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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叶知秋等众人随成法方丈下山前往冰湖林,秦家兄妹既知秦胜也会去参加此次武林大会,自然也是随众同路前往,武林突生如此惊变,成法等众人俱是内心隐隐不安,以致众人行脚赶路的气氛都有些低沉了。
对于即将到来的武林大会之行,秦元庚略有些担心,秦白露却是兴奋异常,在小丫头的眼中,能参加如此大会,终是好奇的紧,更为重要的是又可以和叶知秋一起些时日了,在秦白露的心中,只要可以和叶大哥一起便是高兴至极,不论是闯荡江湖,还是游山玩水,却没有什么不同了。
距冰湖林也不过七八日的路程,三月初一之会定不会耽延,一路上,倒也遇到几批武林同道,大家寒暄过往,俱都是赶往冰湖林,更多则是遇到一批批的官军,俱是赶往荆襄平叛,众人也是小心低调,但只行路而已。
这日正午,行至一处城镇外,众人寻了家茶铺歇脚,却是听得茶铺内的食客已是在议论点苍派灭门惨案,看来已是走漏了风声,这等大事,便是封锁消息,也是遮不了几日的。
众人要了茶点,正等待时,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却见那茶铺的小二已是摔飞了出去,俨然是被一个年轻人踹了一脚,那年轻人面貌微黑,身形健长,怒色厉声骂道:“看什么看,茶水都洒了,再看小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原来却是他身旁有一女子,生的极为俏丽,让人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见她方当韶龄,却是肌肤胜雪,娇美无匹,目若星华,俏眉美唇,身形婀娜,不可直视。却是小二添水的时候看迷了,本就惹恼了同行男子,再加上添水外溅,才惹了这等事端。
小二倒地,本执在手中的铜壶却是飞向另一桌,那桌旁一个食客明显也是江湖人物,轻轻起脚一挑,便将铜壶踢去了远处。
却见那绝色女子立起,对那发怒男子瞪道:“张集,又非什么大事,何必打人,把你那少爷脾性收了!”
这一微怒,俏眉轻皱,更加的动人,看的众人俱是一呆,心中暗道却也是个性子直爽率真的女子,那张集回头道:“七妹,这小厮盯着你看,未安好心,我岂能不收拾他!”
“好”那女子见众人皆望向这边,登时便有些羞赫难当,对那张集恨道:“你自在此收拾他吧,我自行赶路便是!”
言罢扭身便走,端是干脆的很。
那张集登时便有些慌张,赶紧上前拦手:“七妹,我不生事了,别生气,我随你一起走,我们换家地方歇脚!”
说罢狠瞪了那小二一眼,那小二只是低头不敢言语。
此时,却见方才那一脚挑去铜壶的白衫男子往前一站,手中一个长条蓝布包伸出,内里裹的显然是兵器一类,没有明显拦那张集,但却是说道:“这位朋友,是不是先给在下道个歉再走!”
那张集闻言,眉头一拧便待火起,只是还没有言语,却是被那女子推了一下,然后往旁一扯,便把那张集扯去了一边,那张集便也没了脾性,在后面干生气了。
只见那女子抱拳道:“这位朋友,我们刚才行事鲁莽,多有得罪,还望这位朋友见谅!”
那白衫男子还礼道:“好说,既然姑娘这样说了,便就此揭过了。”
言罢淡淡看了一眼还在后面干生气却又拿师妹没奈何的张集,将蓝布包放在桌上,便坐下继续吃食。
那被称作七妹的女子回头瞪了一眼张集,扭头便走,却是将张集自己晒下了,那张集恨恨的瞪了一眼白衫男子,便赶忙追去。
这时对面路上却是过来支马队,约莫二十余人,皆是官军打扮,为首一人面有刀疤,令马队上前将众人围住,傲然高呼道:“本军奉命稽查乱党流贼,一应人等不可轻动,待查明无误乃可放行。”
前面几个差兵已然开始盘查,说是盘查,却是搜到金银物什,便直接罚没充公去了,一时间被查之人呼号不已,那为首刀疤军官已是到了无禅寺众人面前,成空却是合掌道:“这位军爷,我等乃是出家之人,难道也要盘查不成?”
刀疤军官冷笑一声,横叱道:“和尚?那乱贼的军师便是个和尚,和尚嫌疑更大,更要细细盘查才是!”
无禅寺众人闻言皆露怒色,没待答话,却听旁边一差兵跑了过来,轻声对那刀疤军官媚道:“百户大人,那边有个小妞极是漂亮,请您过去看看!”
那刀疤军官顺着声音望去,却是猛地眼睛一亮,便舍弃了无禅寺众人,向旁边走了过去,众人一看,不由暗暗摇头,那军官领了几名扈从,却是将张集与那绝美女子围在了当场。
“百户大人请看”那差兵指着那绝美女子,向那刀疤军官奸笑道:“此女腰间携有两把匕首,携凶行路者,必非善类,我看需带回营中仔细盘问才是!”
“嗯,干得好,嘿嘿”那刀疤军官淫笑道:“姑娘,看你柔柔弱弱一女子,却随身携带凶器,那就跟军爷走一趟吧,哈哈,到了军爷那,咱俩再好好说说话,要是没事,只当交个朋友,即便是有事,有军爷在,你也不需怕的,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军爷自会维护与你,哈哈!”
言毕已然是把手伸向那女子的脸庞欲摸上一把。
那绝美女子只是冷眼盯着官差,并不答话,却是猛然间手一扬,一把匕首已然扎在了那刀疤军官的喉咙上,然后迅速抽出,随即刺向其他兵差,那刀疤军官瞪大了眼睛,本来伸向那女子的手紧紧捂着脖子,刺耳的淫笑声也是戛然而止,那血却是泉涌般的突突直冒,眼见便没了性命,出手如此果决狠辣,也端得是吓了众人一跳。
那女子与张集却是迅速出手,呼吸间,便已将身边几个兵差当场格杀,场面如此突变,不光余下兵差们大惊失色,一起挥刀奔砍而来,连被盘查搜刮的众人也是惊慌不已,寻常路人早已惊叫连连,远远的跑了,只有无禅寺众人和那白衫男子并未遁去。
张集与那女子被众兵差团团围住,一时间枪刺刀砍,你来我往,话说那女子开始杀人,乃是趁人不备,现在与那张集被众兵差团团围住,虽杀了几个冒进的兵差,但终不敌对方人多势众,渐渐的与那张集被分开,二人分别被八九差兵围杀,一时间场面险象环生。
眼见二人即将不敌,叶知秋望了一眼成法方丈,见方丈闭目不语,便跃身而上,秦白露却早已是按捺不住,也拉着秦元庚飞进了战团,同时上去的还有那白衫男子。
四人加入争斗,马上危局得以改观,叶知秋并未拔出天龙刀,只是身法飘忽,几乎一掌一个的将围住那女子的兵差纷纷打飞了去,秦元庚则有些惨淡,只能眼见着秦白露唯恐天下不乱一样飞进战团,秦元庚唯恐妹妹有失,急忙护上,秦白露则是见人则打,至于旁边有兵差在斜里要砍她刺她,却是顾不得,只能由秦元庚这个大哥充当妹妹的护法了。
那白衫男子手腕一抖,蓝布包抖开,里面却是一把没有鞘的长剑,不止是没有鞘,居然还是锈迹斑斑,连剑刃都已经完全的锈蚀掉了,说是锈烂铁条也不为过,就这样一把剑在手,却是身法严谨,轻描淡写的几个招式,直打的一帮围住张集的兵差哭叫连连。
话说这些兵差虽在营里习得几分军阵招式,平日里全靠人多,现下遇到真正的江湖人物,动起手来,便只有挨打的份了。
只片刻,那帮兵差便丢盔弃甲,哭天喊地的溃散而逃,却见那张集与那绝美女子却是并未停手,仗着官军溃逃之机,那女子飞身上去,便又刺倒几个,张集扬手几枚暗器打出,那些官军俱已是横死当场,再无活口,只看得无禅寺众僧连声低呼佛号。
那女子将两把匕首俱交予右手,速对众人道:“此处不宜久留,发生此事且官路已不能行,我自有法子避过官军,请各位速随我来,先避过官军再行计较。”
众人知其所言非虚,便随着那女子快速离去。
众人一阵运功飞掠,行二十余里,但见前方密林叠叠,那女子对众人道:“此黑芒林不可乱走,一旦迷在此处,则有性命之虞,大家跟好我的脚步,否则必出祸端。”待众人点头后,便领着众人一头钻进了这密林之中。
众人一入密林,天色仿佛突然黑了下来,高枝巨木参天蔽日,落叶腐沼瘴气重生,众人在密林之中又绕了一个时辰,正头昏脑涨时,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已然是出了密林,前方却是一片山岭,并远远可见一条山间小道蜿蜒而上。
那女子示意众人停下,盈盈行至众人面前抱拳道:“在下凤七七,这位是我师兄张集,料想各位俱是江湖豪杰,定是去参加武林大会,此处由小道翻过东侧山岭,便可直达老竹山地界,然后便可上路行走了,今日之事多谢几位朋友仗义相助,敢问几位尊姓大名,容我等记下,日后也好报还。”
众人尚未答话,却又是秦白露跳脱了出来:“我叫秦白露,那帮官军真是坏死了,真是该死,但是,凤姐姐,你生的也是太美了些,连我都一直忍不住看你呢!”
众人听的直是一阵无语,倒是那凤七七笑道:“呵呵,小妹妹你也很漂亮可爱啊。”
秦元庚抱拳道:“在下秦元庚,舍妹言语唐突,还望凤姑娘勿要见怪。”
一句话直惹得秦白露又拿白眼翻了自家大哥。
叶知秋道:“在下叶知秋,凤姑娘,我们并未逃出多远,官军也很快会追到此处,我等便就此别过了。”
那张集却是道:“放心吧,我们虽然未走多久,但却是穿过黑芒林来到此处,那黑芒林毒物陷阱遍地皆是,除我等,少有人敢进,官军若追,必不敢穿林而过,若绕林而来,却还需爬过一座山,到这里,至少需要一天路程。”
凤七七也是点头附和,然后走向那白衫男子,抱拳道:“敢问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沈詹”那白衣男子淡淡的道。
张集却是轻哼一声,皱眉不理,定是在为先前之事挂怀。
那沈詹却并不为意,仍是淡淡的站着。
“阿弥陀佛”却听成法方丈道:“凤施主,方才饶是那些官兵有错在先,但我等帮你,却并未下杀手,只是打伤令其溃去,你二人却趁机将其赶尽杀绝,老衲观你面存善念,必有善心,只是骨眉之间带有戾气,脾性易烈,日后还望多念善缘的好。”
凤七七闻言,脸色骤变,但有碍于众人方才出手相救之情,只是冷冷道:“多谢大师,七七知晓了!”
张集皱眉道:“大师既知那帮官军胡作非为,欺压良善,见我师妹貌美便起歹意,我等杀之为民除害,哪里有错。”
叶知秋也是皱眉望了下张集,对凤七七道:“凤姑娘,我等并非说错在你们,而是望你能收戾心,结善缘,得自身因果!”
张集哼道:“因果善缘?你可知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是......”
“张集”
那张集话未说出,便被凤七七一声厉喝给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凤七七美目圆睁,狠狠瞄了张集一眼,转头对众人道:“今日之事,我师兄妹无比感激,此恩容当来日再报,就此别过!”
言罢,竟是也不理会众人,扭身便走,那张集也是急忙跟上。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秦元庚轻轻摇头道:“这姑娘好蛮横,好烈的脾性。”
秦白露瞪了自家大哥一眼道:“这才是性情中人!”
叶知秋却是走到那沈詹面前抱拳道:“沈兄,刚才好俊的功夫,小弟甚是佩服,如是参加武林大会,与我等同行可好。”
沈詹仍是淡淡的道:“此去老竹山只一条小路,不同行又能如何?”
叶知秋一怔,却见那沈詹对自己淡淡一笑,也便轻轻笑了。
众人沿着山间小道翻山而行,待翻过了山,果如凤七七所言,便已是老竹山地界,只需绕道半日,便可行上大道。
且说那与无禅寺众僧同行的沈詹,几日里下来,才知其是古剑门弟子,古剑门乃是大唐时期便立于江湖的宗门,不想时至今日却只剩得沈詹一人,连山门都已是没有了,也真令人唏嘘不已;那沈詹却始终面色如常,淡言自己即是弟子又做掌门,可谓一人既宗门,性子当真是平淡至极,倒是与叶知秋年纪相仿,话虽不多,言语间却颇多投缘。
又行了两日,眼见距离冰湖林越近,遇到的武林人物越发的多了起来,众人正赶路间,却见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一边挥鞭催马,一边向众人大喊:“闪开,都闪开!”
路上众人急忙闪躲,一时间场面换乱了起来。
“阿弥陀佛”成法高呼一声佛号:“却不知陆大侠何事如此匆忙!”
那马上之人一看成法方丈,赶紧勒了缰绳,飞身下马,对成法方丈施礼:“武当陆克定见过方丈大师和各位高僧,只因有事在身,急欲追赶师兄,刚才有所冲撞,万望海涵!”
“陆大侠多礼了,只是却不知何事如此着急?”
“方丈大师肯定是赶往冰湖林,定是为了点苍派被灭门一事吧?”陆克定急问道。
“正是”
陆克定惊恨道:“大师有所不知,又出大事了,两日前,琉璃宫也被惨遭灭门,无一活口。”
众人一听,也俱是大惊失色,琉璃宫与武当山渊源颇深,甚至有江湖人都把琉璃宫算武当分支,虽武功与武当不同,但内功心法等俱出武当,宫主也是武林一等高手,虽然琉璃宫只有百人上下,但却个个都是武功卓绝之辈。
“阿弥陀佛”成法方丈吟了一声佛号:“可知何人所为?”
陆克定摇头道:“与点苍派灭门一样,毫无线索,方丈大师,我要速去追赶师兄,我们冰湖林再聚,就此别过。”
言罢翻身上马,急匆匆扬鞭而去。
成法方丈叹口气,对众人道:“武林再逢大难,我等当速速赶到冰湖林,见了武林同道,再做计较吧!”
短短一月,武林之中两个门派被灭,数百人被杀,凶手居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这让江湖中人全都人心惶惶,无禅寺众人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赶往冰湖林。
二月二十九,无禅寺众人已至冰湖林地界,只见竹林滔滔,冰湖冷冽,湖后山脚下边错落了无数房舍,已是人头攒动,兵刃林立,各色江湖豪杰武林俊彦已齐至冰湖林,众人一路行来,成法等人不住与旧识老友寒暄几句,待客使者接引众人前往早已安排好的屋舍,众弟子留下安顿,便引着成法,成空前往前殿会客,叶知秋自然也是跟着,秦家兄妹盼早日见到父亲秦胜,却也便跟了过去。
待得进了前殿,这前殿深有十余丈,宽七八丈,几排座椅已是坐了不少掌教人物,武当双剑王广陵、陆克定,少林达摩院首座至正大师,华山严松年、峨眉静逸师太等均已在座,不少人背后尚立三两后辈杰出子弟,大殿竟已是满了六七分,秦白露眼尖,竟是一眼便瞧住了坐在前首的秦胜,娇呼一声爹爹,便飞奔了过去,秦胜笑呵呵起身,一把拽住女儿,溺道:“疯丫头,也不看这是何处,大呼小叫的失了体统!”
秦白露娇嗔道:“女儿想念爹爹嘛!”
一派小女儿姿态展露无遗,煞是可爱,竟是将大殿上的各派少年俊彦看了一呆。
待得叶知秋与秦元庚见过秦胜,成法方丈及成空大师也一路点头寒暄过来,与秦胜也互相致了礼。
这时首上几人中,一个面貌清癯,一身儒士青衫的中年人拱手道:“成法方丈,成空大师,一路远行至敝处,郑某未能远迎无禅寺高僧,还望见谅!”
赫然便是武林盟主潇湘剑客郑秋寒了
成法方丈还礼道:“郑盟主言重了”
待众人落座,郑秋寒道:“因为尚有几派未至,关于点苍派灭门一案,今日本不合议,但前日武当派传来消息,琉璃宫竟又是惨遭灭门,想必各位都已知晓,各位俱是当今武林名家大宿,一派执掌,因此,郑某今日想请各位暂且议论一番,听听各位的高见。”
武当派陆克定本就是性子暴烈,听得此言,霍然起身道:“我武当开派祖师张老真人与琉璃宫上几代宫主曾有一份香火情,想必各位也知晓我武当与琉璃宫的关系,可算是一脉相承,前番点苍派灭门,几日之间,琉璃宫又罹此大难,凶手竟俱是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但这等凶徒,必为我武林大害,我辈武林中人,以侠立身,以义立命,必当查出是何人所为,铲除此等大凶,为武林除害,还公义与江湖!”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其实武当派此次出头,也未必就不是因为琉璃宫一事被打了脸,又兼为武林一等一的大派,自当出头了。
“阿弥陀佛”少林寺至正大师道:“陆大侠所言极是,我辈当为维护武林公义而义不容辞。”
顿首一下,看向郑秋寒:“但这凶手至今未知,旬日之间连灭两大派,其实力恐非我等一门一派可能独挡,而且,尚不知其大开杀戒所为何来,老衲知晓郑盟主已命人勘验过点苍,也知晓武当勘验琉璃宫的人不日就会抵达此处,因此,还是先请郑盟主说下点苍勘验有何线索才是!”
郑秋寒略一思索,点头道:“至正大师所言极是”于是当下便命人吩咐了下去。
片刻,便有七八人进得殿来,齐齐见过后,郑秋寒掌指其中为首的一个佝偻老头道:“这位黄老仵作,原是朝廷刑部仵作首席,郑某特请其来,点苍验尸,就是以黄老仵作为首!”
众人皆行礼点头,像此等人物验尸,必出不得偏差。
郑秋寒拱手道:“黄老仵作,烦请您将点苍的验尸情形先同众位讲讲!”
黄老仵作点点头,冲各位略一拱手道:“老朽做了一辈子仵作,却是从未见过如此惨案!”声音苍老略显疲惫,众人闻言皆是一凛。
黄老仵作缓了缓,伸出三根手指道:“验尸结果有三,其一,此案发约在本月初,所有兵刃所杀之人,伤口只有五种,也就是说只有五种兵刃,分别为枪、刀、弓箭,和一种暗器,还有一种类似为刺,老朽一时无法确定,老朽勘验过每一种兵刃伤口,发现手法也是一样,如枪伤,几乎皆是枪尖点透大穴,伤口不深,但内劲穿透,被弓箭射杀之人,也几乎全部是心脏或脖颈,可以断定使用之人皆身负高深内功,所以每种武器至多一两人使用,至于被徒手格杀的人,至多三种武功路数。”
众人又是一惊,面面相觑,华山严松年问道:“黄老仵作此话何解?”
黄老仵作顿了顿:“也就是说,凶徒在五人至十人之间!”
虽然众人已有猜测,但还是引起一阵惊呼,众人表情各异,有疑惑,有皱眉,有惊讶,更有人已然直呼不可能,区区几人,便是偷袭也没有可能灭掉数百人的一大宗门。
黄老仵作当是料到了此种情形,摆手道:“诸位且听老朽说完!”
场面静下,黄老仵作接着道:“第二,查看现场脚印身痕,因前日降了大雨,痕迹已是十不存一;但目前来看,除却点苍的宗门制靴,其它脚印痕迹,也不超十人,而且,老朽久在公门,根据痕迹,这其中有类似军中披挂铁甲之人!”
此言一出,众人到是面面相觑,没有了言语,披挂铁甲,难道此事还能与军兵有所牵连么?
“第三,仅被暗器和箭矢所杀之人便有一百四十三人,我等却只从现场捡回暗器一枚,箭矢两只,可见凶手逞凶后并未着急离去,还从容的打扫了现场,点苍掌门二老的头颅俱被割下带走,不知所踪,以此来断,当属仇杀,但宗门之内一应财物典籍也全部被凶徒卷走,山下可见车辙,但行至黑惠江边,便无迹可寻了,所以,说是劫财,勉强也可!”
这下众人彻底没了言语,都陷入震惊中,稍待片刻,郑秋寒道:“有劳黄老仵作了,先请落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需要与各位交代”
言毕便令人带上一人,却见那人三十余岁年纪,眼神呆滞,神情恍惚,竟是被人牵手上殿的,一进大殿,看到如此多佩刀负剑的武林人物,竟是发狂大叫连连,继而抱头侧目,畏缩至极。
郑秋寒对众人道:“此人便是点苍唯一所幸弟子,也便是他跑出报信,待得现在,连自己的姓名都已忘记,已然是疯了,但此人与我武林盟云南分舵报信之时,却是说过凶徒人数确实不多,但俱是魔鬼一般,可旁证黄老仵作的结果!”
这时,一人手捧木盘上来,郑秋寒道:“木盘之中,便是黄老仵作他们发现的暗器和箭矢,请诸位过目”
那手捧木盘之人便把木盘前伸,缓缓从众人面前走过,众人皆是肃穆凝眉,几个佛道人物已然是合掌低念。
郑秋寒继续道:“箭矢我已命人查过,我朝军队之中,未曾装列此种箭矢,甚是罕见,此箭矢不甚锋利,箭头却状如苍球,乃是特制,需有内功之人才可发挥威力,寻常军卒却是不行!”
“只是这暗器,我却从未见过,问了很多江湖朋友,也俱是不知!”言罢抱拳对秦胜身旁一位老人道:“这位是江湖暗器大家寒星手姜仲姜老爷子,江湖上暗器名家无出其右,还望能够指点迷津!”
武林中人一向对两种人成见很深,一是使用蛊毒之人,一是使用暗器之人,但这姜仲虽使暗器,却是为人侠肝义胆,更与秦胜是几十年的至交好友,在武林中颇有些声名。
姜仲削瘦身形,当下也不推让,爽朗一笑,起身拱手道:“郑盟主谬赞了,老朽自当效命!”
言罢,便从木盘上拿起了那枚暗器,那暗器是一个三角形,边长寸半,厚度与铜钱相当,乃精钢所造,三个角分别突出开刃,中间开有指环大小圆孔,隐隐发出蓝色光泽,姜仲仔细审视着这枚暗器,眉头微皱,片刻后放归木盘,接过旁边一年轻女子递过的毛巾擦了擦手,轻轻摇头凝重道:“老朽从未见过此样暗器,但看形制状态,应与针镖飞刀等透身射体的暗器不同,虽也可射入人体,但主要应是利用飞旋之力划开脖颈等要害以伤人性命。”
众人疑惑间,却见黄老仵作抱拳道:“姜老爷子所言极是,老朽勘验之时,很多人正是脖颈要害被利器划过致死,经过伤口比对,正是此物所致!”
“唉”郑秋寒轻叹一声,沉声道:“姜仲老爷子浸淫暗器一道几十年,造诣见识无出其右,尚且不识此物,看来难办了!”
秦胜喝了口茶水,神情肃穆的道:“既然现在凶手在暗处,我等皆在明处,下一个遭难的门派却也不知是谁!”
这话一出,直听的在座各位豪杰眉眼直跳。
秦胜接道:“老夫有个两个建议,一是各位应谨守山门,但要提防那风吹草动,并及时联络,二来呢,是否我们趁此大会,挑选精英子弟,分散各处,积极寻找凶手线索,一旦查获消息,我们再组织行动,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哈哈哈,计是好计,可刀王要找线索,却是把我这个江湖消息最灵通的老友忘了吧?”
众人循声而望,却见门口进来一个老乞丐,花白头发,一身破烂衣裳,斜挎着一个酒葫芦,拎着根竹棒便向众人走来。原是丐帮老帮主周老泉,今日却是来的迟了些,众人一见此人,顿时大喜,丐帮帮众遍布天下,街头巷尾比比皆是,消息也自然来的最快。
此人一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一阵寒暄后,周老泉却是对秦胜道:“哈哈,秦老兄,你刚才可是把老要饭的给忘了吧!”
秦胜刚要答话,却见周老泉猛盯住了后面的叶知秋,脏兮兮干枯的手爪伸出来指着叶知秋道:“你你你......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叶知秋笑着抱拳施礼道:“周前辈,正是晚辈,不想在这遇到前辈!”
“哈哈哈哈”周老泉高兴道:“咱们爷俩还真的有缘了,一晃四五年不见,现在却是在这里见到了!”
秦胜道:“周帮主可是认识秋儿?”
“认识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呐,心灯大师的高徒嘛,几年前我在域外遇到过心灯大师,一起盘桓数日,这小子可没少让我生气,哈哈!”周老泉嘴上说着生气,神情却是极其欢喜。
众人一听,方知这年轻人是心灯大师的弟子,不由得却是对叶知秋高看了几分。
“叶小子,你师父呢”周老泉问道。
“家师在年前已然圆寂了!”
“啊”此言一出,不只是周老泉,连再坐其他人也都皆是叹惜了一声,已有人向无禅寺成法方丈示哀,成法方丈站起身还礼道:“我心灯师伯圆寂归天,我这叶师弟乃是师伯唯一弟子,以后行走江湖,还望各位多加照拂,贫僧先行谢过!”
却是成法在向自己的小师弟要面子了,众人这才回过味来,这叶知秋年纪轻轻,论辈分却是成法方丈的师弟,与在座的各派掌教人物俱是平辈,年轻一些的掌教人物,居然还小了叶知秋一辈,至于身后所立的各派青年俊彦,辈分俨然已是低了下去,以至于有些年轻人已然面色不悦了。
却见周老泉对成法笑道:“老秃子这就开始维护这小子了,哈哈!”
话音未落,却听少林至刚大师微怒道:“什么叫老秃子,你这老要饭的,嘴下当留德!”
“哈哈哈哈”
众人嬉笑怒骂间,气氛已然好了许多,片刻,郑秋寒道:“周老帮主,关于点苍派灭门凶徒的消息,是否就有劳贵帮了!”
周老泉反身站在一把椅子上蹲下,打开葫芦喝了一口道:“好说,我已经下令帮众弟子开始活动了,不过我丐帮找人查踪是没问题,但是若有太过机密的事宜,则就难办了,老要饭的没有银子,若有银子,便直接买消息线索去了!”
说完还对众人挤了挤眼睛
郑秋寒一怔,却听久未开口的峨眉静逸师太道:“周帮主说的,可是乌衣楼”
“可不就是乌衣楼嘛,可惜老要饭的穷的一个铜板也没有,乌衣楼的情报可是值大把银子的,老要饭的把这身破烂衣裳当给人家也买不了一个字哟”
姜仲笑着接话道:“把你手里的棍子给乌衣楼,保准要什么情报他们都给你!”
俨然指的就是丐帮几百年的传家宝---打狗棒
“哈哈,这可不行,我那帮徒子徒孙还不把我吃了啊”
说笑间,众人却有些为难,那乌衣楼在武林专以情报和暗杀为营生的组织,在这两方面也端的是厉害,情报一向极其准确,小到江湖秘辛,大到悬案疑踪,乃至朝廷要略秘闻,涉猎甚广;
而暗杀一项,却是只有听闻,但凡江湖上有闻名人物被暗杀,往往都会说是乌衣楼所为,但却又什么证据都没有,因若便真的是乌衣楼所为,也做的滴水不漏,根本无法寻仇。
乌衣楼的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一身黑衣,黑头套,只有臂上有一个血梅花刺青来表明身份,因此从未有人真正的见过乌衣楼的人,这个组织之中是如何运作的,也从未有人知晓,只是在各郡府之中,皆有乌衣楼的牌号,也只是权作任务买卖罢了。
郑秋寒道:“乌衣楼那边,郑某负责去接触一下,看看能有何样线索,其它的消息,则需麻烦周老帮主了!”
周老泉看了看郑秋寒,呵呵干笑几声道:“那是自然!”
事已至此,只能查探消息再做计较,众人今日已是这般,便不再多言其它。
至晚,郑秋寒设宴招待诸位武林同道,众人却因点苍派与琉璃宫一事忧心忡忡,虽有几个开朗之人谈笑助兴,却终是潦潦而散,成法方丈与秦胜等人也是率众人早早回房休息去了。
秦胜坐在桌前,在桌旁的烛火下捧着一卷书,眼神却是出神的望着那一豆小小的火苗,皱着眉头,想着白天聚会一事,没来由的感到心绪一阵烦乱,轻轻一叹,便再无看书的心思了,索性将书放下,起身将悬与床头的切天尺取下抽了出来,在烛火下静静的注视着这把名动武林的兵刃,轻轻的摩挲着刀面,若有所思。
忽然他眼神一凝,轻喝道:“哪位朋友来访?还请现身!”
“哈哈”门外传来几声苍老的笑声:“我这身法,终究还是瞒不过秦兄啊!”
秦胜闻言心中一松,那声音俨然便是他的至交老友寒星手姜仲,秦胜连忙起身打开房门,却见姜仲调笑道:“轻功和暗器乃是我的成名绝技,可这轻功走到你老兄十步之内,却还是被发觉了!”
秦胜也哈哈一声,让开房门走了进去,姜仲也不见外,进屋后自行将房门关上,却是变戏法般从身后拎出两壶酒来。
两手轻扬着酒壶道:“睡不着,所以找你老兄来叙叙!”
“正好,我也是睡不着啊!”秦胜点点头道
二人一人一壶酒,便对饮闲谈起来,有一种情义,知己相交,却并不在谋面多少,二人相交三十余年,相聚却并不多,只靠书信往来,因此老友相聚,相谈甚欢,不断说些往昔旧事。
眼见一壶酒就要喝完之时,姜仲却是叹口气,猛喝一口将酒壶喝完,把酒壶往桌子上轻轻一顿,抹了抹嘴,神色却是变的沉重起来。
秦胜见状道:“看你老姜似乎有心事,能不能跟哥哥说说所为何来?!”
姜仲并不答话,只是低头看着空酒壶,秦胜虽疑惑,但也不追问,良久,姜仲抬头看着秦胜道:“因为秦兄你......”
“哦?”秦胜心头跳了一下,略思索一下,不解道:“我有何事?”
姜仲压低了声音,苍老中还带了几分嘶哑:“秦兄,其实白天看到的那枚暗器,我是识得的!”
秦胜闻言轻皱眉头,却并未接话多问,只是疑惑的望着自己的老朋友,等待下文。
姜仲接着道:“之所以我说不识得,是因为这枚暗器与你老兄有着莫大的渊源,此次武林浩劫,恐已无法善了,所以特来告知秦兄,望能早作准备!”
秦胜惊道:“与我有关?”
“嗯”姜仲沉声道:“秦兄,那枚暗器并非中原所有,你可知出自何处?”
秦胜思量片刻,猛然间脸色有些发白:“难道是!?”
姜仲点点头,凝声道:“东洲遗族!”
虽然已是猜到,但从姜仲嘴里证实后,秦胜却是怔住了,神情竟有些恍惚,一语不发,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是情绪波动极大,却在努力控制。
姜仲见状,轻叹一声,扣了扣桌子道:“秦兄,若此次点苍派及琉璃宫灭门一案,真的是东洲来人所为,只怕是......唉!”
二人沉默片刻,秦胜叹道:“今日之事,真是多谢姜老弟了,待得查证,若真是东洲来人,却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唯有知命而已!”
话已至此,姜仲也便不再多劝什么,二人忧心忡忡的叙谈了一时,便各自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