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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逝,如飞瀑落潭,迅疾难回。
转眼已到盛夏,正月宫变后寥寥数月,东平国中又相继发生了一件又一件令人震惊的大事。
先是君王屈震痊愈之后,重整朝纲,赏罚分明。当廷定下了钱王后一党的谋反罪名之后,王后钱氏削去王籍、移出宗庙,死后无祭。随即如秋风扫尽落叶,钱氏一门老小连坐斩首!此次宫变波及甚广,上至重臣,下至婢女,牵连之人数千,哪怕有些许联系,不管是否查实,尽皆丧命于刽子手刀下。
一时间,刑场亡魂无数,日日血溅,人心惶惶。
而后又传出当时受王后钱氏指使,向君王下毒的太医院副使许仲方,竟与王后有着多年的私情!就连那两岁的王子也并非君王屈震亲生!
但不久,与燕国马上要开战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件关系到东平上下命运的大事,很快就掩盖了那起宫廷丑闻。
果不其然,百姓们也知晓孰轻孰重,自然不敢妄议王室,??顶多只是私底下当作笑谈而已。接着全身心生产劳作,东平上下同仇敌忾,??以备国战所需。
各地调兵遣将,??税赋与日俱增。
此时相府东院内,??烈日当空,镜湖上荷花盛开,??锦鲤跃然,一片生机。
“轰”的几声!一道凌厉的剑气生生劈向了一片绿林,虽然强横,??但大多树木只是有些弯曲,只有寥寥几棵细柳崩裂倒地。
“大皇……大公子!您当真是天资过人啊!我这招离情剑,您已使得有四五分了!使剑的力道,还需要多加把控!您要不歇歇?都练了两个时辰了。等您休息好了,待会咱们练习练习功法!”李亥晒得黢黑,??咧着大嘴笑着,??目光既满意又怜爱。
屈离练剑许久,??已是大汗淋漓,??听闻李亥夸奖,也不动声色,凑近耳语道:“师傅啊!别再说漏嘴了啊!大公子,大公子,不是大皇子,再有下次,??今晚我让阿香陪你谈心了啊……”随即幽幽坏笑。
自从宫变之后,李亥顺利地进入相府,成为了屈离的护卫。他天天在东院里练剑,使出无数令人惊掉下巴的招式,??引得屈离禁不住都好奇起来。
于是终有一日,??像突然开窍一般,屈离竟主动要求向李亥学剑。数月以来,??天天教习,??师徒感情已经日渐深厚。
屈离口中的阿香正是相府内一位年过五十,却仍然搔首弄姿的厨娘,??她第一次见李亥之时,却不嫌弃他身体的残缺,而是目光热烈,表现得十分热情!
甚至有一天,??阿香还特意换上了少女服饰,深夜潜入李亥房中。当晚,??惊叫连连!
听见阿香二字,李亥收紧了神色,讨好似的发出谄笑:“嘿嘿!大公子!您可饶了我吧!下次我要是再叫错,就让阿香———”
“你们在说什么?”身旁突然响起不满的声音。
“李师傅,你帮我看看,我怎么总是学不会啊!凭什么屈离就能学会,你是不是故意乱教我……”同样大汗淋漓的古承嗣,嘟囔着嘴,念叨地走过来。
李亥暗自发笑,抿紧了嘴,正经地说道:“古公子啊!我几个月前就说过了,您那身板不适合用剑,你非要跟着学!我教你些拳脚多好,防身足够!”
“我不要!我必须学剑!等我学成,一定要去找那个赵俨报仇!”古承嗣用力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脸坚定。
随后又露出苦笑:“你看屈离,都已经能劈倒树木了!我刚才练了半天,就斩断了几把草,还摔了一跤,我真是,真是无言以对……”
“哈哈哈!”
“你笑什么,屈离?”
“没有,我没笑,是师傅在笑!”
“我让你再笑,比试比试?看剑!”
……
看着前方屈离三人在烈日下练剑,时常打闹,时常发笑,??秦春绮和屈瑶两人,??正在小青和几位婢女的伺候下,??在凉亭中烹茶谈天。
“嫂子,你看什么呢?怎么总是突然就不说话了!”
“没,??没有,瑶瑶,我在看你哥呢!”
“我哥有什么好看的?天天看,天天看,你看不腻的吗?”屈瑶瞧见自家嫂子都有些恍惚了,无奈地摊摊手。
只见秦春绮玉手拂动,亲自蒸着一壶清茶,随后品一茗柔情似水,但仍痴痴地看着远处的屈离,轻声道:“百看不厌。”
……
此时朝礼门外,一辆满覆黑缎的马车悄然停下。宫门外御马街上正是人群熙攘的闹市,正好无人注意。
随后三道人影跃下,均身着华服,头上却戴着遮面的黑纱斗笠。宫门处,刘大监已等候多时,瞧见来人,连忙露出笑容引领入内。
正德宫内,屈震读罢手中的一份书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朝着眼前这三位蒙面客人说道:“上使辛苦了!朕已屏退了旁人,天气炎热,你等放心地摘下斗笠吧!”
旋即三人纷纷摘下,为首的赫然便是正月宫变后,销声匿迹的燕国武信侯赵俨!
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方才呈给王上的信函,是我大燕皇帝陛下亲手所书。想必王上已经明白,重明军一事,必须要有个交代!要知道我燕国朝中,如今可有不少人赞同出兵东平啊!”
屈震不动声色,又细细打量着赵俨身旁那二人。
赵俨立即会意,向屈震一一介绍:“王上,这位是我大燕边军副指挥使——王猛将军,这位是陛下身边的楚大监!”
接着又补充了几句:“王猛将军出生皇室,虽名为副将,但我大燕三十万边军,皆以他唯命是从!楚大监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陛下潜龙之时便跟随左右!今日之事,这二位可上达天听!”
“原来如此!”屈震恍然大悟,招手道:“都是贵客!那赵侯爷、王将军、楚大监,就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随后三人坐定,屈震又眯眼说道:“诸位,方才书信,朕已阅过。燕国皇帝陛下,愿意继续维系两国盟约,真是开明啊!而且不仅支持朕扫除奸佞,整治朝纲,还愿意免除东平岁贡,并将云州港此富庶通商之地归还我东平!这天大的恩惠,朕是万万没想到的……”
“只是,要裁撤重明军一事,朕还需费些时日思考一番。毕竟重明军是我东平数代君王苦心经营至今,如今再度现世,更是东平百姓们心中最大的倚仗。如若裁撤,恐怕要引发不小的内乱啊!”
“王上说笑了!”赵俨认为这只是托辞,根本不以为然,戏谑地笑道:“王上,你上一国之主,东平上下无敢不从!我家陛下如此诚意,你怎能拒绝?怎敢拒绝?当年你东平的重明军,与我燕军,不死不休地打了三十多年,百姓死伤无数,我燕国上下无数子民可是恨之入骨啊!”
王猛是帝胄之后,对东平小国更是轻视,此时也厉声说道:“东平王!我家陛下宽厚仁慈,你东平要感激才是!不然,就凭重明军潜伏多年这条罪名,如此包藏祸心!如若不是陛下拦着,我早就挥师南下,取你国都了!”
屈震闻言心海翻腾,深感屈辱,但为了大计只能隐忍,双手死死地按着桌榻,阴沉地说道:“将军虎威。我东平小国断不敢与上国争雄!只是如此大事,朕要做些准备。”
瞧见气氛逐渐剑拔弩张,素来善于在宫廷中斡旋的老宦楚大监,抿嘴一笑,发出尖声:“哟!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赵侯爷,王将军,你们忠心大燕,老奴回去自然会禀报陛下——”
随即却又冷冰冰地目露凶光:“但如若坏了陛下大事,老奴也会如实禀报!”
此言一出,赵王二人皆低头不言,调整着自己的脸色。
到底是在帝王身旁伺候多年的大红人,这种人稍稍出手,便能决定人的前程,甚至生死……试问谁人不惧?
此时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楚大监见威慑住了身旁二人,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上,你别忧心!其实裁撤一事嘛,还是有变通之法的!”
“朕洗耳恭听。”尽管这位楚大监笑容僵硬,但屈震内心还是稍稍舒服了些。
“王上,裁撤重明军,不是非要遣散将士兵马……我家陛下要的,是要重明军这个旗号从此消失,你明白吗?”
屈震思忖了一会儿,顿时明白了楚大监所言,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喜色:“朕明白了!楚大监不愧是跟随皇帝陛下多年,智谋过人啊!诸位,有劳转告陛下,朕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也希望燕国能如刚才书信中所说,言而有信!”
赵俨及王猛二人有些发懵,按捺不住,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楚大监。
只见楚大监轻声说道:“二位将军别急,待老奴出去,为二位解惑。方才老奴所言,也是陛下的意思……”
随即向屈震拍手称贺:“那老奴就贺喜王上了!从今日起,王上便可堪称东平中兴之主!东平此后不必再向我大燕朝贡!待重明军裁撤完毕,云州府即刻交还!”
屈震喜形于色,竟开始连连拱手感谢燕国皇帝天恩浩荡。
片刻,三人起身,向屈震行礼道别后,径出宫门离去。
一路疾行,马车很快便顺利出城,淹没在视线中,仿佛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