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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只觉得后脑昏昏沉沉,迷糊中还有些痛,身子麻木酸胀……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了双眼,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儿正近在眼前!
刚想问眼前的女人是谁,却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眼前这人云鬓高耸,眉如烟柳,丹凤的眼儿斜斜的挑了起来,猩红的唇儿樱桃一点……而朱元璋自己这时候,正躺在一辆颠簸前行的马车上,身子被捆成了个粽子般动弹不得!
“你是谁啊,咋这么眼熟……”朱元璋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么个妖精似的娘们儿,终于开口道。
“哟……刚还说要摸人家,怎么这会子又不认人了。”女人眼波流转,半掩了唇儿轻笑道。
“啊?你是那个大姐?果然好一手易容术!”
“不过是扮了些妆罢了。方才小法师说要摸摸俺,小妇人想着总得打扮整齐些,让法师尽了兴才好。又怕法师等不得女人妆扮,这才请法师上马车上睡了一会儿。这会子,俺可扮好了,法师尽管来摸便是。”妇人妖冶的媚眼儿飞来,若非身子捆得结实,差些让朱元璋当真伸了手去……
“跟他费什么话,直接问他干不干便是!”马车前面,男人的声音响起。
“俺这男人,就这么粗鲁!让法师见笑了。”妇人轻笑着靠着朱元璋侧躺下来,手掌撑着头儿,柔情款款的用葱管一般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他的胸膛,口中却冲着车前嗔道:“法师可是识文断字儿的斯文人,怎可这般对待。”话语间,口中吐气如兰,一股甜香的气息拂在朱元璋的脸上,让他有些迷醉起来……
“大姐……哦不,小娘子……嗯……夫人……”朱元璋结巴道:“先前多有误会,唐突了夫人,还望二位见谅。贵夫妇若是有何差遣,只管吩咐便是。”
“却不知法师原来这般识情知趣,当家的,你就不能学着点儿……”妇人笑着坐起身来道:“法师这一夜睡得安稳,这会儿可是饿醒了?奴这里还有两枚茶蛋,正好请法师饱腹。”说着话,妇人坐起身来,指如兰花般的捏起一枚茶叶蛋,猩红的指甲飞快的剥去了蛋壳,这才转过眼神来看着朱元璋,又是一笑……手指温柔的捏上朱元璋的两颊。
只觉一道大力传来,朱元璋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妇人慢慢儿将茶蛋小心的塞进他嘴里,再轻轻一拍,茶蛋便整个儿塞满了朱元璋的嘴巴!
这会儿朱元璋端端正正的躺在车上,茶蛋入口,正堵在喉咙上,激得他一个机灵,浑身拧动着想要坐起身来。妇人嫩滑的手掌仍是轻轻的抚在他身上,却好象千斤重担压在身上,竟让朱元璋动弹不得!茶蛋卡得他双眼凸睁,脸上憋得通红,胸膛急剧的起伏着……
“哟,小法师还真是个急性子,头回见面就想摸奴,吃个茶蛋也要一口吞。看看,噎着了吧!”朱元璋觉得自己快要憋死的时候,妇人却温柔得扶了他坐起,在他身后一拍,那茶蛋便“扑”的一声,落在了车厢里,又弹了一弹,这才滚去了角落。
“夫人……”朱元璋这时候自然明白妇人这般费尽心思的用意,喘了半天,总算缓过劲儿,这才嘶声道:“只求夫人吩咐,刀山火海,俺朱重八跟着夫人便是……”
“真是机灵乖巧的小法师……好啦,不逗你啦,那挺贵的茶蛋别糟蹋了,拣起来正经吃了罢。”见朱元璋服了软儿,妇人一挥手,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锋利的小匕首,划开了朱元璋身上的绳索……沈家这一代的族长沈越,辈份上算是沈真的堂叔。因为注重养生,前年纳的小妾,最近刚又给他生养了个儿子。人逢喜事,精神好了,面相上看起来竟是和沈真相差不多。
沈默一家来到祠堂的时候,沈忻夫妻与那陈仁美早己等在那里。见到沈默进门,韩影娘冷笑一声,却没说话;陈仁美也是闭口不语,只是盯着他来看;只有沈忻,虚虚的笑着上前招呼沈真道:“见过叔叔,这边请。”
看着祠堂大厅里,族长沈越、沈连、沈逊等几位长辈之外;还有沈南、沈协、沈华、沈博等几位叔伯辈;还有沈忆、沈怀、沈恒等一批兄弟也都按着辈份排行,站在厅里。沈家有些身份家业的成年男子,倒有小半儿在这里了!沈默心里不禁狐疑起来,这沈忻一家带着陈仁美,弄出这么大阵势,究竟是有何倚仗,又想要做什么?
因着是沈家的族务,外姓与女人家,都只能站在祠堂门外。沈默母亲本来是习惯性的站在祠堂院子门口,便收了脚步。没想到,沈南见着她,马上走去沈越耳边低语几句。族长便指名道:“真侄儿媳妇、还有平安,都进来罢,今日之事,还需你们在场。”
沈母与平安莫明其妙的进了院里,厚重的生漆院门随即“咣当”一声重重的合上,看来今日这事,竟不打然给外人围观!只让外面等着的王远图与周芷若姐妹等人有些不安起来……
“族长今日唤侄儿一家,不知有何要事?”沈真疑惑了一路,这会见关了门正式议事,急急的便问出声来。
“真侄儿莫急,今日本是沈南请我主持一次族会。又请来各位族亲一起做个见证。”沈越温言道:“我尚还不知这南侄究竟有何事务,他只说是请我与众人见证就好。”说着话,转过头看着沈南道:“沈南,现在人也请来了,是要议什么事,要怎么议,还是要拿个章程出来罢。”
沈越之所以会召集这次会议,的确是沈南所请。本来对沈南这么个侄儿的要求,沈越压根儿懒得去理会。可昨天沈南不只是带了儿子沈忻,竟还有那陈仁美揣着厚厚一叠交钞一同跟着上门,关键是这最后一样儿,让沈越不得不重视起来……沈南与沈真两家的纠结,沈越当然知道。虽没想到沈默居然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把这摊子乱事用了出家离世的由头给分割的清清爽爽。可毕竟沈真家是失了个媳妇,此事算来还是沈真家吃了亏的。这次沈南又要与沈真家打对台,所为者何来呢?沈越一时想不清楚,倒不敢轻易点头。
“叔父只需召集了族议,由着侄儿与那沈真父子对质便好。叔父即坐着族长的位子,行事只宜公正,您只需秉公守度,给侄儿一个公道,侄儿全家就多谢叔父了。”
咦?这可是奇了……出了这些子钱,竟是只让自己召集族议,也不用自己帮口做势。即没什么后患,此事倒是做得!想到这里,沈越面色转和,点头道:“即是如此,老夫这便召集族亲,明日一同祠堂议事就是!只是我话说在前面,虽是老夫允了你家召集族议,却还是要依理服众,不会偏帮你家什么,若是不依,这族议不开也罢……”
“叔祖说的哪里话,怎敢叫叔祖偏袒侄孙,俺们自与那沈真家对质,叔祖只管凭了公道断个是非,侄孙这里就多谢了!”沈忻笑着接口道。
上午阳光明亮温暖的投射下来,沈氏祠堂厅中的光线极好,沈南站在厅中央,对着族长沈越正色道:“叔父且坐,容侄儿与各位族亲分说此事。”
“先前之事,大家或己知晓。我那不长进的儿子沈忻,因为沈默侄儿出了变故,收继了他那媳妇儿韩影娘。”说到这里,倒是有小半儿族人嘴角偷笑起来。沈默老婆被人收继的事情,虽说是面上都遮掩过去了,可谁不明白,这正式收继也只是事出无奈。想那沈默媳妇儿被人抢了,若说抢回来,可也被人收用过了,自此便要顶了绿帽渡日;要说索些赔偿,无奈沈忻家徒四壁;只得打上一顿,办了收继,好坏还没伤尽脸面罢了。
“这本是两家便宜之事,我家收继得了个儿媳,更是好事一桩,本该各得其所、安心渡日。只是我这儿媳韩影娘近日发现了些事由,若是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只怕我沈家的产业,就此落入外人之手!故此,小老儿才壮了胆气,请族长召集各位族亲前来议事。”
“什么?沈家产业落入外人之手?”族中各人一时不免疑惑起来……沈默心里更是一惊,难道……自己露了什么马脚被人捉住?按说不会啊,父母都坐实了自家的身份,这几个外人,又能有什么招术可想?
沈默这里忧心着,却不知道,“露马脚”这词的始作俑者——后来的马皇后,马大脚,马秀英,己经是个十六岁的美丽少女,在定远县城里己经生活了四年,这时候马秀英正收拾义父郭子兴早食的碗碟,忽然耳后一热,大脚一个站不稳,险些跌了一跤。
“正是!”韩影娘面沉如水,端着小步,稳稳的走上厅前,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盯着沈默狠狠的看了几眼,开口道:“奴韩影娘,此时斗胆在沈氏宗祠祖宗牌位前出声,为得便是沈家的产业不至落入贼子之手!”
“你且说说谁是贼子?”一道声音斥道。大伙儿循声望去,正是气得发抖的沈真怒道。
听到这会子,沈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是这沈忻父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终是要将自家的产业谋入手中方才安心!上次想过继给自己当儿子,却意外赶上儿子归来。这次却又不知有什么奸谋!沈真也不想再听,出声斥责起来。
“贼子便就是你面前这个所谓的——沈默!”面对这个前公爹,韩影娘倔强的抬头对视着他的眼睛,清楚明白的说道。
“你?”沈真怒极反笑道:“哈!你们一家老小想谋我家业多时,这会子又拿我家默儿来分说,告诉你们!想害我倒还好说,若是有人不识好歹,竟想害我家默儿,老夫必与之势不两立!”
“父亲息怒,切莫动了肝火,姑且当做场戏看便是。”沈默心里也是一团疑云,可看着沈南脸上透出些异样的潮红色,不禁担心道。手里扶着父亲的手臂,想道:该要来的总会来,要撞上的躲不过!看看你们又有什么妖蛾子好出!
见沈默劝下了沈真的怒火,沈越点头道:“即是事关沈家家业,确是要族人公议了才是。沈忻媳妇,你接着说说,沈默这孩子怎么了?”
“族长容禀,奴与那沈默少爷成亲七年,只育得一女,以至膝下空虚,大家可知,这是为何?”
“这谁还不知道,沈默兄弟本是个好男风,走旱路的!哈哈哈……”接了话的,是沈华的儿子,沈默的族兄——沈怀。他素日就是个看热闹怕事小的,没事还要搅上三分浪头,今日见着这大场面,怎么甘心只当看客,所以主动的接下这捧哏的重任来。
“不错!沈默少爷与奴做夫妻这七年间,入奴房中不足十回!如何育得子息?就连父母命他收用的两名双生丫环,七年间也仍是处子之身!”
“双生丫环?可是那星儿与月儿姐妹?”沈怀涎着脸笑道。
“正是!就连收用星月姐妹当晚,沈默少爷还要去同友人携手共饮,彻夜未归!奴想请教在座见多识广的诸位尊亲,沈默少爷如此厌弃女色,不知是否为病,可治否?”
韩影娘明亮坚定的话语,好象一把锤头,敲打在厅里众人的心上:这……是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