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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岚简单用些中饭便歪靠在榻上,一手支腮正在沉思。半烟和侍书一人托着蜂鸟百花红漆托盘,一人在给温岚的伤手换药。
“姑娘今日之事做的很好。本来老奴还担心姑娘心思纯良,耐不住性子,会被秦月娘那对母女蒙蔽利用。如今看姑娘行事便知姑娘心中通透,这样老奴就放心了!”张嬷嬷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满脸欣慰。
“嬷嬷说的对,姑娘今天是大大煞了那对母女的风头。半烟,刚才你有没有注意到月姨娘的脸都绿了,看得我以为她随着会冲上来咬你一口。”侍书在温岚手心处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笑着对半烟眨眨眼。
“这算什么,一个姨娘,又是在外面呆了十几年的,你指望她能有几分教养?倒是大姑娘一开始看着斯斯文文客客气气,谁想到发起脾气竟那么可怕!”半烟想到刚才温芷厉喝她的模样撇了撇嘴。
“听园里的婆子们说,这月姨娘想当年也算得官宦之后,书香门第。怎滴偏就行事孟浪,也亏她想出将茶泼到自己手上逃避的笨办法。”侍书想想,觉得这个办法实在是蠢笨得很,不禁笑着摇摇头。
半烟笑着拍一下侍书的肩,“你不是更坏,一下端来四盏茶,还都是滚烫的。她就算想再泼一盏也不敢了!”
两个丫头呵呵笑得很是得意。
“你们两个丫头如今是越发没个样子!竟在背后数落起主子来!不过你们也不要太过得意,再怎么说她们是主你们是仆,想要拿捏你们两个丫头还不是易如反掌?你们也不要小看那个月姨娘,她一个外室十几年没有失了宠,还把老爷笼络得这么好,这不是一个蠢人能做到的。那个姑娘小小年纪却也可以看出心机深沉。今日她们吃了亏,必定心中记恨,早晚会想办法报复。她们不好从姑娘身上下手就会先拿你们开刀。大家以后行事要谨慎,如果哪天不小心被人拿住了错,自己挨打是小,若再害姑娘失了颜面我定然不饶!”张嬷嬷嗔怒道。
“哪里就要这么怕她们?我们怎么说也是姑娘屋里有头有脸的一等丫头,纵然有什么不是也轮不到她一个姨娘说话!”
半烟有些不服,不过说着说着被侍书扯了几下衣袖,声音就逐渐低了下去。其实她也不是那不开窍的木头,张嬷嬷说的那些话她都知道,只不过心中有些不忿罢了。想想老爷对月姨娘和大姑娘的维护,又想想自家姑娘在府中孤独无依的情形,方才的得意也渐渐收敛了些。
温岚看着场面有些冷,忽而笑了起来,“你们一个个苦着张脸做什么?嬷嬷不过给你们提个醒,以后大家做事小心注意些便好,哪里用得着如此草木皆兵。说出天去我还是府里除我爹外最大的主子,出了什么事自有我担着,凉她们也不敢对我怎么着。倘若真被人捉了短处,也不要害怕,你们也不必遮着瞒着吃了亏受了罪最后还让我心疼。如果你们谁敢这样我定不饶她!”
温岚一席话说得半烟和侍书红了眼眶。她们是一早被夫人选出来伺候姑娘的,将来姑娘出嫁她们就是姑娘的陪房。所以心中一直念着姑娘是主子尽心伺候,可像今日这样听姑娘说这掏心窝子的话还是第一次,心中感动,也更加坚定了二人跟随温岚之心。
“姑娘待奴婢们的好,奴婢们铭记在心。姑娘放心,奴婢们一定会好好做事,不会给姑娘找麻烦,也不会叫他人欺负了去。”
张嬷嬷看敲打地差不多了,赶忙说:“行了,好听话也不用多说,若是觉得感动以后尽心伺候姑娘就好!”
张嬷嬷转身看着温岚,表情严肃,“不过老奴今日斗胆也要劝姑娘两句,姑娘今日太不知爱惜自己了!虽说是悼念夫人,可折梅这等事让小丫头去做就好,怎么偏自己上手,看这伤口,也不知以后会不会留疤?”
“小伤而已,嬷嬷莫要担心。横竖长在手心里,旁人又看不见。”温岚吐吐舌头,不以为意。
“话虽如此,可是往后还有姑爷呢,姑爷见了总归不好。”
“嬷嬷!”温岚想不到张嬷嬷会这么说,微嗔一声,而后用帕子掩了脸。
众人只当她面皮薄不好意思,也不再打趣她。想到姑娘晚上要彻夜为夫人祈福,明日又还要去庵里,一个个便噤了声。
侍书抱来一床牡丹团花织锦毯子给温岚盖上,半烟抓了一把百合香朝香炉里丢了进去。
待几人蹑手蹑脚去了外间。温岚掀开面上的帕子,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哪里有半丝潮红。
重生至今,她还没有想过成亲的事。上一世她是那么爱沈慕寒,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也要将两人绑在一起。八年痴恋、五年纠缠、两年婚姻,可是结果呢?那样的一份感情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心力,伤得她体无完肤。如果让她选择,这一世她宁可终身不嫁!
想到沈慕寒,温岚的胸口又开始一下一下刺疼,她知道那是利刃割破肌理的感觉。温岚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想些开心的事来减轻痛楚。她想到了小弟,现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想到他的聪颖,想到他的可爱,一股暖流渐渐流入四肢百骸。
后来温岚发现只要她想起沈慕寒,胸口的刺痛就会开始,恨越深痛也越深,只要她不再恨不再想,痛楚就会消失。
当她发现这个规律后不由呵呵轻笑出声,所谓有爱才有恨,这是老天逼她忘了他!其实苍天多情了,纵然不是这样,她今生也不打算与沈慕寒有任何牵扯。她的今生,只为自己,无关他人。
心境放宽,温岚渐渐沉入睡梦之中。梦中一片红梅妖娆。
书房内一片狼藉,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欢爱过的味道。秦月娘与温远道衣衫不整搂抱在一起,起伏不定的胸口昭示着两人还未从激情中平静下来。
秦月娘两颊绯红,双眼氤氲看着温远道:“老爷,我听说姑娘的脾气一直不好,今日看着不像那么一回事啊?姑娘行为举止自有一股风度,关键是姑娘她真孝顺,竟然想到为老爷和夫人彻夜祈福。别看芷儿比姑娘还大上一岁,可芷儿还只是小孩儿心性,顶多乖巧听话一些罢了。似这等决断还未曾有过呢?”
秦月娘看温远道没有言语,在他怀中蹭了蹭继续道:“你说姑太太和初哥儿怎么来得就这么巧呢。姑太太帮姑娘给夫人做法事倒也算了,初哥儿又是谁抱来的呢?这么小的孩子,身子还刚从病中养过来,也不怕再受了寒。也不知是哪个刁奴做的好事!”
温远道原本抚摸着秦月娘的手顿了一下。说到这个女儿,今日确实让他有些大跌眼镜。原本见到他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又曾几何时做过孝顺父亲的事来。今日又是折梅,又是祈福,说话举止都不像以前他记忆中那个易怒、毫无心机的温岚了。
难道真如月娘所说是有刁奴从中教唆?
如果说这些都是温岚自己的想法,那么今天的这一切做的可就太完美了。一方面请出妹妹阻止自己升月娘的位分,一方面又用方清屏的灵位狠狠压制秦月娘,逼他就范。难道说温岚以往的一切都是骗他的不成,那她的女儿心机之深实在令他难以想象。
如果不是温岚自己的心机,那就一定是有刁奴从旁教唆。也是,这样大的转变如果没有人教唆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温岚身边目前说得上话的除了半烟、侍书那两个小丫头就只有张嬷嬷。那两个丫头太小,应该没有这样的谋算。那个老奴才,是方清屏从方家带过来的,又是方清屏和温岚的乳母,对温岚最是忠心,对他的事情了解的也最深。
是不是那个老不死的知道了什么?温远道的脊背浮出一层冷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
秦月娘看着温远道脸上晦暗莫名的表情,心中也冷笑两声。
想要和她斗,温岚还嫩了点。如果温岚有权优势倒也罢了,如今不过一个小小孤女,事事还需仰仗父亲,凭什么将她踩在脚下。温岚这么急于将她打压下去,是不是也意味着温岚在害怕。害怕她有有朝一日做大,再也拿捏不住。
可惜温岚的心机毕竟还不够深。只要她将温远道哄好了,到时再生一个儿子,谁还会记得温岚和温实初。这温府的一切将来都会是她的。
想到此处,秦月娘不由更加卖力地将酥胸在温远道身上蹭了蹭。温远道心中正烦,看见软玉温香在怀不由狠狠揉捏了秦月娘两把。引得秦月娘吃痛却不敢叫唤一声。
“父亲,母亲。女儿有事想和两位相商。”温芷轻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适时打断了屋内日渐升温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