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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未过晌午,屈离见众人在驿馆中安顿好之后,想着之前的曲折,如今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便嘱咐他们好生休息。
尤其是前日受了云浅一掌的云落惜,今日的脸色便有些发白,屈离此时正在她房门前徘徊着,轻轻举起的手欲敲门,思忖了片刻后又骤然放下。如此反反复复,踌躇不已!
直到身旁传来古承嗣没心没肺的笑声:“哈哈!屈离!可算找到你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到了房间还不进去?”
“我......”屈离轻呼了一口气,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这古承嗣估计误会了,那就千万别让他更生误会......
“我走错房间了!”屈离灵机一动。
只见古承嗣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爽朗地拍了拍屈离的肩膀,大声说道:“这驿馆大吧!我方才也是差点认不得路......”
似乎没注意到屈离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古承嗣自顾说道:“对了!你去前厅瞧瞧!咱们东平的使团到了,你是世子,总要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行!那我们一块去?”
“不了!”古承嗣微微耸了耸肩,旋即又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笑道:“我这次来长京府,又不是跟你一道来的......而且,你知道,使团里头肯定都是舞文弄墨的!我现在一心学武,我还是找石大哥练两下去!”
瞧着古承嗣不断舒张着拳头,一脸自信的模样,屈离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去吧去吧!下手要知道轻重!”
“我知道!我不会伤着石大哥的!”
“你是不是魔怔了?你要是下手不知轻重,我怕石大哥把你伤了!”
看着眼前屈离一副淡然的表情,古承嗣忽而脸色涨红,尴尬地笑道:“得!也只有你这好兄弟,成天埋汰我!我去了!”
随着两个少年分别朝相反方向离去,此时古朴典雅的房门轻轻颤动,一道瘦弱的人影倚靠在门内,轻声呢喃着:“难道是驸马的事情,你讨厌我了吗......想进又不进来......”
此时驿馆的前厅大堂中,一群身着白衣蓝带的少年正围着一位华服老者热火朝天地交谈着,他们个个都是一脸好奇兴奋,脚边还停放着相同制式的包裹行李,看来是刚刚到此。
似乎在人群中款谈太久,被少年们围在中央的老者有些注意力涣散,忽而眼角瞥见一位紫衣少年背着双手,微笑走来,眼神忽而一怔,连忙不由分说分拨开人群,径直躬身抬手高呼道:“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庞大人!”屈离一眼便认出了这老者便是外仪司首使庞士道,离家千里,突然内心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又环视了眼前这些正朝着自己露出景仰膜拜神情的东平少年,欣喜地拱手回礼道:“不必如此客气!想必这些就是咱们东平的学子吧!真是个个精神抖擞、玉树临风!”
皇族到此,东平少年们赶紧围上前,谦恭地齐声行礼:“拜见世子!”
此时其中一位看上去较为年长的少年,咽了咽口水,又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壮胆一般,忽然低着头十分恭敬地说道:“世子!您如此贵重,却与我们一同参加论道大典,这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也信心倍增啊!此次论道大典,东平士子必定能大放异彩,独占鳌头!”
屈离内心正是为东平人相聚而喜,也不想此人是为了出风头,还是坦言,只是微微笑道:“这位公子!我年纪太轻、才疏学浅!此番顶多是来凑个热闹,顺带为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助阵!”
见少年未曾抬头,仍旧保持着躬身的礼数,屈离不禁发问道:“对了,你是?”
少年似乎有点受宠若惊地抬起头,一脸欣喜地笑道:“啊!世子!在下是户政司首使郑卫衡之子郑轻儒!”
屈离轻轻点了点头,这郑卫衡可是朝中数一数二的股肱大臣了,当年又是秋闱榜眼入仕!想必他的儿子也是才高八斗之人!只是这名字取得有些......有些过分了......
想罢隐忍着笑意,屈离淡淡地说道:“郑轻儒?这名字,倒是有点意思!看来郑公子必定是满腹经纶啊!”
“不敢不敢!世子面前,岂敢自夸!”
轻轻一笑躲避开郑轻儒炽热的目光,屈离清了清嗓子,朝少年们高声说道:“诸位,此次论道大典意义非凡!时隔八十多年,我东平终究恢复帝位,更与燕国重新修盟,如今我们这些东平人,不再是燕国的属国子民,这次造访长京府,是作为盟国使团而来!因而,在论道大典上,我们一定要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不可自轻,一身才学定要尽数施展!让各国看看我们东平士子的风范!还有,如遇燕人侮慢,不要忍气吞声!本世子在此,为你们撑腰!”
闻言,东平少年们无不欢腾起来:
“好!说得好!”
“说得对!我们何曾惧怕燕人!不必忍气吞声!”
“诸位定要同心同力,勿让世子失望!”
......
突然一道刺耳尖厉的声音有些煞风景地传来:
“喂喂喂!你们是哪国使团,为何如此喧哗?不知这驿馆中还有其他贵客么?”
说着,这发话之人,连同他身旁的十余名红衣少年,个个脸上带着轻慢不屑缓缓走进来。
见众人有些尴尬,郑轻儒在东平这些少年中,一贯都是好大哥的形象,此时大大方方地上前,脸上略带歉意地笑道:“各位!不好意思!我们会注意......”
不容少年讲完,这声尖厉再度传来:“呵呵!一群不懂礼数的蛮夷!还不滚出去!如若再惊扰到我们太子殿下,定要你们好看!”
如此狂妄的言语,惹得东平的少年们人人愠怒不已!见郑轻儒正要继续拱手开口,屈离一把上前,只手叩住他正要行礼的双拳,径直走到来人面前,玩味地笑道:“如今应该未到正午吧?又不是歇息的时候!何来喧哗一说?男儿如旭日东升,谈吐自是一番阳刚之气!难道你家太子殿下已未老先衰?还是阳气不足?”
只见此人脸上露出了窘迫的怒色,撸起衣袖一脸凶相:“大胆狂徒!竟敢侮辱太子!你——”
“退下!”突然这些红衣少年的身后,一道威严的声音缓缓传出。
随声寻去,只见一名身高近七尺但身形偏瘦的男子手中执着一柄精致的描画白扇,一脸倨傲地大步走来。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襟袄,腰间的白玉腰带极为扎眼,衬得本就白皙得不像个男子的肤色,更加鲜明。而因为皮肤白,五官看起来便分外明显,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
只见这些红衣少年纷纷面露惧色,让退至两侧,迎候这男子的步伐。
“太子殿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竟然敢——”
“我让你退下!”方才被屈离这声“阳气不足”的言语正中内心,这被称作“太子殿下”的男子阴冷地咬了咬嘴唇,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开口之人,随即傲慢地摇了摇头,目光却朝着屈离等人,意味深长地讥笑道:“真是丢人现眼!我大楚赫赫威名,怎么会又有你这样软弱之人!既然有野狗乱吠,痛打一顿便是!你还与狗好言相劝?”
“你!”郑轻儒此时再是文质彬彬,也是气得按捺不住。
瞧见屈离的脚步微微挪动,久谙外事的庞士道方才已听得仔细,心底大抵有数,此时拂了拂长须,抢先凑到屈离身旁耳语道:“世子!既然是楚人,此间纠葛,属外仪司职责,还是让我来吧!”
这太子和他身旁的人实在是辱人太甚,屈离本想发作,听见庞士道的言语只好稍作隐忍,不做声色地点了点头。
得到世子首肯,庞士道摆出自己以往那副官场上的谦和作态,不卑不亢地拱手道:“请问阁下可是楚国太子宁峯殿下?”
只见宁峯对眼前这谦恭的庞士道却连正眼都未瞧过,仍旧高昂着头颅,冷冷地出声讥讽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询问本宫名讳?”
不愧是皇帝钦点的外仪司首使,庞士道荣辱不惊地淡然回道:“在下东平国外仪司首使庞士道,见过楚国太子殿下!这位是我们东平端王世子屈离殿下!”
“东平?”宁峯轻轻摇了摇头,突然一脸滑稽地指着屈离等人,大声狂笑道:“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们是谁呢!竟敢口出狂言!原来是那东平小国!怎么,以为如今僭居帝号,就不是山野之人了么?果真是野狗一群!”
“哈哈哈哈哈!”
“一群山野村夫!野狗!”
......
红衣少年们刺耳的附和讥讽之声,已令得东平的少年们开始摩拳擦掌,他们哪怕是读书人,毕竟正是年少热血之时,岂容他人侮辱?何况是辱及自己的母国!
此时屈离轻哼了一声,特意用迷惑的目光打量着这楚国太子遍身白皙的肤色,盯了片刻后露出了捉摸不透的笑容:“是么?请问楚国太子,此番来长京府是为了何事?”
“看你这模样,你这世子估计毛都没长齐吧?难道你们东平的礼数都丢到山里去了?忘了尊卑么?怎么敢过问本宫之事?”
不曾理会宁峯是何种傲慢的神情,屈离似乎迫不及待地接过话语:“哦!既然太子不肯直言,想必定是有不可告人之处!唉!燕国都城中,楚国太子一行竟不敢堂堂正正,真是可悲啊!难道当年被燕人打怕了?”
“哈哈哈!”一阵更为激烈的笑声从东平少年们的口中传出!
“大胆!”宁峯白皙的脸上显现出了扭曲的红晕:“本宫此行,自然是为了参加论道大典!”
屈离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拱手装作一脸谦恭的神情笑道:“哦?真不巧!我们这群您口中的野狗,也是要参加这论道大典!想不到,这楚国的太子竟然愿与野狗比试!佩服,佩服!”
此时局势变换,那边方才正得意洋洋的红衣少年们此时脸上青白一阵,只见宁峯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龇着嘴斥声道:“好一个牙尖嘴利!东平世子年纪轻轻,这嘴巴如此厉害,可知言多必失?言过必死?”
“所以,你是在威胁我!”屈离见宁峯已经被自己激动得有些失态,内心解气不已,随即又露出了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呵呵!宁峯,我且告诉你!今日本世子心情好,你侮辱我们东平人一事,暂且记下!但你可曾想过,我们东平如今是燕国盟国,你口中的这些野狗都是燕国邀请的座上宾!你侮辱我们,便是在侮辱燕国!难道你也觉得燕人都是野狗么?”
“楚国果然是泱泱大国!像你说的赫赫威名!竟然敢在燕国都城辱骂燕人为野狗!就不说礼数了,太子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如此气节,我们东平人实在是敬佩!”
突然,屈离特意提高了声调,竟令得堂外陆续赶来围观的众人纷纷好奇侧目:“大家都听着,楚国太子宁峯辱骂燕人为野狗一事,不愧是大国皇族气节!此事定要好好宣扬一番!”
只见这宁峯似乎有些惊慌,稍稍退后了几步,接着又强忍住内心的波动,连忙摆了摆手道:“呵呵!这话可是你东平世子说的,与我楚国何干?真是颠倒黑白!”
“你怕了?”屈离忽而凑到宁峯惨白的面容前,用轻蔑的目光直视道:“一定是怕了吧?怕燕人听到,去找你们楚国麻烦吧?”
接着屈离径直背过身去,挺直了身躯高声喝道:“堂堂楚国太子,对一个当年侵占你们国土、结下血海深仇的豺狼之国,竟然如此惧怕?焉有不败之理?我告诉你们这些楚人!我们东平可不怕!本世子屈离,以及这些东平学子,此番是为了参加论道大典而来!既是论道,便是以文礼待人!我们东平男儿满腔热血,个个堂堂正正!不是你们这般仗势欺人,更不会自甘人下!”
此言犹如一箭穿心!宁峯忽然身形一颤,手中的白扇差点从手中脱落,接着胸前激烈地起伏着,但白皙的面容此时已是憋得血丝布满,似乎脑海已然紊乱,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之言!
看见自家世子慷慨激言,东平少年们连同一旁垂手站立的庞士道,此时已是欢呼雀跃,不禁齐声赞叹道:“世子说得好!”
唯有那些先前倨傲无比的红衣少年们,此时就如斗败的公鸡一般,纷纷垂头丧气,只得用希冀的目光簇拥着自己的主子:“太子殿下......”
在场围观的众人,已开始指指点点,更有好事者开始评头论足起来:
“这论道大典还未开始,这楚国就输了?”
“楚国如今,本就仰仗燕国鼻息存活着......这东平世子的嘴好生厉害,这番话杀人诛心啊!”
“什么杀人诛心?你瞧那东平世子,年纪轻轻,出言却令人热血沸腾!又是皇族中人,当真是后生可畏!我先前就听闻东平要崛起了,果真如此?......”
......
“哼!”初次交锋既已落败,此间众说纷纭,且夹带着众人戏谑的目光,宁峯此时内心已是狂风暴雨,但面上却只是用着满带杀意的目光死死盯了一眼屈离的背影,接着阴沉下了脸色,并未像红衣少年们期待的一般霸气出言反驳,只是幽幽地留下一句轻哼,便带着他们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