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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开始降临,校园内华灯初上,唐之桥跟父亲同方老师告别走出z大。
她开着车子载父亲回家。唐母早就在之前打过电话来了,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去,饭早已经做好,就等他们回去了。
坐在车内,唐父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用略带随意却又充满探究的口吻问:“你跟小邹还有联系?”
唐之桥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继尔淡然地说:“没有。”
她跟邹绪泽的事情,父亲是知道的。
邹绪泽比她大两岁,他们同校但不同专业。她跟他谈了三年的恋爱,从大一开始一直谈到她快毕业。当时父亲也是持赞同态度的,她也以为自己毕了业之后铁定是会跟他结婚的,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邹绪泽出国了。
刚开始,唐之桥觉得凭着自己对他的爱,跨国恋又怎么样呢?她可以克服的。可是一年后,她知道了邹绪泽在美国有女友的事实,于是一场爱恋终于以背叛而告终。
唐父微微思索,而后点点头,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小桥啊,要经营一段婚姻是非常不易的,两人不仅要彼此信任,还要彼此包容。小实那孩子看着还是挺可靠的,你可千万不能为了一些无谓的人而不珍惜眼前的幸福啊!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呵,爸,您就放心吧,我跟嘉实挺好的。”
可是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外人又怎么可能理解?
为了配合唐之桥演戏,荣嘉实觉着自己也是蛮拼的。下了班就乖乖回家,吃岳母大人做的美味晚餐。席间还不得不夸赞一下岳母大人烧得菜是多么多么的好吃,真想天天吃到这样恶心自己的话。
吃完饭之后的活动呢,那就是陪着岳父岳母下小区里散步,感受一下清风朗月,可是这大冬天的,真的好冷啊!与其陪老人家散步,其实他更喜欢抱着ipad打游戏啊!
他如此有爱的孝心之举,简直可以被誉为年度最佳“国民女婿”了,所以今天晚上唐之桥怎么着都得将床让给他,他容易么他?
“唐之桥,我要跟你谈判。”荣嘉实站在床前,冲床上正咬着苹果看画报的的唐之桥信势旦旦地说。
唐之桥随手翻过一页,平静无波地问:“谈什么?”
荣嘉实指着床,大声宣布,“就谈床的归属权问题。”
唐之桥“叭嗒”一声将书合上,有些嗤笑着说:“荣嘉实,你的职业好像是医生吧,什么时候成律师了?”
荣嘉实一屁股坐到床上,翘起二郎腿,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感觉,“我觉得演医生太本色出演了,太没挑战性,所以我决定暂时演一下律师。唐小姐,您看我这么卖力演出的份上,今天晚上这床就该让给我吧?”
唐之桥蹙眉嘟嘴想了想,问:“荣嘉实,你们医院创办辩论社了,你还是创办人?”
“啊?”这说得什么跟什么啊,荣嘉实脑中茫然一片。
“你普通话几级?”
荣嘉实挠头,“当医生不考普通话啊,当老师的才考吧?可是这跟床有什么关系?”
望着荣嘉实傻愣愣地样子,唐之桥抿嘴想笑又只能憋着,“如果你的智商是100的话,那你的情商果然是0。”
“唐之桥你什么意思,别话中有话拐着弯骂人,有种的就直接来啊?”
唐之桥微叹一口气,站起身从床上拿起一个枕头塞到荣嘉实怀里,“我是觉得咱们结婚那会儿,你口才也不见得那么好啊?敢情你是进辩论社了或是报了一个什么普通话考级班,才会这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话‘得得得’的。”
女人的嘴果然是口蜜腹剑,没什么好话,荣嘉实在心中诽腹,伸手指了指唐之桥,做了个忍耐的表情,“好,我忍。”
望了怀中的枕头一眼,荣嘉实自知今天跟床又无缘了,好吧,全当是自己做好事,天天行善,好男不跟恶女斗……
“喂,你干吗?”见荣嘉实将枕头扔到地铺上,唐之桥闷闷地问。
“睡觉呀,否则干嘛?”却又涎着脸一笑,“莫非你有什么所需?”
唐之桥白了一眼,从床上拿过自己的枕头放到地铺上,将荣嘉实的枕头扔上床,“今天你睡床吧,咱们一人一天,也算公平。”
“那个,真的?”
“笨猪一样,当然真的。”唐之桥坏坏地骂了一声,其实这个男人本质不算坏,有时候还有些好骗,高兴一阵失落一阵的,事事都放在脸上,可是当初自己又为什么跟他离婚呢?
记不得了。
反正那个男人说,唐之桥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这样的婚姻是你想要的吗?要不然咱们离婚吧?
骄傲如她,他说离,那就离吧,她又怎么可能会厚着脸皮赖他?
于是就真的离了。
离婚的这三个月以来,她拿着他给的钱和自己以前的积蓄,在陶艺行附近买了套房子,过起了独居生活。
独居的生活也挺好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只不过有时候会觉得孤独。可现在想想是不是她不善于经营婚姻,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觉得一个人时的样子跟结婚后应该是差不多的,从而忽略了结婚后生活中的许多东西。
是她没有将自己融入到荣嘉实的生活里吧,没想过他的喜怒哀乐,不关心他的一举一动,不在意他的言语,从而导致荣嘉实想跟她离婚?是这样吗?
这些答案无从得知。
忙碌的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人忘记不愉快的事。
这一整天,唐之桥都很忙。她手头有好几个未完成的作品,一个是南瓜型灯具,一位准新郎预订的,他打算将这盏灯镶嵌在新房的墙壁上;一个是卡通小黄人的杯子,是一位年轻的爸爸预订的,他要在儿子三岁的生日当天送给他做生日礼物;还有一个比较有趣,是一个小娃娃躺在木制的浴盆里洗澡,这是一位白花苍苍的老奶奶预订的,她说自己的老伴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她打算在他们六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上送给他。
唐之桥想,一对夫妻能走过六十年的婚姻生活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而她跟荣嘉实的婚姻在这对老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短暂的一年零一个月,比起六十年何等的渺小。
想着这个,唐之桥不经意抬起眼,望到了被她弃之桌角的那幅画。
这幅画的主人会是谁呢?真是他?不可能。会不会是谁在恶作剧,莫非是云哩?她这个闺蜜向来都有作弄人的心。她和云哩是大学同学,她跟邹绪泽的事,云哩也是知情者之一。
“喂,云哩,我想问你一件事……”唐之桥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给闺蜜,可是她话还未说完,店员小佳就推门走了进来。
“唐姐,那天那个人……”小佳手往身后一指,歪过头时,她说的那个人正好站在她的身侧,“来了。”
唐之桥拿着手机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而手机另一端的云哩见好友一直没吭声,急了,大声叫到,“喂,小桥,你在吗,你到底要问什么事呀,喂……”
“那个……我现在有点事,改天再找你。”唐之桥回过神,匆匆掐断了电话。
以前她曾想过很多次,她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同这个人见面?不管什么样的姿态,见面时自己的状态必须是最好的。她要让那个人觉得,她离了他,过得很好,远比他在时还要好。
那时她对他应该是有恨意的,又怎么可能不恨?分分钟钟都想跑过去质问他,邹绪泽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劈腿对得起我吗?你个王八蛋!可是经过时间的推移,她的火气渐渐得也就没了,而且有时还会换位思考地替他想,可能他在美国很寂寞吧,所以就另觅新欢了,这不怪他,谁叫自己不跟着他出去呢?这是自我催眠也是阿q精神。
现在当这个男人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震惊是一定的,可静默了一下,她的心又渐渐归于平静,是真的平静。
“你……回国了?”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开场对白才算是最恰当合适的,于是问了一个很白痴且显而易见的问题。
邹绪泽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直望得唐之桥无所适从。
“我回来,你很惊讶。”邹绪泽终于开口,可在唐之桥眼里看来,那口气和神情都不太对,口气太过不屑,神情太过兴师问罪。
“你……什么意思?”唐之桥觉得很莫明其妙,该质问该兴师问罪的人不是她么,怎么现在却调了个个儿?
邹绪泽走近唐之桥,脸上扯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拿过被弃至桌角的画,慢慢展开,“你还记得这副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