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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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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刘娡的亲娘一直精明,做事更是周全,又不爱惹事,可这一惹就把自己的性命都扔进去了;自己的娘纵然昏招不断,但大多还是因为她啥也不知道……

    这两种亲娘,究竟摊上哪个更不幸些?元春想了好久都没答案,她很清楚:太太虽然不善言辞,但其实非常好强。

    话说元春为救下赵晗,肩上开了个口子,可她心情愉悦且十分得意,肚子里孩子也没什么“异议”:吃得香睡得着,简直不能再舒坦。

    可自从亲娘打发人过来传了两回话,元春便时不时地腹中隐痛。

    孙先生诊脉后,劝解道,“侧妃心思太重,生了郁气,要好生化解才好。”顿了顿,又送了句大实话,“吃药也不大见效。”

    孙大夫殷切嘱咐过后,才告辞而去。

    傲梅和抱琴两个大丫头对视良久,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怎么劝啊?究竟是劝侧妃说“你娘挺好”还是“你娘不好”啊……

    所以这事儿还只能靠元春自己想开点儿。

    元春此时正轻揉着肚皮,琢磨如何找个机会跟母亲谈谈心:掰开来揉碎了,把所有事项细细分析一番的那种谈心。

    若是这样母亲还不能有所收敛,那也只好让哥哥出手了。只是明年大比,哥哥贾珠若是中了进士再放了外任,娘家这边若不看紧些,怕是又要不时出岔子了。

    不过这种闹来闹去也就是给姑妈、哥哥和她添点堵,丢些脸罢了,不至于伤筋动骨,倒是宁府那边儿以珍大哥哥的脾气,她可是有心无力了。

    元春越想越烦闷:自己地位不高,说话自然不管事儿,得用的人手也少得可怜。漫说一向桀骜,不听人劝的珍大哥哥,便是亲生父亲怕也觉得自己不过见识短浅的妇道人家。

    元春此时就像在警幻仙子的水镜之前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娘家“忽喇喇大厦将倾”,而深恨自己无能无力。王妃刘娡自知时日无多,却不曾让出管家之权,元春也再次体会得深切:为何人人都对钱权趋之若鹜。

    元春深吸口气,忽然起身来到案前,提笔临起字帖,约莫站了半个时辰,腿都有点僵直,那股子郁气终于散去大半。

    心绪平复,她才在傲梅和抱琴左右牢牢看顾之下,活动了下手脚,再次回到案前给赵之桢写起了家信。

    与此同时,赵晗也在书房给父亲写信:一一禀告府中琐事。

    京城距离北方大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不过两天多一点。赵之桢的心腹带着数封家信回到大营,来不及梳洗便恭敬地守在大帐之外,等着王爷的召见。

    说实话这些日子赵之桢也是心中有事,夜不能寐。与北狄打过几场,互有胜负,但相对几年前的大战,实在是有点小打小闹的意思。

    大军在外一日,这粮草兵器牲畜再加上军饷,几乎如流水一样无时无刻地“冲刷”着国库。这快两个月下来,朝中可是有若干“铮臣”耐不住寂寞,开始上表请圣上催促南北两边都要积极迎战。

    话说朝中名将自然不缺,只在北狄人身上立下大功,并多次领兵十万有余的老将就足有两位,可这回无论是北面还是南面战场,圣上都没有启用这两位。

    原因……赵之桢自然也是参透了的,而且直接“参”出了一身冷汗:圣上是位守成明君,堪称勤政爱民,知人善任,但他军事上天赋一般,因此对兵权自然万分谨慎。

    为避免两位老将功高盖主,圣上便这二位在京中任职,而且都是要职,可这二位一生也不能再回到战场了。

    这手段也是全了君臣情谊,省得到时候彼此猜忌……最后闹得没法圆满收场。

    赵之桢身上也有战功,但绝没大到让圣上也把他丢在京里,再不能执掌兵权的地步,只是以后……就难说了。像是力挽狂澜,让北狄人全军覆没这种事儿,赵之桢自然再不敢想。

    因此他如今仍是令麾下众将轮流出战,却再不强求速战速决了。

    不过他这番举动,倒是让几位老将对他转了印象:一直以为七皇子年轻气盛,谁知竟是个妥当人。大军之中精锐不停往南面调动,哪位也没这个底气,随便就跟北狄人决一死战了:北狄人若是好啃的骨头,何至于一直都是本朝的心腹大患?

    不过这边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比如赵之桢已经从好友柳桓处辗转得知南边那位与北狄人确有联系,不过这种联系……大约就是都在等对方先出头,弄出“大动作”,然后自己这边跟着趁火打劫,海捞一笔。

    只是先出头的那边,肯定要遭受最猛烈的攻击,于是双方就开始彼此“谦让”,俗称扯皮。

    了解过局势,赵之桢稍微放松了一点,不过大军数万人的吃喝拉撒睡依然牵扯了他大半精神,听说心腹归来,他不免精神一震:必有好消息!

    王府稳若泰山,当然是桩好消息。

    赵之桢这位鲜少在人前露面的头号幕僚姓季,乃是贵妃为他挑选,为人稳重,因此一直以来深得信任。

    若是元春听到此人名姓,还会惊讶一下:原来赵之桢登基之后神神秘秘却又声名赫赫的密谍大总管,此时已经跟在赵之桢身边了?

    至于便宜岳母,圣上只是赏了丈白绫,却不曾将此事公之于众,反倒王妃的哥哥嫂子在惊惧之下,居然要行不孝之事……

    赵之桢听季先生说完,倒是轻叹一声,“何必呢?”

    圣上自己都是个孝子,这忤逆之举算是彻底绝了御史府的前程。

    最后季先生奉上几封家信,赵之桢坐在案前,一一打开,看到儿子叙述庶母得意洋洋地显摆“膝垫”,也正是这两块棉垫子起了大用……赵之桢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够了还在回信里表示若是这对膝垫因为救过晗儿,元春便不肯上交,那就给他再做一套——北面苦寒,有膝垫不是为了“跪得容易”,还能保暖,最关键的,那是元春的针线。

    她从没给自己添过愁事儿。再想起她摔过之后,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还有那些贴心的笔记……赵之桢心头一暖。

    可京中王府的元春可一点都不暖心:亲娘倒是安生了,可舅妈又“看不过眼”了!

    她姑妈贾敏回娘家特地劝说过贾母之后,也善意地提醒嫂子王夫人别太急切,可王夫人偏就觉得小姑子贾敏不安好心。

    本来元春一听娘家妈一意孤行,肚子就疼,大家有心报喜不报忧,可这回……真是拦都拦不住:因为王夫人“抱怨小姑子心思太多”这事儿,正是元春舅妈打发人来探望送东西的时候,绕着圈儿说出来的。

    舅妈打发来的妈妈原话便是,“姑娘你出息了,可千万护着你娘啊!”

    元春听了可就心火蹭蹭往上冒,听了这妈妈的话,直截了当道,“舅妈消息真是灵通。这是说我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

    妈妈肩膀一缩,原本还想挑唆几句,此时再不敢多话了。

    这妈妈灰头土脸地出门,元春冷冷道,“不相干的人我都不想见了!”说着,指着抱琴道,“你会说话,也伶俐,告诉她们我仗着肚里有王爷的孩子,谁让我不痛快,谁的脸面我都敢下!”

    亏得她以前还觉得舅妈尚算明白人。

    抱琴应了,还老实道,“侧妃,奴婢也觉得您正该硬起来呢。”

    傲梅也在那儿一个劲儿地点头。

    元春跟自己的丫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是娘家,不好让她们觉得我攀上高枝儿,就忘了本。”可如今分明是人善被人欺,觉得她良善厚道没架子,便什么挑唆的本事就敢往她这儿使!

    傲梅此时也道:“侧妃您是郁气,就该发出来。”

    元春冷声道:“我如今就不忍了!”

    消息传到王子腾府上,果然把王子腾之妻,元春的舅妈吓了一跳,她再次叫来那传话的妈妈细细问了一回,又琢磨了一会儿,才误出了点门道:元春这是觉得她有意搅乱荣府二房不成?

    王子腾之妻气性比元春还大,“不识好人心!果然出挑了心也大了,就一心攀上了高枝儿!”

    可惜形势比人强,她不能又不敢把元春如何,抱怨过一番,只能暗自恼火:可见好人不能当!小姑子那边我也不管了!

    却说王夫人等不到娘家嫂子再来探望,其实也不怎么寂寞:她出钱帮衬了哥哥,不怕嫂子不给笑脸。

    再说她还有宝玉要仔细教导呢。

    随着一双儿女,贾珠和元春渐渐长大,再一娶一嫁,跟自己这个亲娘越发疏远。王夫人再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便把心思全都倾注到了宝玉身上。

    老太太那边给宝玉指了两个丫头,如今已分别改名袭人、晴雯,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把身边调~教~好的两个规矩丫头送了过去。

    宝玉不过半大小子,一时之间竟群~美~环绕。新来了这么多姐姐妹妹,宝玉自是好一阵新鲜。他这边比他亲哥哥贾珠那儿还“鸟语花香”……看得贾珠一阵摇头,却根本不知该从何劝起。

    此时贾珠便已经不太好看宝玉,虽然只论天资,他还真不如这个精致灵透的亲弟弟:不懂自律,将来成就终归有限。

    至于他的儿子贾兰,还有姑父姑妈的独子林珩,这会儿完全不用督促,便已勤奋读书练字,哪会把讨好丫头当成头等大事儿。

    过了两天,元春在王府中迎来了姑妈贾敏。

    姑妈仔细过问了元春的身子和心情,再说起闲话时也只说了王夫人不少好话,坏事儿压根一句没提:毕竟是亲妈,王夫人不会盼着元春过不好,抛开她自以为是办下的糊涂事儿,关爱之心也是挺真切的。

    母亲和姑妈矛盾由来已久,而且随着跟姑妈接触,元春都不可抑制地越发亲近她。

    同为荣府出嫁女,婆家都挺特殊,一个是顶级的清贵人家,公公婆婆又全都不在,丈夫更是兄弟全无,真无半分攀比之意;另一个的婆家压根就是天下最尊贵的一家子,谁还能富贵过他们?

    完全不会从丈夫那边得到打压娘家的意思,因此姑侄两个立场几乎完全一致:她们怎么可能盼着娘家不好?真是不怕太出色,就怕不出色。

    元春虽然封了侧妃,可王爷不在京里,她又有身孕,不能轻易出门,拦着娘家人胡来的任务便只得落在贾敏身上……如今看来,姑妈怕是跟她一样,也经常生这意料不到的闷气。

    不过元春很快就明白,比起真正的敌人,娘家就算犯傻也犯得十分“温柔”。

    却说理国公自从娶了媳妇不要儿,让两个原配留下的嫡子先后离家,各奔前程之后,长子柳栋官声极好,这还罢了,有个糊涂爹在上面压着,柳栋再想晋升说什么也得熬个五年;可次子柳桓不同,他从了军,而且这回来到了南边,并带着百多个兄弟摸爬滚打地从险峻的群上绕了过去,一举烧了对方的一处粮草库。

    柳桓的上峰便是主将,当机立断,一举……把南边那位两千骑兵精锐包了饺子。战后论功,柳桓排到了第二。

    主将知道柳桓乃是七皇子的人,当然不敢吞他的功劳,折子往上一递,刚按照刘娡上交的册子关了一堆两面三刀的亲戚,圣上看了这奏章龙颜大悦:终于有出挑的小辈了!

    顺便一提,柳桓的亲外祖母也是宗女,虽然只是个县君,但跟圣上血缘离得挺近。

    于是圣旨一下,柳桓连升三级,直接得了个昭信校尉,从五品。战事胶着之际,一场大胜给众人“提了神”,柳桓自然也顺理成章地入了圣上的眼。

    不过听说柳桓升官的消息,他的继母可就不痛快了:自己对柳栋柳桓兄弟俩做过什么,她当然没忘。她也不信什么“干戈化玉帛”或者“相视一笑泯恩仇”,总之柳栋柳桓出息了,那是必定要想办法报复回来,作为继母,有孝道在前,这兄弟俩未必敢如何,但她也有儿子啊,而且儿子年岁还小!

    她思来想去,觉得只好继续先下手为强了!

    话说到了初夏,孕妇不太耐热,元春便让管事给她弄点冰来备着。侧妃夏季本就有冰供着,只不过元春身子娇贵,这时候她不开口提起来,没人敢主动往这儿送罢了。

    这管事应了,出门便嘱咐人时刻盯着侧妃,万一有一点不舒服赶紧禀报!赵之桢不仅给家人回信,也会派人来过问王府琐事,尤其元春这儿更是留意最多。

    在王府办差,大家谁都知道:不伺候好侧妃,差事可就真的别想要了!

    只是冰来了,可隔着自己八丈远,元春还是有点忧伤……可铁青着脸的抱琴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之后,元春这身汗瞬间就出透了!

    “外面居然有人说闲话,柳桓是靠着与侧妃您十分亲近,还搭上七皇子,才得以立此大功!”

    元春听了登时就是血冲脑顶,可几乎就在这瞬间她又立即冷静了下来——虽然太阳穴依旧在“砰砰”直蹦。

    这话还是挺有学问的:一半真加一半假……什么都没细说,尽可让听众揣摩,等于就是什么都暗示了一番,而且任由大家自行推衍。

    等这传言酝酿一番,三个人的名声就全都不能要了!

    元春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人拿住了?”

    抱琴道:“拿住了。这是长史托大管事传话来给您听,让您心里有个数。”

    这事儿没过两天,自然也传到了坐镇边关的赵之桢耳朵里,他听了只是轻轻一笑,“这么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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