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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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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林县本年的粮税已经上交,现下又是农闲时候,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底下官员就能处理,需要季宣和出面的情况不多,乍一看,让人觉得季宣和是养老来着。

    对此,季宣和没什么意见,若西林县真这么安生,那是最好不过,他也能省心一些,若不然,怎么捂都捂不住,总有他知道的时候。

    季宣和悠闲地过着日子,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连一把火都没有放出,原来如何现在还是如何。苏知县可没给季宣和留下什么烂摊子,他接手的异常轻松。

    季宣和底下没什么人手,衙役之类他能差使得动,前来向他投诚的官员皂隶暂时还没有。

    照理,新知县到任,总该有些人来巴结讨好才对,谁想这种事居然没有发生,季宣和一时有些莫名。

    既然摸不清楚西林县到底是什么状况,季宣和遂决定按兵不动。

    县衙事物少,季宣和就开始盘算着组建自己的班底。通常一个知县,手底下少说也得有那么两三个幕僚,季宣和只有王元一个,甄老夫子自是不算在内。

    近十年了,季宣和已经将甄老夫子当作自己的亲人,就算甄老夫子能耐比王元大上不少,季宣和也不会将甄老夫子看作幕僚,没什么麻烦事,季宣和都不会劳动甄老夫子。

    除开幕僚之外,县衙里也该有些自己的人手,不然做起事来难免被桎梏,这方面上季宣和并不忙着出手,要想打破既定的规则,必须要有一个契机。他不相信县衙一众人等都是铁板一块,总有他能撬动的时候。

    季宣和不欲做贪官,却也不当那两袖清风的所谓清官。清官是让人敬佩,可真这样了,估计和其他官员之间必定有着难以逾越的沟壑,除非他自身家底丰厚,否则光凭知县的俸禄和一些冰敬炭敬之类,怎养得起一大家子人?让家人跟着自己一道吃苦,这可不是季宣和想要的。

    人情往来不行,人脉就难以拓展,实际上清官能做的非常有限。那些历史有名的清官,季宣和不信其中没有当朝皇帝的手笔。

    要想过得好,还是随大流最是轻松自在。

    过刚易折,过柔易弯,刚柔并济才是正道。正道季宣和也许难以做到,但不偏离正道太远,他还是有这份自信的。

    虽然季宣和自己无法成为不多拿一丝一毫的清官,他却也不会对清官嗤之以鼻。做贪官可比做清官容易多了,能持之以恒为官清正的,无论官大还是官小,性子必定坚韧不拔,不然早就被他人影响,很难长时间坚持。

    纵使季宣和自己不为清官,他也是有底线的,该拿的他拿,不该他得的,他一文钱也不要。有些银子拿了脏手,季宣和还不想背负心理负担,人还是活的轻松些为好。

    西林县离边境不算远,城墙建设的很是坚固。每年秋收过后,当地官府都会征调力役加固城墙。城内布局和康平县城也有所差别,除开街市之外,其他民舍都是以坊为单位。坊大小不一,小到十几户,大到几十户,统一在坊四周砌了围墙,都是实实在在用石块或砖头堆砌而成,想必当初建城之时费了不少心力。

    季宣和作为西林县知县,就算平日里县务不多,他也得在县衙里待着。不然不出事还好,一出事这些就成了自己送上门的把柄。真到了那种时候,不用怀疑,就算为人处事再老道,总有些不对付之人,他们不会介意落井下石。

    这样的事,季宣和自然不会干。

    这天正好休沐,季宣和就带着邵云辰在西林县城闲逛。

    西林县城只是个中县,地处偏远,季宣和出门的日子又不逢集,加之天寒地冻的,饶是临近年节,人流量也不大。

    这不是季宣和第一次出门逛街,对街市说不上有多熟悉,却也不算陌生。一逛两逛,季宣和同邵云辰就逛到了小吃摊上。冬日天寒,路边吃食摊子都围了挡风的布帘,季宣和很自然地撩起后摆坐在木凳子上,邵云辰瞥了他一眼,也没多说,等即墨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凳子才施施然落座。

    邱成看了一眼自己主子,再看一眼主君,很有眼色地掏出一方棉帕抹干净两人就餐的桌子。

    季宣和讨好地对着邵云辰笑笑,男人吗,出门在外,不用那么讲究。不过他知道邵云辰很爱干净,这个习惯挺好,季宣和表示支持,只是要让季宣和时时注意,就有点难为他了。

    为了不引入注意,季宣和夫夫都只穿了家常棉服。可与其他食客一比,差别仍然非常明显。两人一看就出身不错,皮肤细腻,气色红润,边上还有下人伺候,尽管两人尽量遮掩了,仍旧显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四周的食客多数都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衫,个别几个甚至是补丁撂补丁,季宣和一行人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季宣和一行人进入食摊之时,有那么片刻嘈杂声远离他们而去,随后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季宣和没在意,他在家已经吃过朝食,想到今天要出门,他只少少吃了一些填肚子,现在出门有一会了,再吃碗面食正合适。

    季宣和没在这里吃过,自是不知道这家食摊味道如何,他会挑中这,就是看这家生意最好,想来味道不会差到哪去。

    摊子上提供面条、馄饨、饺子和面饼,季宣和选了饺子,不是他不想选馄饨,而是这里的馄饨都是大馄饨。季宣和比较爱吃小馄饨,让他自己选的话,吃大馄饨,还不如吃饺子。邵云辰则点了大馄饨,两人一人一碗,倒也吃得很香。

    别看只是一个路边摊,摊主的手艺着实不错,价格也公道,称得上是物廉价美,难怪有这么多人愿意大冷天过来这边吃。

    饺子皮薄馅厚,量很足,又是大骨汤打底,汁鲜味美,就算季宣和吃过的美食不少,也得称赞一声摊主手艺不错。

    邵云辰吃相很是斯文,听着周围不断传来的嘶溜嘶溜吸食声,眉头轻轻蹙起,随后又松开,若无其事地慢慢消灭着一大碗大馄饨。

    邵云辰长相英俊,五官深邃,只眼睛略有些狭长,皱眉挑眼时,自有一股惑人的风情。对此,邵云辰自己非常清楚,平时与人相处,他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至于私下里和季宣和单独相处,邵云辰就不用顾忌这些,怎么让自己舒服就怎么来,他这种有别于人前的面貌没准还能增进夫夫间的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季宣和吃得比较快,在等待邵云辰这段时间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食客。毕竟只是个路边摊子,就算味道鲜美,来光顾的多数都只是平民百姓,偶尔才能见到一两个被美食吸引,不甚在意地位环境的富贵子弟。

    季宣和进的这一家路边吃食摊子是生意最好的,现在已经是半上午,光临的食客都还为数不少,旁边几家生意就差了许多。

    没让季宣和等多久,邵云辰便也吃完了大馄饨。他吃相再斯文,那也是个男子,和深闺小姐们相比,速度要快上不少。

    此次出门,季宣和并无明确目的,反正县衙里事情很少,对着文书研究县务,还不如出来四处看看,没准在闲逛的过程中,他就能灵光一现,想到该如何发展西林县。

    相对来说,路边摊子会热闹一些,铺子一条街上,就显得较为冷清。正因为人不多,坐在背风口乞讨之人才会格外显眼。

    乞丐,季宣和见过不少,现代的乞丐多数是职业骗子,锦朝吗,季宣和没调查过,不好下结论。不过以锦朝乞丐们的处境来看,自愿装成乞丐来讨钱的可能性极低,被迫行乞不管在哪里都免不了,不知道西林县有没有这种情况?季宣和一边走,一边想。

    之前季宣和在康平县城也没少见乞丐,那时和他没半点干系,他就没放在心上。现在再次看到这些乞丐,季宣和不由上了心。

    不出意外的话,季宣和至少要在西林县任三年知县,没准还有第二个三年,第三个三年,那西林县他就得好好打理,既然不知道从哪着手,他就拿安置这些乞丐试试手。

    有了事情可做,季宣和心情不错,他没有立即付诸行动,饶有兴致地和邵云辰一起四处走走看看,末了还给邵云辰买了一本琴谱。

    处理乞丐是季宣和的私事,他没有动用衙役,先派了蒋青和齐山出去打听消息,蒋青负责城东,齐山负责城西。

    “老爷,城西这边没什么大问题,乞丐都是分片乞讨,大部分是自发的行为,只有一伙人好像上面有人管着,这涉及到城东,奴才就停了手。”齐山将他探查的消息都写在纸上,季宣和接过来一一翻看。

    如今季宣和成了官老爷,季家人都改了称呼,季宣和从少爷上升成老爷,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个进步。

    城西的乞丐数量不少,西林县城附近无家可归之人,基本都聚在了城里。乞丐除了在县城还能有生存的希望,村子是养不活他们的。

    齐山纸条上记录的乞丐,多为老人小孩,成年男人和年轻女孩很少。为何?成年男人有了谋生的能力,多数都自食其力。至于年轻女孩,运气好的嫁与成年乞丐为妻,或者为奴为婢,运气不好的,只能卖笑为生。

    城东富户较多,在那里乞讨,人要机灵,只要得了哪家夫人小姐的青眼,手头稍微露出一点,就够乞丐们吃喝好几天。也因为这样,城东的乞丐都是有组织的,没能力或不想受人压迫的乞丐都聚在城西。

    因此,蒋青查起来就有些费力。季宣和收到他的资料时,比齐山晚了差不多两天。

    季宣和看完所有的资料,手指弯曲,在桌上轻轻叩击,脑海中不时闪过各种想法。

    “宣和,你调查城里的乞丐是为何?”这些事,季宣和没有避着邵云辰,邵云辰看了之后眼带疑惑问道。

    “云辰,这些乞丐只会乞讨,对西林县不仅没有贡献,反而还是个拖累。我在想,怎么运用他们,才能对西林县对咱家带来益处?”季宣和直言不讳,并征求邵云辰的意见。

    “你有什么想法?”邵云辰没有贸然开口,打算先弄清楚季宣和的目的。

    “你也知道,我在县衙里清闲得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自己找点事干。乞丐们不事生产,将他们运用起来,就算只为西林县添加一块砖,那也总比现在这样要强。”季宣和并不是说说而已,他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咱家目前只有两个小庄子,加起来还不足一百亩地,刚能将带来的安庄农户们全部安排妥当,再多没法容纳。”邵云辰沉思后开口说道,“难道你要买铺子或是要开作坊?除此之外,暂时我只能想到让他们探听消息,不过那也用多了这么多人吧?”

    “嗯,打听消息这点在我的考虑之内。就像你说的,乞丐人数不少,少说也有几十个,用这么多人来探听西林县城的消息确实有些浪费。”季宣和左手支着额头,半侧着身子面向邵云辰,“就算是乞丐,也是有手有脚的,行动不方便的不是有家人照顾,就是早就被淘汰了,能活到现在的,也算有点能耐,不然别说银子铜板,估计连饭都要不到。”

    邵云辰静静地听着,没有急着开口。

    “那些老乞丐,总不至于从小就是乞丐吧?编点藤制品应该难不倒他们,年纪稍大点的孩子做什么不行?他们只是没有门路,无人雇佣他们才会流落街头。再小一点的孩子,可以让他们当学徒,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们有了一技之长,生活基本就有了保障。”季宣和一边说,一边想着办什么作坊能安置这些人。

    “铺子需要的人手少,要一下子接纳这么多人,且基本都是老人小孩,还是办作坊比较合适。”邵云辰提议,“作坊也不能是那种技术要求高的,这么一来,能开办的作坊范围就小了。”

    “这些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我们在这里说如何安置乞丐,谁知道他们乐不乐意?城东的那些乞丐已经有了领头人,想要招募他们可没那么容易。”季宣和现在只是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具体怎么做,还有待商榷。他不着急,准备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来。

    季宣和看着手中厚厚一踏纸张,心中很是满意。他只是让人散了点钱给一些齐山挑中的乞丐,然后在偏僻的小巷子里租了间民房,齐山暂时坐镇其中。季宣和让乞丐们黄昏时分,尽量避人耳目,将自己知道的各种消息报与齐山,由他一一誊写在纸上,最后汇总之后,才到了季宣和手里。

    因着城东的乞丐有着明显的领头人,季宣和就只找了城西三五成群的乞丐。他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唯一一点就是不惊动旁人,无声无声那是最好不过。因着这个要求,有些消息他们就不好打探,季宣和不甚在意。他又不是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为了避免麻烦罢了。

    季宣和的主要目的,是弄清楚西林县城的铺子作坊和民居分布情况,谁家的,背后有谁支持。能打探到的就打探,打探不到的就放弃。因着雇主的这一补充说明,乞丐很是听话,为了赚些铜板他们也不容易,这样能为他们省事不少,没有哪个不乐意的。

    季宣和做这些,并不是毫无目的。县衙里有西林县城的布局图,很是笼统,只标注出重要的建筑,不说实景图,连真正的地图都称不上。

    季宣和现下就是要挑战自制地图这个浩大的工程。他将目的和邵云辰一说,两人就开始整理那一沓纸张上的信息。这些信息齐山初步归拢过,季宣和夫夫再次排列筛选就方便许多。

    季宣和夫夫师从甄老夫子,季宣和画工稍差一些,用小号毛笔勾勒工笔图却也难不倒他,邵云辰更是游刃有余。两人分工合作,季宣和负责画整体地图,邵云辰则负责每个坊的局部详细地图。

    地图用纸张区别于一般用纸,季宣和之前并未有这个打算,季家有这些特制的纸张缘于每种用途的纸他都收藏了一些,而并非他有什么先见之明。这些纸张对于季宣和来说,不是什么贵重物品,那些价格昂贵没大用的名贵纸张,季宣和却没兴趣收藏。

    地图用纸不多,季宣和同邵云辰就先在熟宣上绘制。

    西林县城地图比例大小直接照搬县衙地图就成,季宣和需要做的就是将简略的地方补齐。画地图不需要有多高超的手法,只需要工整,越工整越好。地图是为了让人看的,自是一目了然最好。

    如此详尽的地图非常繁琐,没有足够的耐心,不足以成事。

    因着居户变动比较频繁,整体地图上只详细罗列了各个坊,以及坊内的重要建筑,其他的民居则只简要画了几笔,具体情况就由邵云辰画在各坊的小地图上。

    绘制地图是个细致活,季宣和几乎将休沐的时间全花在了这上面,就算这样,直到县衙放假他还没弄好。

    邵云辰也一样,上午处理好家事,下午就埋头绘制。比起季宣和来,邵云辰的时间要富裕得多,只是他的任务更加繁重,不光要绘制地图,还要将地图上的各家各户,各个铺子作坊,都详尽记录在册,以方便看地图时对照。

    邱伯将事情处理完毕时,时间已不早,他带着愿意跟随主子赴任的下人,紧赶慢赶,终是赶在年节前抵达西林县城。

    少了邱伯,季宣和做起事来总有些不得劲,还是能用之人太少。现在好了,邱伯归位,季宣和打算将即墨邱成培养成管事,两人轮流跟着邱伯,每天一换。由邱伯带着,季宣和相信两人不用费太长时间就该能独当一面。

    之前苏知县不要的器具,邵云辰早派给了有需要的百姓,并不是无偿给予,那些被挑中的百姓想要,就得给季家帮工,依据器具值钱与否,做相应的活计。

    有付出才有收获,季宣和不愿间接让人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这不是帮他们反而是害了他们。

    离年节已没有几天,季宣和收起地图,剩下的等明年接着来。

    如今和以往不同,季宣和成了西林县知县,年后上门拜访的官员应当不少,季家得好好准备准备。

    因着路途遥远,季宣和就让邱伯提前给季府和文府送了年礼,二舅那额外送了一份。

    亲戚的年礼不用邵云辰张罗,他也没能闲着,不说年后要招待下属官员及其家眷,光年前的回礼就颇费时间。

    官员间送礼也是门学问,下官得提前给上峰送礼,这已然是不成文的规矩。上峰收到后,根据下官所送之礼,通常情况是减一成回礼。关系好的,加一成也是有的,只是这样的情况不多。毕竟倒着送礼,这个官变相来说就等于白当了。

    有那抠门的,回礼少两成三成的也偶尔能得见。遇上这样的上峰,下官们只能自认倒霉。不过这样的上峰人缘肯定不怎么样,下官礼照样送,没准他们心里不知道在怎么腹诽这个上峰。

    虽说回礼只需要照着各家礼单减一成就行,那也不能原样返还。吃食之类换个包装,这家的送那家,那家的送这家,也不会让人觉察到。其他东西就不成了,至少今年收到的,当年再送出去,就容易着人眼。官员们大都住在县衙后院,住久了,谁家送了什么回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千万别把人想得太傻,没准这么想的人在别人眼中又何其不是一个傻瓜?

    季家从康平县城带来的行礼中,布匹之类不少,正好拿来送礼。西林县远离京城,很多东西样式都比较老旧,因此邵云辰送出去的回礼,受到了各家官夫人的好评。特别是姑娘小姐们,看着布料绢花鲜亮的颜色,一个个都爱不释手。这些东西,在西林县城可不是有银子就能够买到的,想要就得到府城去采买,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谁家能常常往府城跑啊?

    邵云辰将收到的礼能用的都用上,暂时用不着的就收进库房,等他将回礼全都处理好,离年节已经不远。

    “宣和,知府那要不要备份年礼?”邵云辰已经钻进被窝,突然想起这回事。

    “可备可不备,你想送那就送吧,不用太好,就照一般的来。明天我去问问先生,他经验足。”季宣和刚从写手系统出来没多久,还没入睡,困意却渐渐上涌,支吾着应了几句就没了声息。

    知府是知县的直属上峰,却相距甚远,这样的情况下,通常年礼是送不送皆可,时间上也不作要求,年礼吗,最好能在年前送到,真要路上耽搁了,年后送达也不会遭人埋怨,心意到了就成。

    季宣和上任没几个月,还未和知府有来往,他一时没想起来这茬事,邵云辰提醒的正好。别的知县都送了,他没送也是得罪人的事。现在还来得及,明天派人送去也不算晚。

    “先生,给知府送什么礼才不算失礼?”季宣和开门见山,没有一点迂回的意思。

    “不用太好,按县丞送的礼,再厚两成即可。”甄老夫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胡子,笑呵呵地说道。

    “哦,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其他人要送吗?”府一级官员人数可不少,人人都要送的话,邵云辰又得辛苦了,季宣和不由想到。

    “那个暂时没必要,这都是惯例,等以后有了来往再送不迟。”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甄老夫子一席话将季宣和的问题都解决了,他只要照着先生的话做,出不了大错。

    王元作为师爷,如何送礼并不是他的份内事,家里有现成的人选,季宣和就没找他询问。

    给知府送年礼,这份差事也就邱伯能领。邱伯刚到西林县没几天,又马不停蹄地担负起送礼的重责,邵云辰决定了,等邱伯送礼回来,就让他多休息一阵,大年三十估计是赶不回来,年后再封一个大红封给他。

    西林县隶属临州府,距离府城坐马车大约要五六天。邱伯稍微加快了行程,赶在大年三十前两天到达临州府。

    邱伯递上帖子,说明来意。门房让人将消息递进府内,并请邱伯进屋内候着,每逢年节,像邱伯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一套程序走得非常熟练。

    没让邱伯多等,很快就有小厮引着邱伯进了前院厅堂。知府闵大人家的柳管事等在那,他负责招待前来送礼的各官员家的管事。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好说的。一阵寒暄之后,柳管事接过礼单,让小厮好生招待,他则离开去向主子禀报。

    回礼通常是由夫人负责,旁的倒也罢了,这种下级官员送的年礼,作为一家之主的老爷却也得心中有数,没有特别要求的,就直接让夫人处理,个别几个,老爷会指明需要添加的物事。

    闵知府看了手中的礼单,是最常见的知县级别送的年礼,一看没什么要注意的,他便打发柳管事直接让夫人处理便可。

    剩下的事就不需要柳管事插手,他派人将礼单送往内院,自己则返回厅堂陪客。

    “呦,姐姐,这是谁送的礼单?不怎么样吗,太过规矩了。”说话之人穿着银红的褙子,倩黄色的百褶裙,娉娉袅袅,看着别有一番风情,言语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这不干你的事,下去吧。”闵夫人理都没理她,从她手中拿回礼单。

    “夫人,您看倩姨娘如此嚣张,简直没把夫人您放在眼里,老爷怎么不管管?”柳枝一脸愤懑。

    “随他吧,钱家对他有用。倩姨娘长得又好,作为贵妾,还有了个哥儿,可不就张狂了?”闵夫人不以为意,只要她娘家不倒,她的位子就坐得稳稳的,无人能代替,只是老见倩姨娘在她眼前晃,确实让她有些膈应。

    闵夫人很快就将礼单阅看完毕,只有礼单,没有递话进来,这就是让她按规矩办了。闵夫人思索片刻,心中立刻就有了方案。像季宣和这样远道而来送年礼的,一般都是当场备好年礼让送礼之人带回去。若是同在一城的,则不这么做,大多会晚个一两天,再派人回礼。

    西林县只是个中县,又地处偏远,闵夫人就回了一些西林县少见的,量少,价值却不小。对于一个小小的知县,闵知府并没有和闵夫人通过气,闵夫人不知道此人的背景,但从礼单上却能窥视一二。

    邵云辰送的年礼并不出格,只是并非西林县常见之物。这在闵夫人看来,不是季知县来自繁华之地,就是他存了交好之心,年礼既不出格,又不是各个知县都能拿得出来,倒是一番好心思。

    闵夫人应付这些事那是得心应手,很快就让人准备好回礼,送到前院柳管事手中。

    邱伯又坐了坐,随后起身告辞。

    柳管事将人送到门口,才回返。

    邱伯拿到回礼,一刻也没有耽搁。年前还好说,路过的县镇客栈都还开着,年后可就难说了,运气好,还有客栈可投宿,运气不好,就只能在马车上过了。

    出行前,季宣和给了邱伯一面令牌,邱伯完全可以宿在驿站,只是他不想为这点小事为主子添麻烦。他没有公职在身,又不是官员家眷,有了令牌,驿站他是能用,却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年下天寒地冻的,白天温度还能忍受,晚上露宿人可就有些吃不消了,邱伯和护送的两个护院自是不想遭这份罪。邱伯想了想,决定若没有还在迎客的客栈,那就借宿民宅,多敲几家门,给点银子,总归有人会愿意让他们留宿一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