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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附伞姑鳃可能是第一种我只见过屁股形状和身体内部的外星生物。它粉红色的屁股被轰开后,里面的血肉倒是深紫色,像是死于毒发身亡。眼下我并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停在黄色的粪水里不动,亦或是从尸体里打地洞穿去另一个粪池,两者之间只有糟和更糟的区别而已。
与我正相反的是,那个泥巴怪的认知里似乎并没有“恶心”这个概念。
“我来带路吧,你可能不知道方向。”
他若无其事地钻进了石附伞姑鳃屁股上被我打出的洞里,就像个热情淳朴的本地人,正在接待远道而来的游客。
我刚跟着把头埋进尸体里,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回来。”
我把他叫出来,用刀在石附伞姑鳃的屁股上剥下来一块尽可能大的皮,像包浴巾一样围在他腰上。
钻尸体已经够糟了,我不想再对着一个光屁股钻尸体。
“哇,谢谢。”他欣喜地望着这身“衣服”,“唤醒了我遥远的回忆,果然对人类来说,遮盖身体还是有必要的吗?”
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和他有什么互动,赶紧甩甩手,像赶小鸡一样把他往尸体里催。
他有了衣服后动力满满,一溜烟就蹿到了石附伞姑鳃的胃里。
这生物的内脏比我想象中坚硬,摸上去类似风干后的橡皮泥,每爬一寸都得把周围的肉向旁边推一推,当然这些工序都交给那个可疑外星人来完成了。
他往前爬了一会儿后,停下来问我要枪。
“抱歉,这里对你来说有些窄,可能需要再补几枪。”
“对我来说窄,对你来说就不窄了?”明明这个人比我尺寸大整整一倍。
“我可以缩小身体的。”
我当然不可能把枪交给这种可疑人物。
“要打也是我来。”
“那你爬到前面来吧。”
他侧过身体,给我让出一些空间,但我还是得贴着他爬才能挤得上来。
“你不是能缩小身体吗!这样我很难爬啊。”
“我现在还能帮你撑开一些空间,如果缩小身体,它这个位置的肌肉会收紧。”
“好吧。”
现在这个位置,要是发射离子光炮,可能会连那个外星人一起射到。逼不得已,我只能摸出身上的小刀,一边划开周围带着绒毛的肌肉,一边努力往上蹭。虽然这只生物已经死了,可肌肉依然很有韧性,我每找到机会往上爬一点,它就会把我往泥巴怪那儿挤一点。有生以来第一次和男性身体贴这么近,竟然是在一只外星人的肚子里,靠着的还不是真正人类男性的身体,这真是造孽。
留给我感伤的时间不多,因为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当我终于挪动到泥巴怪脑袋位置,勉强抽出枪瞄准上面的时候,这尸体忽然动了起来,我明显感觉到身体正被带着往前移。
“你不是说它已经死了吗?”
“的确死了,”泥巴怪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是有生物过来吃它了。”
“什么?”
“我们可能得进入另一个家伙的胃里了。”
“你不是说这条路不会有外星人来的吗?”
“通常是不会,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呢?”
“行了,总之被吞下去之前,先轰烂这只逃出去再说。”
“等一下,我明白为什么了。”泥巴怪从后面抓着我正打算抬起来的手,“刚才打架的另一只石附伞姑鳃没死。”
“石附伞姑鳃还吃同类尸体的?”
“吃啊。”
“你为什么要拦我,难道你是想指望另一只过来把挡住我们的肉全咬掉?”
“真聪明。”
“你怎么算得准它咬一口是多大啊,刚好把我们两个咬进去怎么办?”
“不会的,它们的嘴巴很小。你转过来。”
“为什么啊。”
“它是从我这个位置的斜前方开始咬的,你脸向那头不方便观察它,一会儿也不方便射击。”
的确如泥巴怪所言,他头顶的方向开始有某种撕裂生肉的声音传来。
我耐着性子,艰难地在密集的肉块间转了个身。这倒好,完全成了紧紧相拥的姿势了。然而,相比我心脏紧张的鼓动,此时和我贴在一起的这个家伙,完全没有心跳声传来。
“我数到三你就开枪。”
“好。”
“三。”
我没来得及抱怨为什么他直接从三开始数,某颗黑灰色的獠牙已经划开暗紫的血肉朝我们而来。扣动扳机,一股气浪俯冲下来,整个尸体的肌肉都随之抖动。
“好,就现在,爬出去。”
他灵活地脱身而出,只留我还慌乱地在里面苦苦和纠缠我的血肉挣扎。
混乱中,我的枪脱了手。见他速度如此之快,我料想他估计也不会再顾我,索性放慢了往外爬的速度。实在不行,我就老老实实跑去另一个胃里,再想办法出来算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一双手伸进来,一把将我“抽”了出去。
“你太慢了。”他说着,直接将我一把抱了起来就往前跑,这一切快到我都没来得及查看外面的情况。
我生怕自己会被甩出去,只能死命抓住他的脖子,整个山洞此刻像影子一样迅速从左右掠过,间或夹杂着一些令人不安的生物,可它们都追不上我们,将飞行器调到最快速度都到不了这个状态。为了克制住涌上喉咙的晕眩,我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放慢了速度,将我重新放到地上。
“抱歉,往常这条路上并没有这么多生物,可能是见你们来了,它们太兴奋了。”
我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他的出手相助,却又不甘心让他占上风。作为外星人,他或许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可对于我,无论是接受别人的感谢,还是向别人道谢,都让我不习惯。
“啊,对不起,你的枪,我好像漏捡了。”
“的确……”要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样就没办法轰洞了。“不过,接下来你所说的出路,应该用不着枪了吧?毕竟这是……”
我望向他背后那条黑色的河流,只要不去想它是粪池这回事,不去仔细呼吸空气里腐败的恶臭,还是能勉强欺骗自己把它当成一个石油池的,可我总担心忽然从这滩东西里冒出个什么来。
“不出意外,接下来这条路都不需要用到武器了。”
“好。”
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行动,一阵奇妙的沉默从我们之间蔓延开。或许他在等我去走这条“路”,但对我来说,如果有的选,这样的鬼地方我还是希望能有个人,或是他这样类似人的生物同行。我很想开口请他同行,又担心他会拒绝这个无理要求,毕竟,他能帮我带路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又或者,我可以尝试耍个无赖,毕竟他未经我同意侵犯了我的隐私偷看了我潜意识的幻觉,就算我能理解“隐私”这东西他作为外星人理解不了,我纠缠这个没有意义,但还是可以借题发挥一下。但是……
“你想让我陪你一起去?”他忽然说。
“你这混蛋,又读了我的什么信息了?”“没有,只是猜测,听你的声音,我猜对了?”
“你去死吧!”我用力踢了他一脚,他没有躲。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一起。”
“要的。”我老老实实、声音坚定。
“我从声音感觉到你似乎不想下去,大部分人类似乎是对生物粪便有所排斥的,但我不介意,所以我可以抱着你过去。”
“哇,这么好?”
“但是我有条件。”
“你个臭外星人,还会讨价还价啊。”
“跟你们人类学的。”
“好吧好吧,什么条件?”
“我以前也遇到过很多想象力丰富的人类,我喜欢和他们玩一个游戏,被他们称为故事接龙。”
“你想我也跟你玩?”
“对。”
“这听起来很简单。”
“你同意?那太好了,那么我们开始这段旅程吧。”
他走过来伸手要抱我。
“你还是背我吧……”虽然他是泥巴人,可总让他公主抱还是让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背’是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
他背对着我蹲下来,“是这样吗?这样你能上来?”
“对,”我爬到他背上,“好了。”
他应声站起来就要往前走,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悬在他身上的猴子。这个动作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我长大后就没被人背过了,也想不到正确的姿势应该是怎么样。
“算了,还是正面抱吧。”我从他身上跳下来。
“好的,”他轻而易举地将我横抱起来,“我必须提醒你,这条路会很长。”
“你不能用刚才的速度移动?”
“在这里不行,因为那样我听到的故事就会太少。”
“随便编个理由给我不就好了,你还真是诚实。”
“我没有撒谎的必要。”
他踏入黑色的泥浆中,粪池刚好没过他的膝盖。真正身处其中细看,才能发现这里的环境比我刚才猜想的要恶劣的多。这里不光有粪便,还有各种生物的残渣,混合的浆液时不时要翻滚着冒个泡,我必须把注意力转移到泥巴怪泥泞的胸口才能忍住不吐,可惜我脑子里那根逆反神经总是下意识地要去思考一下现在的状况,去感受一下这里浓重的气味,然后怂恿身体条件反射地干呕几下。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但毫不犹豫。我都能明显感觉到他走得深一步浅一步,我无法想象没有他,自己要怎么从这里走出去。
“我会不会太重?”我假装体贴地问道,实际是想确定他有没有力气一起抱着我到出口。
“不,我的承重能力很强。”
“那就好。”
尽管我们的身体现在贴得这样近,可我依然听不出他身上有任何生命鼓动的迹象。有种自己小鹿乱撞想和心仪的对象深情对望,却发现对方面无表情地刻意撇开视线的感觉。
我还真是什么都能往恋爱的故事展开上遐想啊。
“那么我们开始吧。”
“好。”
“游戏的规则是这样的,我会说一个故事的开头,和里面主要出场的人物,接着你来告诉我,关于这个故事你所能想到的可能性,数量不限。”
“这是考逻辑吗?”
“不,你的故事发展可以完全没有逻辑。”
“这样的话,可能性岂不是无限多?”
“嗯,你可以想到哪个说到哪个。等你暂时想不到新的可能性时,再从之前你所考虑的那些发展里,选出一个你所认定的发展方向。就比如,如果你是你们人类口中的‘神’,可以决定命运和未来,你会选择哪一个未来。”
“那不就是你作为考官来出考题,你的参与性在哪里,这也叫游戏啊?”
“我在告诉你开头时,会自己先预想一个发展方向,再去预想你能想到的全部可能性,最后再对答案,看看我们有多少想法是重叠的。”
“那我是跟你想的一样比较好呢,还是差得多比较好?”
“都可以,这是没有输赢的游戏。你的精神浓度很高,所以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好吧,开始吧,试一下。”我没有问他所谓的“精神浓度”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估计那属于外星人的某种自娱自乐。
“有一个外星人,在地球上一个让他很陌生的地方。他的记忆非常混乱,唯一记得的事情是,自己被一个地球人背叛了。他不记得背叛自己的人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背叛。这背叛并没有给他带来很大的损失,因为地球上并没有什么能给他造成损失的事情。接下来他会如何行动?”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游戏。我想。
但愿我的答案不会关系到人类的生死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