕父所在的工厂打的那个电话,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大年二十九,厂子里是没人值班亦或者值班的那位外出吃饭去了,等了半天也没人接。倒是赵清茹这边打通了电话,三言两语将事情前因后果跟自家外公外婆说了一遍。徐外公很是爽快地答应帮忙,约定十分钟后,赵清茹这边再打电话问结果。

    “迎春,是不是电话没通?”挂断电话的赵清茹见吕迎春情绪有些低落,便开口问道。

    吕迎春摇了摇头。

    “没事。我外公答应帮忙问机票的事儿了。再等个十分钟……”不等赵清茹将话说完,身后便传来男子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让赵清茹身形明显一顿,暗道晦气。

    “赵家丫头,好巧。”

    “小汝,是那个‘周先生’。”吕迎春闻声侧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周礼壬,用胳膊肘碰了碰赵清茹,小声提醒了一句。从小养尊处优的周礼壬,举手投足间似有似无地透着几分所谓的贵气。更何况周礼壬本身确实长得很不错,真真验证了那句“地主家的大白菜(娃)长得就是好”。

    赵清茹兄妹俩,之前在饭馆里遇到周礼壬跟夏主任后,可以说戏耍了一下人,之后便逃之夭夭了。脾气其实并不怎么好的周礼壬非但没见一丝一毫的动怒,反而觉着有趣。第三天便“串门子”串到了沈家洼村。可惜,赵清茹整日窝在家里,即便周礼壬找上门来,也借口着了风寒,生怕传给外人,所以避而不见。当然,同时回避的还有钱奶奶。

    其实在乡里钱奶奶家附近那会儿,吕迎春因为躲在竹筐里,并没有见过周礼壬,充其量也就是远远的见过周礼壬的背影而已。当然周礼壬的声音,吕迎春还是听过的。当时,就觉着这声音太磁性太好听了。

    所以若非赵清茹提醒,吕迎春根本就没将眼前这个瞧着温文尔雅的男人跟那个和夏主任在一起的“周先生”给联系起来。也亏得赵清茹在乡里唯一的国营饭店再次遇到周礼壬后,回到沈家洼村后,第一时间便跟吕迎春三个通了气。要不然有点犯了花痴的吕迎春一准将之前在乡里废品收购站附近跟踪这事给说漏了嘴。

    吕迎春又不傻,虽然不清楚那个夏主任跟眼前这位周先生究竟私下里暗搓搓地在做什么买卖,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儿。吕迎春可还记得眼前这位周先生曾经大言不惭说他是大不列颠香江人。虽说香江现在还得再等二十多年回归,那也是咱家的固有领土,竟然说……

    “周大叔好。”赵清茹记得之前在国营饭店叫周礼壬“周叔叔”来着,只不过事后想想,这“叔叔”真心不如“大叔”顺口。说句不客气的,叫周礼壬“叔叔”,那家伙配么?一个“连自己是中国人”都不承认的香蕉人!

    “周大叔好。”吕迎春见赵清茹跟人打了招呼,也跟着问了声好。至于周礼壬之后是否脸色有些微恙,真对不住,她此时此刻没那心情在意这些事儿。

    “赵家丫头,你打电话这是给家中长辈提前拜年吗?”

    若是之前,有人跟周礼壬铁口直断,说他会一见钟情,然后栽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周家大少只会冷眼瞥那人一眼,反正是怎么也不信的。其实就连周礼壬自己也不相信,他这段日子真的是在抽风了。

    要说姿色,赵家小丫头确实长得不错,颜值不低。问题小丫头还未成年呢,这五官都还没完全长开不说,还因为营养不良肤色有些黯黄。想他周家大少,燕瘦环肥,自打年满十六开了荤后,这些年什么类型的女人没玩过。偏偏就被个小丫头给吸引了。

    或者,再准确点儿说,是被小丫头那双眼睛给吸引了。

    这些年,周礼壬确实还没见过有谁的眼睛长得比赵家小丫头更好的。黑白分明,顾盼生辉,透着与年纪不符的睿智。在乡里国营饭店里,虽然是第一次打交道,简单地打招呼后,周礼壬就是知道眼前的这个赵家小丫头,或许并没有所见到的那般乖巧。事实上,还真被周礼壬给猜中了。

    赵清茹并没有修炼过什么读心术,若是让她知道,在乡里国营饭店那次设计开溜,勾起了周礼壬对她的兴趣,她一准会乖乖的,跟自家大哥一道坐下来真的请那个周礼壬还有夏主任一道吃那水煮鱼片。可惜,这世上,可没有那后悔药卖。

    “周大叔也打电话回家拜年么?好巧哦。”赵清茹只当不知道周礼壬真正的身份。不过对于周礼壬过年不(滚)回香江,赵清茹还是有点意外的。或许,可以考虑去寄个密名信什么的,然后将某个文物贩子跟那个卖国的夏主任给逮起来。

    对于赵清茹开口闭口“周大叔”地称呼自己,周礼壬嘴角微抽了一下,心里顿生不悦。都说年龄是女人的秘密,并不代表着男人不介意年龄。尤其双方年龄相差有点大……其实也不算太大,按着三年一个代沟,也就三个代沟而已。

    “小汝,6号话亭。”再次排队拿到电话机位的吕迎春疾步走到赵清茹身旁。

    “周大叔,我跟迎春还得打个电话,就不打扰您排队了。”说完,赵清茹便拉着吕迎春直奔六号电话亭。

    望着赵清茹那纤瘦的背影,周礼壬没来由地冒出一句:“我很可怕吗?”

    “大少,您说笑了。”

    “哼。”周礼壬半眯着眼,“那个老婆子还没找到?”

    “回大少的话,只查到那人被个远房亲戚接走了。至于什么时候被接走的,并不清楚。毕竟平日里那人鲜少出门。另外,我们的人还查到,那天那个时间段只有两个十五六岁大的女知青去过废品收购站,说是需要些废纸糊家里的墙壁……”

    “两个十五六岁大的女知青?”周礼壬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赵清茹将那五大箱子的文物偷龙转凤后,也想过其中的破绽。其中一个破绽,可能就是她跟吕迎春在那段时间曾在废品收购站附近出现过。废品收购站里的那位贪钱大妈,极有可能“出卖”她跟吕迎春的。

    可即便真的出卖了,又如何?

    就连吕迎春也仅仅知道赵清茹因为好奇,单独在院子外面溜达了一下。至于进没进去,按着赵清茹的说法,院子里还有人呢。赵清茹觉着,只要她那个秘密仓库的事儿不曝光,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整整五大木箱的东西,转眼就能不见的。

    可惜,周礼壬不是一个正常人,他生性多疑。说好听点儿小心谨慎,说不好听,就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偏执狂。

    这会儿正在跟自家外公再次通电话的赵清茹并不知道,她跟吕迎春已经被那位周先生给彻底盯上了。

    “真的?明天真当有班机……嗯嗯,那我跟哥还有迎春一定赶过来……外公再见。”赵清茹挂断了电话,见吕迎春一脸企盼的目光看向她,便赶忙将结果告诉了吕迎春,“迎春,我外公已经确定过了。明天下午一点半,正好有。只不过买票也需要介绍信。所以我们得在十二点前赶到魔都机场。”

    “小汝,这来得及么?还有……这飞机票很贵吧。”

    “机票也不是很贵。”真的不贵。比起未来几十年后全价1500,这会儿能算“白菜价”了。当然不能这么计算的,这会儿猪肉才多少钱,工资才多少。

    赵清茹透过透明的玻璃,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邮电局大厅的情况,压低了嗓门继续道:“若是能赶上,时间上最起码能节约一大半时间。钱没了还能赚,能早点儿回去也能早点见到伯母不是。”

    “小汝,谢谢你……”

    “我们是好朋友撒,谢谢什么的就不用了。”赵清茹很是顺手地捏了下吕迎春的腮帮子,“来,给姐笑一个。”

    吕迎春不客气地将某只咸猪手给拍了下去。

    “那个姓周的好像不见了。我们赶紧走。”

    “嗯。”

    赵清茹拉着了吕迎春大大方方地出了六号电话亭,结了账,出了邮电局后,直奔汽车站。赵清茹并没察觉到身后还有人跟踪。

    “大少,她们应该是往长途汽车站的方向去了。”

    “看来小丫头是打算回家了。”

    “大少,那我们……”

    “说起来,我也该回家过年了。”周礼壬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熟知周礼壬秉性的下属本能地抖了下/身子。

    。

    另一边,赵清茹跟吕迎春匆匆赶到长途汽车站时,赵清山刚刚买到去东海市的车票没多久,这会儿正焦急地站在候车室检票口等着赵清茹跟吕迎春。乡里前往东海市的长途汽车每天就两班,两边对开,都是上午八点半出发,下午吃过饭两点半准时返程。这次的运气还算不错,差点点就错过了班车。

    “汝儿,迎春妹子,这边。要检票了。”也亏着三个人的行李不算重,赵清山肩上背一个,再一手拎一个,比起其他同行之人大包小包,瞧着轻松了不少。

    “来了。”赵清茹跟吕迎春因为没行李,仗着自己身形不大且灵活的优势,很快跟赵清山汇合了。

    “上车吧。”

    “哎。”

    上车后,赵清山小心地将自己的两个行李包塞到头顶的行李架上,至于肩上背着的自家宝贝妹妹那背包,则直接抱在了怀里。没办法,行李架有限,也确实放不下太多的东西。赵清山买的是一排三座的连票,吕迎春据说晕汽车,所以坐在了靠窗最里面的位置。赵清茹坐中间,身为唯一的男人,赵清山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

    “联系上了?”等汽车缓缓启动后,赵清山才压低了嗓门,轻声询问打电话的结果。

    “迎春那边没有。我跟外公联系上了,明天确实有班去山城。只不过没有介绍信,怕是不能提前买票。”

    “什么时候?”

    “一点半。所以得十二点前赶到。”

    “来得及的。市里到魔都的火车我记得有好几趟。大不了买明天一早的。”

    时间上确实来得及,最坏打算明天若是真的赶不上去魔都的火车,只能从市里坐火车回家了。其实不管是赵清茹兄妹俩,还是吕迎春心底,最担心的还是吕母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四天前发来的病危电报,中间真的可以耽搁那么久了?

    “迎春妹子,来时我跟田老弟说好了。等你回来后,陪你找那个邮递员算账。”赵清山隔着赵清茹,跟上车后一直低着头,闭着双眼,双手抱拳放在下巴处,在默念着什么的吕迎春道。

    应该听到了赵清山说话的吕迎春没吭声,只是微微颔首了一下。

    这一路还算顺利。虽然从乡里到东海市的这一路,吕迎春因为晕车的关系,还是吐了大半路,好在最后靠着赵清茹给准备的生姜风油精人丹等东西的作用下,好歹坚持到了终点。

    说起来赵清茹也有点晕车,主要这会儿的汽车都是小客车,汽油味十足,关键路况还非常糟糕,尤其中间还有段“这里的山路十八弯”。像赵清茹这样只是苍白着脸两腿微颤着下车的,其实已经算好的了。车上,至少一大半的人都像吕迎春那般直接“阵亡”了。

    “要想富,先修路,至理名言啊。”赵清茹往自己嘴里猛塞了一片姜片,对于身旁依旧安(活)然(蹦)无(乱)事(跳)的自家大哥赵清山,多少有点羡慕嫉妒恨。

    “汝儿,你没事吧。”赵清山将吕迎春背下车后,见自家妹妹也惨白着脸,顿时急了。

    “没事没事。”赵清茹摆了摆手,望着去了半条命的吕迎春,犹豫了一下,“哥,我们先去火车站买票,还是找地方吃饭?”

    “先,先去买票……我,我没事的。”

    “要不,还是分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