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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爐裏輕煙薄薄輕躍,空气中瀰漫著一股股淡淡的檀香。
嚴燁繼續守在柳霜身邊。
拿書的手忽然一抖,胸膛有道刺疼游走全身!
忍不住乾咳了兩聲,寒毒一湧心脈,四肢冰凍得無力動彈,抽搐的疼楚猶如千萬隻蟲子在血脈中流動,他閉目調息,真氣一層層從湧泉把寒毒逼出,腦門的寒毒化成汗珠遍佈全身。
洛雲桑說,嵩山聚集天地間至陰至寒之氣,若要取得靈珠草,還未進入山脈之前,山腳下的瘴氣也會把人折騰了半條命子。
調息良久,嚴燁算是把那道不適壓了下執,大手拿起洛雲桑的藥丸塞到嘴裏,苦澀的味道還真令人討厭。
一顆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滑落,嚴燁抿著唇,眉宇一皺:“小壞蛋,你甚麼時候才能醒啊...”
又過數天。
床上昏睡的人兒指尖一動。
腦海重覆著不同的聲音,夢魘逼近,無盡黑暗仿佛看不到盡頭。
還以為你騙得過完顏晟曦,腦袋倒是有點長進,沒想到還是一樣。
我不會丟下你的。
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將軍府果然是個守衛森嚴的地方…怪不得嚴燁把你當作寶貝看待…
你知道柳仲是怎樣死的嗎?
是嚴燁親手把柳仲殺死的。
他待你好,只不過是補償罷了。
而真正和你有婚約的人,其實是本王…
公子真的要娶她?
是。
就因為虧欠?
除了她,我嚴燁不會娶其他人。
就因為…虧欠?
你…
到底虧欠我甚麼?
……
軟糯的童聲一揚:“姐姐,你醒了?”
你知道柳仲是怎樣死的嗎?
是嚴燁親手把柳仲殺死的。
是嚴燁親手把柳仲殺死的…
青蔥似的玉指緊張抓住塌上被褥,害怕感逼得明眸努力睜開,矇矓的景象從一道細縫漸漸迎來光明清晰。
柳霜茫然往上一瞧,單手軟弱無力,緩緩拭去臉上虛汗:“你哥呢?”
嚴歡的小胖臉竄了出來,黑白分明的眼睛打從心裏高興,軟糯的聲音一揚:“哥哥出去練兵了,出門前囑咐我要好好看著你呢!”
腦袋一陣昏暈,她扶上迷迷糊糊的腦門,總算看清坐在床沿的童子:「我…睡了幾天?」
“十幾天吶,我哥每天喂粥喂藥的,忒辛苦,忒賣力的。”
“我記得…我好像是被完顏晟曦抓走…”
嚴歡眉飛色舞地把來龍去脈都說個一遍:“後來老虎哥哥帶著嚴家軍夜襲敵兵,我哥一路追殺他們,然後就把你帶回來了呀。”
“那…完顏晟曦…他…他死了?”柳霜記得,晟曦為了救自己,沾了毒血,理應中毒不淺。
“他沒死。不過說來也奇怪,咱們打贏後,北漠就立刻收兵,也不反抗一下。”
“我要見你哥…”正要起身,卻被嚴歡攔住:“霜姐姐,你現在可是有寶寶的人,不可以亂動喔!”
“甚麼?!不、不就是自殘了一刀、何來的寶寶???”柳霜臉也青了!
「木木哥說,親親會生寶寶,」小手艱辛地為柳霜蓋好被子:“你有了我哥的寶寶,不能亂動!”
柳霜不禁頭痛起來…
霜雪迎風。
嚴燁知道柳霜醒來,便提早回府。
不羈的長腿步入大廳,見柳霜生龍活虎的與嚴歡吃著小黃米粥,手裏還拿著香脆可口的油條。
嚴燁看不過眼,喚人收下油膩膩的食物,再換上清淡的菜餚,卻莫名惹火柳霜。
“我吃油條怎麼了?我礙你事兒?”
這女人還真是奇怪,明明睡著的時候還挺可愛的,怎麼一醒來又要與我對著幹??
“我是為你好。”他緩緩道。
眼看侍女把油條撤走,柳霜立馬把人攔住:“我現在只想吃這些的東西。”
墨眸並無半點動搖:“好了再吃。”
“那我不吃了。”她故意賭氣,放下手中碗筷,若無其事地從嚴燁身邊走過,就在兩人錯身之察,玉肩卻被大手捉住,從而撲進溫暖的胸膛:“我知道,你在氣我把你和歡兒送出酆城,我不想你們有危險才出此下策,我…”
氳氤的氣息微微略過耳畔,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迷暈你們,是我不對…”
瘦弱的小手忍不住往上一貼,眼前景物逐漸矇矓,委屈的淚水不由自主地落下。
嚴燁怔了怔,沒想到把人惹哭了,心裏卻不好過:「我不想…讓你們捲入戰爭當中。」
她生氣,並不是因為嚴燁使計送她出城。
她哭,並不因為貪生怕死。
而是…
她討厭被蒙在鼓裡的感覺,而父親的死,她更不能裝作若無其事…
她害怕他的好,只是補償。
幾天下來,嚴燁都喚人把軍機文件送到府內,每當柳霜踏出大廳,都被一雙冷銳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
小花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踏出門外,還沒跨過門檻,卻被嚴燁叫住:“洛大人一會便到。”
足尖忽然定住,柳霜膽小回頭:“洛神醫每天未時來看診,現在還沒到午時,你就給我出去逛一逛吧。”
嚴燁放下書卷,走到她眼前,把身上的玄黑斗篷圍在柳霜身上,她抬頭,一張俊朗的臉孔近在咫尺,直挺的鼻尖差點兒碰上!
平靜的眸子凝視她:“剛剛才病好,別著涼。”
柳霜裹緊被他穿得暖和的斗篷,愣了愣:“我...可以出去?”
墨眸似乎察覺她的異樣:“是我們。你一個人出門,我不放心。”
“怎麼,怕我跑了?”
“你我二人早已被聖上拉了紅線,你若離我而去,即便是天涯海角,我都會尋你。”
柳霜聽了,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不語。
大手撫上她的額頭,微温的五指在雪白的額上停留,嚴燁見她看著自己發呆,突然道:“病傻了?”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搖搖頭,當意識到自己的蠢態時,卻把臉兒埋在脖子上的毛茸領口裏。
墨眸定睛凝視柳霜,苦惱道:“我想…”
她傻傻抬頭:“想甚麼?”
嚴燁低下頭,微薄的唇瓣往下一貼,出其不意地蓋在桃紅軟處。
想親你。
嚴燁心滿意足的微笑,柳霜被他突如其來的吻嚇得心亂如麻,眼觀四周都站著侍衛,強大的羞恥感湧上心頭,美到極致的臉上紅得發燙:“你你你!”
他學著洛雲桑說話:“生氣對身體不好,姑娘還是少動氣為妙。”
如果拳頭打不死人,她倒是想拿眼前的男人試試!
簷上冰雪未落,天地間銀白一片。
酆城的大街小巷比往人繁華,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寒風四處奔竄,吹得路上行人裹緊身上衣物。
一路上,柳霜只看著腳下的小花鞋,臉上羞怯久久未褪。
嚴燁倒是容光煥發,一雙深邃的眸子三分冷靜,七分柔情,平日不苟言笑的嘴角總帶著春意洋溢。
“嚴燁…”她忽然開口,素白的小手藏在斗篷內,衣袖早已被她抓得皺巴巴。
站在身旁的倜儻男子卻裝作聽不見:“甚麼?”
“嚴!燁!”
他癢癢耳朵:“直呼未來夫婿其名,於禮不合,於禮不合。”
柳霜氣得咬牙:“哼!我不理你了!”回過頭,卻被一名陌生孩童撞上,兩人紛紛倒地。
柳霜慌亂扶起孩童:“你沒事吧?”
孩童拍拍身上積雪,笑嘻嘻道:“沒事!”然後頭也不回,屁顛屁顛跑掉!
嚴燁倒也不慌不忙,也不是第一次見她如此冒失,他也早是見慣不怪,修長大手替她整理了頭上髮髻:“都快要當娘的人了,還是如此冒失。”
嚴燁向來是酆城的頭號人物,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都紛紛瞧向柳霜!
「甚、甚麼當娘、我還是玉潔冰清!」柳霜頃刻臉紅耳赤!
「哦。」他簡單應了聲,更顯得柳霜更笨呼呼,往日平靜心湖難得起了波瀾,嚴燁心中暗樂:「你不急嗎?」
“你就會欺負我!”
旁人的嘴臉更是詭異!
柳霜開口解釋:“我、我是清白的!”
俊俏的眉目冷冷一笑:“我沒說你不是清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