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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回 亢龙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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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爱慕的新人,在新婚当日,不仅迎来了一生中最耀眼的幸福时刻,也迎来了黑雾盖城的天兵神将。

    玉溯城人心惶惶,那头顶乌云诡谲的闪电雷鼓,遮蔽了漫天艳阳,将人间华美的披红挂彩,压得黯然失色,昼夜难分。

    烛影招来赤霄龙雀,自玉溯城瞬间移至钟山冰凌洞,还未启言动手,便被雷公的一记重锤砸弯单膝,又见电母的一道闪叱震慑南天,顿时间,双耳嗡嗡作响,脑子仿佛炸开了花。

    天族拟天谕牒文,派武曲星君携雷部一万天兵助阵宣谕:“钟山山神,焚毁禁咒,私放灾神,违逆天道,罔顾神恩,因未筑极恶,故贬幽冥血海,镇守诸恶,以赎不忠之过。”

    天族又拟天谕牒文,派五极战神携北方雷公电母宣谕:“灾神旱魃,违逆天谕,僵魂共生,滋养妖性,蛊惑天神,因身缠极恶,故贬寒凝熔渊,重修造化,以赎亵渎之过,倘若再犯,天雷焚之。”

    从来,天公神权不容僭越和威胁,只知恶到头时会遭报应,不知善到头来亦有磨难。

    也许,这就叫亢龙有悔。

    看过世道人心的变迁,懂得九天诸神的忌惮,只恨相伴的岁月太短,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临了,旱魃依旧穿着吉服嫁衣,在她与钟山山神的青庐喜房外,黯然接下天谕罪诏。

    新妇缓缓起身,看到对方僵硬紧握的双拳,笑道:“天地间没有何事亘古不变,相逢珍视,离别释然,不过如此。”这话说得轻巧随意,可她眼中为何还是那么不舍得?

    烛影紧盯着她的眼眸:“此谕不公,可以不接此谕。”

    夜阑平静异常,报以浅笑:“天公不作美,世人皆说你有罪,即便没有逆天,潜藏的危害也是危害,我们还有权力反抗吗?”夜阑洋溢起笑容,佯装解脱地舒口气:“生而为神,注定身不由己。”

    烛影岂会不懂她的意思,她总是这样:不申辩、不计较、一笑了之。

    见夫君沉默抵抗,不愿认同自己的道理,新妇展平嫁衣,苦笑道:“无妨,早晚会习惯的,只是可惜了这身嫁衣。”

    习惯,果然是个十分强大的辞藻,代替了所有的一言难尽。

    烛影紧盯她的眼眸,心头一万种逆天的念头在升腾翻转:“我可以不做神,弃了这魂骨。”

    夜阑僵笑当场,愣了半晌,双手也似在颤抖,但话语却说得从容冷静:“傻话,万般品性就在这一身硬骨,它不只是立世的标志,也是灵魂的依靠,可以不要神的待遇,不能失了人的气节。”说完,不争气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硬生生越过卧蚕扑簌簌掉落。

    烛影难掩心尖酸楚,说道:“我还没同你解缨结发、合卺交杯。”

    “在我心中,早已视你为夫,有没有天道正统的造册,我也是你的妻。”心碎至极的夜阑挤出笑脸,粉饰悲伤:“繁文缛节不及我俩丹心向阳,不要伤怀眼前,也不要纠结过往,一切自有始终……祖祖,与君逢不寂寞。”

    “我也是,遇你无悔。”烛影突然抬起头,瞥了一眼雷部的天兵神将,以及魁部武神和北方雷公将军,还有那不常出没的五极战神,默默显现指间的逆鳞祖玺,紧走两步与夜阑贴近:“你可愿同我一起闯出去,冲破这阻碍,脱离这神道,我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夜阑满眼露出的欣喜,在抬眸的一瞬间,被黑云翻滚的天际夺去色彩,她悲伤动容,叹了口气:“又是傻话,同我一起漂泊三界之外吗?你是我的骄傲,不该这般蹉跎度日,世间已无永安之所,左右不过一个落脚的归处,哪里都一样,何必与天斗呢?”

    烛影牙关碎裂,硬生生地吞下血碎,低头沉默片刻,黯然道:“你可是觉得我不够强大?”

    夜阑侧头审视夫君低垂的眼眸,用力挤出笑意:“从不。你看天族也要忌惮你,福祸皆源心之所向,我只是不愿你同我一样被放逐三界之外。”

    眼见时辰不早,五极战神冷冷道:“本座还要回神域复命,得罪了。”

    雷公电母击出禁锢罪神的结界加持,武曲星君对山神施展缚龙索,五极战神却毫不客气地祭出东皇钟,把旱魃瞬间收入其中。

    而后来到山神跟前,不等对方缓神,只觉脊骨处的一根神骨龙筋被生生抽离体外,烛影顿感失去尽数神力。

    随即,五极战神又轻巧摘除了他指间的逆鳞祖玺,转身掂了一下,露出不易察觉的诡笑。

    五极战神依旧冷下脸道:“神域自知山神神威,故收去你的九成先天神力,以及龙族玺印,只待三百年后,罪孽赎清自会归还。”

    烛影后悔不已,痛心万分,紧攥的双拳沥出殷红的鲜血,浑身的反骨也凝聚不了逆天的神力,只能绝望地紧盯那座能融毁神魔百骸的东皇钟,潸然泪下。

    “等我……”

    随后,传谕天神将他俩一个押往极北的寒凝熔渊,一个押往鬼蜮的幽冥血海。

    后来,烛影方才知晓,天族禁锢的不仅仅是九成先天神力和号令百系龙族的祖玺,还有他的瞬移之术。

    刚被禁锢之时,烛影根本难以听凭天谕牒文的管束,只要寻得时机,他便纵身飞越极北的寒凝熔渊。

    天族诸天官亦不是吃素的,早已料到他心有不甘会违冒天责,更会私下与旱魃相会,于是在极北之地,筑起与天同齐的雷池结界。

    自古便有“不敢越雷池一步”的说法,只要他靠近寒凝熔渊,就会被天雷追击。

    天庭雷击之刑非同小可,是“太一神”以先天神力拟创的,原本只是用来惩罚三界不服其管束与异心叛逆之人的刑罚,后来因过于刚猛,多被用于神仙提升品阶的天劫之雷。

    那时的每一天,他身上均带着天雷惩戒之痕,而这些惩戒之痕是终生无法剔除痕迹的。

    对他来说,天雷击身之痛,自是比不得他与夜阑的离别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