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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漪毫不费力就打听到徐令琛的所在。
她虽然猜到清泰有很大的可能是来徐令琛这里了,可没见到人,心里还是惶惶的。
她路上走的很急,离徐令琛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的还有清泰惊奇又带着喜悦的声音“真的吗”、“可真厉害”、“我没有亲眼见到太可惜了”
就有男子声音清越十分有耐心地说“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人”、“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带你去看。”
二人一问一答,详谈甚欢。
纪清漪不忍惊动,不由放慢了脚步。
她到了门口,只见小院中花木扶疏,阴凉匝地,徐令琛与纪清泰坐在合抱粗的大树底下。
不知道徐令琛说了什么,纪清泰很是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徐媚媚蹲在徐令琛腿上,正专心致志地啃枇杷。
她紧张的心就放了下来,突然就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徐媚媚最先看到她,从徐令琛的腿上跳下来,跑到她身边。
“姐姐,你来了。”清泰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柱了拐杖,显得有些忐忑:“我不该乱跑。”
纪清漪看了,就觉得心痛。
清泰刚才的笑声与此刻的忐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清泰为了不麻烦身边的人,很少提什么要求,哪怕想玩,也只能忍着。
“没事。”她忙走上前,柔声道:“这寺庙里没有旁人,再说了,你不是还给姐姐留纸条了吗?以后你想出来玩,尽管跟姐姐说。”
清泰眼睛一亮,脸上恢复了笑容:“这次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跟姐姐说。”
纪清漪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给徐令琛行礼:“清泰不懂事,扰了殿下了。”
“清泰乖巧懂事,我很喜欢他。”徐令琛淡淡地说了这一句,就对清泰道:“媚媚可能是想方便,你带它去净房,好不好?”
“好,姐姐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清泰满口答应,一幅精神百倍,十分荣耀的样子。
纪清漪气结,这才多久啊,就对徐令琛言听计从了。
气归气,当她看着清泰拄着拐杖走路略有些吃力的样子,又有些心疼,正想追上去,却感觉胳膊一紧。
一回头,正看到徐令琛抓着她的胳膊,墨玉般的双目正灼灼地看着她:“别走。”
纪清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本能地就要挣脱他的手。
她的胳膊很细,他的手掌大而有力,力量悬殊太大,纪清漪挣扎了几下,徐令琛纹丝不动,她只能用更大的力气。
徐令琛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怕弄疼了她,赶紧松手。
纪清漪没想到他突然松手,闪了一下,眼看着快要摔跤的时候徐令琛又伸出手扶她的肩膀,让她站定。他的手揽着她,胳膊健壮而有力,搭在她肩上的手更是热热的,让她觉得很烫,心也很慌。
这混蛋!
她慌忙推开他的手,对他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她的脸有些红,秀丽的双眉因为愤怒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嘴巴抿得紧紧的,气咻咻的像个生气的小老虎般鲜活可爱。
徐令琛一愣,接着就笑了。
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也是在春末夏初的一个午后,也是在潭拓寺,他追着徐媚媚跑到潭拓寺后面的小溪边。
当时她褪了鞋袜,在小溪里捉鱼,那笑声如银铃,脸庞如娇花,美得不似真人竟像落入凡间的精灵。
他躲在树丛后面,竟然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偷偷地窥视她,却忘记自己穿着月白色的衣裳,绿树根本遮不住。被她发觉,只得讪讪然地走了出来。
既然被人逮个正着,也无需掩饰什么了,他笑着走上前去问她姓名。
偷窥被人逮个正着,他不仅没有落荒而逃反而还大喇喇地走了出来,小姑娘显然没有想到,她杏眼圆睁,喝骂了一声“登徒子”,还鞠了一捧水泼得他满脸满身都是。
他长这么大,从未被人如此待过,心里登时就窝了一团火。
虽然是回忆,可徐令琛却觉得那场景就在眼前,每一幕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自己当时很生气,可依然不忘保持风度。
他一边捋着脸上的水,一边冷着脸呵斥她:“你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家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无礼?”
他身居高位,冷下脸的时候,的确有几分骇人,小姑娘没想到他突然发脾气,吓了一大跳,一时间忘了怎么说话,只呆呆怔怔地看着他。
那小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还带着雾气,好像受了惊的波斯猫,让他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他忘了自己穿着鞋,忘了她站在水里,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淌着水走到她的身边,声音柔和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里的大人呢?”
她睁着大眼睛不说话,春日下那样子呆萌极了。
怎么会有这么精致漂亮又有意思的小姑娘呢?
他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捏了捏她的小耳朵。
小姑娘突然蹲下身,他以为她没站稳摔倒了,连忙伸手去扶她,却不料她突然伸出手,将他推倒在水里,他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脸上一凉,眼前一黑,被糊了一脸的污泥。
“呸!不知廉耻的登徒子,竟然敢调戏本小姐,让你吃污泥!”
娇俏的喘着气的声音越来越远了,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她走了,当即将脸上的污泥抹下来,提了气就要追。
这个时候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了,先把人追到再说。
却不料“噗通”一声,从岸上抛下一块大石头,水花溅得他满身都是,他为了躲避石头,脚下打滑,整个人跌坐在水里。
再抬头去看岸上,哪里还有人影?
他心里憋了一口闷火,狠狠地锤打了水面,就看到水中一个人,满面乌黑,全身湿透,头发上滴着水不说,还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这哪里还是人人称赞的宁王世子徐令琛,分明是个落汤鸡。
与水中之人对视,他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
从哪里来的小姑娘,可真真是他命中的灾星。
徐令琛想着初次见面的场景,笑容不由自主就浮现在他的脸上。
纪清漪看着,却觉得徐令琛是在笑她傻,有些恼羞成怒,转身就要走。
徐令琛再次伸手,这一次是拉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生气之前就松开:“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纪清漪心里憋了气,想拂袖而去,可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想着他恐怕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最重要的是,他若是不想让她走,自然有办法拦着她。
纪清漪气鼓鼓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徐令琛见她脸红红的,额头上还有细细密密的汗,就道:“我们到树荫底下说话。”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已经偏过去了,他们两人都站在太阳底下,经他提醒纪清漪才感觉到自己热热的,燥燥的。
纪清漪忍气吞声地跟在徐令琛身后,站在了树荫底下。
“我知道你担心清泰,怕他腿脚不方便,所以想护着他。”徐令琛的声音不急不躁,眼睛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可你不能看护他一辈子。”
“我不懂殿下的意思。”纪清漪看着他:“他是我弟弟,我怎么就不能看护他一辈子了呢?”
刚才那样闹腾了一番,这时候再装温顺端庄也不像了,纪清漪索性在他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双目炯炯地看着他。
徐令琛见了,心里就忍不住冒出欢喜。
她终于不再他面前戴着应付的面具了,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进步呢。
他这样想着,声音比刚才温柔了许多:“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只是觉得你这种做法不好。你小心翼翼护着他,恨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事事都替他做,这种做法,却让他压力很大,你想过吗?”
纪清漪不由就是一愣。
徐令琛又道:“你不如试着放手,不用这般紧张,而是将他当成正常的孩子,让他试着自己做自己的事。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但是你不妨一试。”
纪清漪脸上就露出凝重的神色来。
刚才徐令琛指使清泰照顾徐媚媚,他也不会毫不犹豫地就去了。他那么积极高兴,固然有崇拜徐令琛对他言听计从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却是他发自内心地觉得他可以像正常那样照顾自己吧。
怪不得才见了两次面清泰就这么喜欢徐令琛了,估计也跟徐令琛从不将他当异类、小心翼翼待他有关。
念头滑过,纪清漪嘴角就闪过一丝苦笑,她如护仔的母鸡一样把清泰护在身后,或许真的做错了。
她到底见识有限,虽然用心但能给清泰的真的很少。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苦涩:“殿下的建议我记下了,谢谢你今天的点拨。若无事,我这就带清泰回去了。”
“你先别走,我还有事跟你说。”徐令琛指了指凳子道:“坐吧。”
这是要长谈的意思了。
纪清漪坐下来,看着徐令琛,等他说事情。
徐令琛却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她面前:“说了半天的话,喝点茶水润润喉咙。”
纪清漪还真觉得渴了,也没有客气,端茶就喝,入口发现那茶水甜甜的,显然是放了蜂蜜。
没想到徐令琛口味跟自己一样,也喜欢喝蜂蜜。
只是为什么他不喝,只拿了茶盏在手中把玩呢?想来是刚才喝过了,现在不渴吧。
纪清漪也不喝了,放下茶盏,郑重其事地问他:“不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徐令琛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我上次送你的糖人吃完了吗?我今天又带了很多过来,等会你都带走吧。”
纪清漪心里窝了一团火,站起来就走。
她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只是问她要不要吃糖,让她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气愤。
她就知道,徐令琛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次徐令琛倒没有拦她,只不急不缓道:“你来的时候被那个姓黎的小姐跟踪了,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正带着平阳侯太夫人来捉奸呢。你现在走了,正撞到她手里,等会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