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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云极山庄两位师兄在外风风雨雨数月,回到家中亦是不得空闲。好容易将客人们都送走了,才总算是安安闲闲地缓一口气,过起了以往的悠闲日子。
特别是冬日来临,围在火炉旁边,裹着棉被吃烤地瓜。纵然是阮寄真这般克己的人,也忍不住松下身骨,和师弟们玩闹在一处。
只除了一点,迟九素依旧不乐意让谢灵均和他单独待在一处。
那日月下私会被迟二庄主知道后,他特意跑去段理那里要求将若有楼的围墙再加高几丈。可以的话,多添百十个机关他也不介意。气势之汹汹,老实的段庄主被迟九素吓得腿都差点好了。
当初在围建的时候,若有楼的机关就是最完整最复杂的。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多添一道装置。就算迟九素执意要做,等这机关做好的时候,估计小谢大夫已经望风而逃了。至于那加高几丈的围墙——
段理委婉地表示:除非加到与山高,按云极大师兄的本事,翻过去就跟跨门槛儿一样样的。
闻言,迟九素之怅然,无以言表。
瞿思芳看着迟九素垮着一张脸郁闷而去,叹言这山庄里的男人们都有女儿病。想叶家夫妇来此做客时,二人鹣鲽情深,姻缘美满实在不易。段夫人便想到养在身边的幼棠,慈母心肠便想到日后这小师妹的姻缘又会如何,该寻个怎样的夫君。
结果她的话还没说完呢,眼见着其他人的脸色全都变了。方大庄主一张脸青来白去,最后一拍桌子,恼怒道:“不行不行,不能嫁,以后要是受欺负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会被欺负,瞿思芳差点把这话喊出来。眼看着其他人都纷纷点头赞同方无应的话,她哭笑不得,说:“难不成,你们养她一辈子呀?”
不想她那素来老实木讷的丈夫摸了把儿子的头,说:“也不是不可以。”
即便优雅如段夫人,此时也没忍住,对着一屋子男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总之,迟九素心难平,依旧不乐意弟子与师兄私下见面。方无应也没有帮自己大徒弟的意思,喜闻乐见地看热闹。阮寄真与谢灵均便是在众人面前,也难得说上一两句话。
不过,这闲事无话,但要事总要解决的。
比如现在,阮寄真便带着谢灵均绕到了夕照峰的另一面,在两处巨石交叠成一个天然的洞穴里,设置了云极山庄的地牢。
原本此处无甚用处,只是那些想偷偷潜入的探子们实在没地方可以关。方无应在山中翻了翻,便将这些探子全部关到了这里。每日两餐供着,也不说什么时候放他们回去。
毕竟山间,风景还是秀美的。除了刚开始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挤,吃的东西里时不时会出现些让人生不如死的东西,这地牢也不是让人待不下去。但是,天气越来越冷了。这地方挡雨可以,遮风就不要想了。如果云极山庄的人不管,这一伙人绝对会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关在这里的人除了温家那三个人,其余的人几乎都是在摸上山的时候被机关夹住,然后被在山里晃荡的云极人从机关里一身狼狈地被捡回去。这还得看此人的运气好不好,运气最不好的那个,被挂在一道悬崖边,摇摇欲坠了两个晚上才被人发现。
被段家三个弟子和段北秋从悬崖边拉上来的时候,痛哭流涕,仿若看到了再生父母。
大约是看到这些人有来无回,之后少有再摸上来的探子。这群人关在一起,因分属于不同的主子,难免会有纷争。围坐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和哪些人是一伙儿的。
关到了现在,没有人来救,云极山庄的人除了送食之外少有出现。一个个都以为出去无望,整个地牢里都弥漫着十分绝望的气氛。唯独刚进来没多久的温家还不死心,就算是被封住了内力,也还是时常寻找机会想要逃出去。
昨日晚上,温家三人又在不死心的寻找出路时闹出的动静有些大。难免有人抱怨了几句,脾气大的还说了些风凉话。温家人内力被封,但那指掌上的浓毒还在。直接过去,划伤了那二人的喉咙。
那几人还来不及挣扎两下,就毒发身亡了。
原本怨声载道的地牢瞬间寂静,所有人都被吓得避开温家兄弟三尺之远。因为死去的二人死相太过凄惨,皮肉腐烂,整个人扭成一个十分奇怪的姿势。就算是同伙之人,都不敢上去替他们收尸,更遑论报仇。
温家三人大概是因为这一震慑终于找到了出气的方向,多日的憋闷总算是有了纾解。竟是又随意杀了两人,一来展现自己的威风,二来则是挑衅云极山庄。
四人的尸体被摆放在了地牢门口,死相恐怖。月光下那死不瞑目的眼睛里仿佛闪着幽幽冷光,没有人敢靠近过去。
二日清晨,负责送饭的杂役发现此事并上报。接着,便是阮寄真偕同谢灵均现身,前来处理此事。
惊恐了一晚上,看到阮谢二人的出现,地牢里的人哭号不已。不仅是被那四人的死相吓到,确实也因被关了太久,精神上有些失常。扑倒在地牢门前,大哭求阮寄真放他们出去。
谢灵均先是上前查看了一下那四人的尸体,那等惨相实在是叫人不忍多看。
“几乎是瞬间被毒死的,”谢灵均起身,面上浮现出不忍,“但是过程无比痛苦,才会把自己扭成这样。”
阮寄真点点头,对身后的仆从吩咐了一句。便有人带着长巾蒙住口鼻,包住手将尸体都收殓了。
“可有这四人的同门?”阮寄真问。
地牢里的人面面相觑一番,站出几个人来。阮寄真的眼睛扫过他们,淡然道:“他们身中剧毒而死,不能就地掩埋。我已着人火化,你们可将他们的骨灰带回。”
“当,当真!”那几人发出不敢相信的声音,又忽然反应过来,“我们,我们可以出去了!?”
这一问引起极大的骚动,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阮寄真。
“年关将至,云极山庄无意继续招待各位,”云极首徒立于地牢门前,语气依旧不见波动,“只有一点,莫管你们分属何人,日后若是还这般没有规矩地想闯进来……那就去夕照峰下团聚吧。”
这话说得极是平静,可透露出的意思却是无比可怕。众人一个哆嗦,个个点头,唯唯答应。而那惨死四人的同门一时悲喜交加,竟是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从一人的絮絮的哭腔之中才知,那死者之一与之乃是亲兄弟。
此番惨死于温家毒手之下,恨怒伤悲竟不能了断。
“我地家门与你温家势不两立!”那人激动之下就向温家三人扑去,被周遭的人生生给架住了。
温家三人自知云极山庄不会放过他们,坐在角落里冷笑。为首的温宿看着自己发紫的指甲尖嘲道:“有本事昨天晚上便扑上来拼命,现在逞什么本事?”
“你!”那人满眼都是恨,骂道,“你温家练这般阴毒功夫,本就是折寿折福。同支攒下的好名声全都被你三个败类败坏干净了!如今还与荆王为虎作伥,简直不要脸!”
这些话温宿三人都已经听多了,不痛不痒不在乎,只道:“对,你们最有大义了。也不还是偷偷摸摸想闯人家门派,想找那泼天宝藏然后被关在这里?自己本事不如人,装什么演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静了。皆是去看外头的云极弟子。见二人表情淡淡,并不在意他们在吵什么。一时摸不准二人态度,皆是收住了话头不再多言,深怕这二人一个不高兴,就不放他们走了。
略等了一会儿,方才收殓尸体的仆从带着四个骨灰罐过来,交到了他们同门手里。又是一阵泪雨,有为劫后余生的,也有为离去之人的。谢灵均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袋子,丢给要被放出去的人。
“此药你们吃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内力可解。”
众人闻言也不管真假,立刻将那袋子打开,将里面的药丸分吃了。一旁温宿三人对着那药袋子虎视眈眈,似乎准备随时上来抢夺。又有人将他们被收走的兵器还了过去。
阮寄真道:“我云极山庄虽无意与各门派为敌,却也不是可随意欺辱的。这一次且当一次警告,但如果还有下一次,你们就把命都留在这儿吧。”
在场之人皆是点头应是,不敢与之较劲。一时门开,被关了好几个月的人都争先跑出,只恐离坐在地上的温家人太近。然后因不知如何下山,又眼巴巴地继续瞧着云极弟子。但是阮寄真又不是带孩子的老嬷嬷,只说往下走便可。
这一群人苦不堪言,只好互相搀扶着,在萧萧寒风里摸着下山的道路。
然而那方才怒吼的地家门弟子,与另两个自称是上青派的不愿离去,说是要手刃仇人为同门报仇。
冤有头债有主,这本无可厚非。但阮寄真极不喜欢有人在云极的地界上杀人。便叫他们带温家人下山后处置,不能脏了夕照峰的地。
谢灵均不耐烦这群人的磨叽,冷道:“虞州上青与荆王殿下关系交好,温家也是为李景元效命的。我们怎么知道你报仇雪恨后不会倒打一耙,说是我云极山庄害死了人?”
上青派弟子互相看了一眼,一咬牙说:“吾等愿留下手书信物,若来日有对峙,两位只管拿出便是。”
闻言谢灵均冷笑一声,心道这群人怕是真有栽赃嫁祸的打算。又看向那自称地家门的说:“你们不是荆王的人,便叫你们做个见证好了。若是来日我云极名声有污,这账就全算在荆王头上。”
地家门效忠的乃是御京,与荆王势同水火,当然乐意之至。
“上青派的地方我也知道,若是来日云极名声有污,”谢灵均拍了拍手,嘴角挂着寒意,“凡是送到嘴里的东西,你们都小心一些吧!”
一番威胁之后,温宿三人被五花大绑交给了地家门与上青派处置。至于那三人结果如何,阮寄真与谢灵均倒也不在乎。手里拿到了信物书信就爽快地交了人。新年将至,所有的麻烦都应该在团圆节前处置好。外头的纷争再吵闹,云极山庄的师兄是不会让这些搅扰到庄里人的安生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