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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记布庄货源很平常,大部分布料都来自本县和周围县镇,偶尔布庄掌柜才会跟随西山庄子管事雇工一起前往临州府进货。
云记布庄没有多少特色,布料基本都是中低档次,本着诚信经营,薄利多销,布庄生意才能维持如今的样子。
现在云记布庄有了邵云辰新改进的织布机,就算织布速度只略微提高了一点,也无法磨灭季家众人的兴奋之情。
新的织布机可是能织不少花纹图样的,不管是简单还是繁复,只要图样设计的独特,织出来的就是独一无二的布料,纵使被人模仿,那也有个过程。若布庄一直能推陈出新,就不怕被后来者居上。
西林县有棉麻,邵云辰自然不会舍近求远,去遥远的南方进购蚕丝。季家新开的云记织坊只织棉麻布,绸缎之类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只有这样,成本才能压缩到最低,也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则。
工匠就那么多,为了保密,季家也不可能请外来匠人,制作纺纱机和织布机的速度就不能保证。制作好一架就投入一架,云记织坊慢慢成型。
因着纺纱织布比较讲求耐心细心,云记织坊里多半都是妇人。锦朝讲究男女大防,故而云记织坊一分为二,将男女完全隔离开,免得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季宣和在现代没有近距离见识过织布机,却听到过织布声,那声音嘈杂不堪,很是扰民。原本他还担心噪音的问题,看了实物,见过段妈妈她们织布之后,他便将未出口的担忧给放下。织布效率低也有低的好处,至少不会产生那么多污染环境的噪音。
云记织坊有条不紊地筹建中,春天的脚步渐渐临近。很快季宣和就恢复了白天上衙,晚上码字的生活。
春光无限好,只可惜西林县一刮风就沙尘漫天,到了这种时候,再美的风景也是无人欣赏。这一天,正是这样尘土弥漫,却有浩浩荡荡一队人马迎着风沙慢慢接近西林县城。
“爹,你说咱们来找主子是对还是错?”方晋安透过帷帽纱帘,望着黄蒙蒙的天空,还有同样黄色的土地,很是迷茫。
“这哪有什么对错可论?咱们既然成了季家的奴仆,荣华富贵,一切的一切都仰赖主子们。主子待咱们厚道,我们不说要以死相报,至少也不能忘恩负义。”方明然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眼神先是悠远,仿佛透过城门不知道在注视哪里,随后变得镇定,“晋安,别被京城的富贵繁华迷了眼,做人的道理我教过你很多次,不用我再强调吧?”
“爹,您说的我都记着。只是一路走来,这里真是不能和京城比啊,别说是京城,就连康平县城都比不过。”方晋安说的没错,甘肃境内大抵都是如此,只不过西林县更加贫穷罢了。
“行了,这些爹都知道,你一会同你娘他们说说,别看不上这里,咱们是什么身份?没的咱们挑三拣四的道理,要是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别怪我家法处置。”方明然在出发前就再三强调,这是最后一次,要是家里还有人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他就不管了,到时候闹出事别怪他不拉自家人一把。
“知道了,爹,我一定会管好弟妹的,娘那还是劳烦爹再说说。”方晋安很是无奈,京城三年生活,主子又大方,他家生活很是不错,没想到倒把娘和弟妹给惯坏了。原本这样也不会出大事,只要还在京城待着,主子们给的优厚待遇撑得起他家的生活,谁想主家中途出了岔子,现在他们到了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哪还由得他们摆谱?
方明然听了儿子的话,只能无语的笑笑。这也是他给惯的,他是季家京城海鲜干货铺子的掌柜,主子常年在外,只有二舅老爷每隔几个月过来看看。常言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方明然没到那程度,他自己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完成主子交代的事情,由于忙着铺子的生意,对家里人难免有所忽略,让爹娘和妻子他们过起了富贵老爷的生活。
原本这也没什么,毕竟他没有贪墨,这些一部分是主子给的福利,一部分是生意伙伴送的礼。方明然很有分寸,什么礼该收,什么礼不该收,他是一清二楚。要不是他守着底线,估计二舅老爷就不会放过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方家一朝生活水准降了好几个档次,有了落差,心就难平。一路上方家不少人就开始挑剔,这不好,那不对,被方明然狠狠说了几次,才有所收敛。方明然已经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告诫家人,若还有人不开眼,那都是他们该的,到时候别怪主子们心狠。也不想想他们能过这样的好日子是谁给的?
人心都是善变的,不光是方家,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有些怨言。突然从富贵繁华之地,来到西北干旱之地,这样的落差不可能人人都适应。不过话也说回来,除了京城铺子里的人手,他们没得选择之外,其他人都是自愿的,这也就意味着至少每家的当家人看重季宣和,只要季家不倒,他们这些仆役日子就糟糕不到那里去。
季家在康平县的下人,大部分都在这一队人中,只少数不看好季家,直接走关系成了别家的下人。这些下人的卖身契还在季家手中,正常情况下,不经过季宣和同意是无法买卖的。谁都想不到三皇子登基之后,锦朝已然不是之前的锦朝,版图一下子缩小了很多。边缘地带多数都成了飞地,朝廷无法插手。
正是有了这个变故,像季宣和这样不在锦朝统治下的官员,在锦朝内的家业就没了保障,下人也同样如此。文昌帝已经开始对如季宣和这样的高品级官员动手,在锦朝治下的家业被罚没,一些政治嗅觉不够灵敏的,甚至家眷都被扣押处置。
季家在外的大部分下人愿意大老远跑来投奔主子,已经是季家主子做人比较成功的表现,要是换了别的主子,跑的仆役只会更多。
这队人大部分都是季家的下人,带队的却不是季家人,路上一应情况都是文卓成所派之人打理。为了减少同文家的瓜葛,文卓成分批安排季家下人进入与京城相隔几县的郑县,在那里汇合大队人马集结出发。
如今锦朝治下没以前安稳,偶尔会有抢劫之事发生,人多势众才能令人安心。亏得这些人都是下人,除了京城海鲜干货铺子一应物品人员都保留下来,其他凡是在康平县的田铺都被季大夫人扣留,下人只给他们留了身铺盖就将他们赶出了宅子。若不是季大夫人对季宣和的婢仆不感兴趣,估计这些人连赶漫漫长路来投奔主子的机会都没有。
“主君,二舅老爷派人将咱们在康平县和京城的下人给送了过来,邱伯暂时将人安排在前院。”即墨人很稳重,跟着邱伯学做管事之后,更是一日比一日沉稳,眼下脚步却带了丝匆忙。
“你说什么?”云记织坊处于开办初期,邵云辰的事务不少,这些天他正忙着织坊和购买新田庄的事,乍一听到这消息,他还以为是听错了。
即墨又将事情重新禀报一遍,邵云辰搁下手中的账本,整了整衣冠,神色不虞地出了书房。该来得总归要来,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以前邵田庄和盐田归邵云辰管,铺子作坊归季宣和负责,对方管理的伙计两人未必能认全,管事庄头两人却都是认识的。邵云辰一到前院,就被满院子的下人给晃花了眼。在即墨的示意下,邵云辰没在院子停留,直接进了厅堂,那里全是负责田铺的管事庄头。
“主君,这是沈睿,二舅老爷的人,这次是他带的队。”邱伯上前为自家主子介绍。
“大表少主君,老爷让小的给大表少爷带了封信,说交到您手里也算数。”沈睿话不多,双手将信递给邵云辰后,就站在边上不再言语。
“邱伯,你先将二舅派的人安排好,稍后再回这里议事。即墨,外面院子里的人由你来负责,就暂时安排在县衙剩下的空院子里。”邵云辰尚不清楚来龙去脉,却不妨碍他处理事情。院子里都是人和物,连下脚的地方都得好好找找,不先安排好他们,让人看见了实在是不像话。
邱伯很快就将事情处理完毕,等他再回到厅堂时,邵云辰已经将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以他和季宣和两人的估算,就算要处理他家,也该很是靠后才对,令他想不到的是,这动手之人居然是他的婆婆。邵云辰惊诧之后也就了然。他不清楚季大夫人是怎么回事,反正他只要知道她很不待见季宣和就是了。估计有了这次之后,季大夫人和季宣和之间的最后一点亲情估计也被斩断了。
邵云辰和季宣和生活了十几年,对自己枕边人的性子不说了解十分,至少□□分还是有的。之前要不是碍于孝道,估计季宣和同他母亲连面子情都没有。眼下既然季大夫人不仁,就别怪季宣和以后不义了。
对于那些离开季家投到别家门下的仆役,邵云辰听过就算,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希望他们好自为之,别再落到季家手里。不然,恐怕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不说季宣和,就连他也不是那等软弱可欺之人。
“行了,你们下去吧。”等人都出了厅堂,邵云辰眼色暗了几分。也好,这次彻底了断之后,他家和云州府城唯一的挂碍就只剩季老太爷,这样省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