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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早就发现自己可以控制是否让晏洲看见他,只是那时晏洲正为能看到他而兴奋不已,他不想扫兴,所以便一直没告诉晏洲。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在屋内多待,这孩子的感觉太敏锐,若是待的久了,恐怕会被他察觉出异常。
就这样,晏洲一直到将要从兖州离开时,都没再见到先生。
临走,武侯爷和几个相熟的副将来送他,带着选好的花匠和葡萄藤,还有一个他几月前就托武侯爷帮忙查探的消息。
武侯爷说完后,晏洲若有所思。
“你是说,我看到的西戎二王子克木提腰侧的纹身,是他们皇族的图腾克莱白狼,所有西戎皇族都会纹此图腾?”
“是。”武侯爷点头,“克莱白狼是西戎独有,悍勇无畏,所以一直很受西戎一族的尊敬。”
但将克莱白狼作为皇室图腾并纹在身上之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为此他拷问了西戎安插在武侯军中的探子,又动用了他安插在西戎的探子后才确定。
“确定是所有皇族都有吗?那为什么巴雅尔公主没有?”
“嗯?”武侯爷愣住一瞬,什么叫公主没有,他看见了?殿下难道真牺牲色相了?
但无论他怎么怀疑,这种问题也终究没办法问出口,只能继续回答,“这个就不知道了,有可能因为是女人才没有,但无论如何,西戎皇族的男性,都会纹此图腾。”
晏洲点点头,若有所思。
相比于来时的车马辎重,回京时跟随晏洲的只有武侯爷安排护送的几十位士兵,并一个花匠而已。
轻车简从,不过几天的时间,便已经走了将近一半的行程。
“殿下,前方便是乌海城,今晚我们便在城内休息吧。”
其中一个侍卫指着不远处一个破败的城门向晏洲建议。
虽然今天时辰尚早,但剩下的时辰已经不足以让他们到下一个城镇,所以今晚只能在这里留宿。
晏洲点点头,很快众人便从只有零丁几个士兵看守的城门,进入了城内。
乌海城原名叫乌城,城内也没有海,不仅如此,还因为常年少雨,干旱缺水,而土地贫瘠。
十几年前乌海城城主为祈求多降雨水,便在原本乌城的名字上加了一个海字,改名乌海城。
但即便名字改了,也没能真的如愿召来雨水。
因此,这里仍旧荒凉无比,与京城的富庶截然不同。
进了城门之后,入眼的便是乌海城主街,即便是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也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街道两旁摆摊,所卖的也无非就是些自家种的豆子、土豆这类耐干旱的作物,店铺则很少开着。
其中无论是摆摊的,还是路上的行人,个个都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看起来也就比难民强一些。
所以,晏洲一行人刚进来便极其惹眼。
虽然衣着服饰并不奢华,但高头大马,又配着制式精良的刀剑,与这个常年笼罩在绝望中的城镇格格不入。
晏洲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只是若想要改变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会如先生所愿,爱护每一个子民,他有责任让更多的人活着,好好活着。
但前提是,他能坐上那个位置,拥有改变这一切的能力。
否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众人来到城中唯一一家客栈,在一楼吃饭时,外面难得的有些吵闹,循声看去,一群人正不知围着什么,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侍卫趁小二端菜上来时,问他外面是何情况。
小二闻言,鄙夷的往门外瞥了一眼,不屑道:“卖身葬父呢,这几天一到这个点便来了。客官您说这大男人的卖身葬父也不嫌寒碜是不是?而且诸位客官,小二奉劝您可千万别凑上去好心,小心那位啊扒着您不放。”
“为何要扒着不放?”侍卫问的一脸纯真。
“自然是因为啊...”说着,小二脸上的鄙夷之色更重,“那位喜欢的是男人,您看吧,没人会买他的,毕竟谁买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是个兔爷吗?嘿嘿。”
正饮着茶有些走神的晏洲闻言,眼皮微抬,看了一眼表情夸张的小二,随后将目光转向门外。
许是围着的人热闹看够了,都陆陆续续离开,露出了原本被围在中间的少年。
少年身量单薄,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白色孝衣,孝衣许是不知是从何处借来的,极其不合身,一双如女子般纤细的小臂露在外面,在这样十二月的天气里,冻得通红。
脖颈纤细的仿佛一只手都能箍住一般,同样被冻的变了颜色。
头垂着,看不清模样。
好像...好像曾经的自己,好像没有遇到先生的自己。
晏洲收回目光,此刻菜已经上齐了,粗茶淡饭,比不得皇宫的美味佳肴,甚至比不得在兖州军队的吃食,但晏洲却吃的很习惯,毕竟他曾经连吃一个馒头,都是奢望。
一顿饭吃完,外面已经陆续飘起雪花,将跪着的少年身上唯一的黑发染白。
他太冷了,浑身冰凉的没有一丝暖意,试着微微活动冻僵的手指,却发现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
突然,一双精致的黑色皮靴出现在视线中,不断飘落的雪花消失不见,抬头看去,一个同他年岁差不多,但长相格外精致的高挑少年正持伞立于眼前。
油纸伞微微歪着,为他挡住了大半风雪。
他看着这位公子的时候,这位公子也同样在看他,细致柔和的眉眼,白皙的皮肤,生的不算差,尤其是眉眼中的一丝胆怯、茫然和无措,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晏洲看着,有一瞬间的走神,柔弱无辜便是这个样子吗?他之前是不是装的不太像啊,所以先生才反应不大。
但这样的走神,在柔弱的少年眼中,便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极为尊贵的公子,似是看上他了。
他抬眸,清秀的眉眼微拢,眼中盛着恰到好处的晶莹,“可否恳请公子买下我?容我为父亲买上一口薄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