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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怪的话不能听更不能信。这不,余涣箐刚刚朝左侧一扭头,当即被扑面袭来的飞沙走石迷了狗眼—— 伴着震掉狗牙的风声和引擎声,一架遍体鳞伤铁皮褴褛、比他胯下“鬣狗”还破烂百倍以上的MV-280“勇士”多用途倾转旋翼机转过一个急弯,沿着峡谷公路超低空赶超上来,一边飞一边掉零件。它第一时间发现了余涣箐,于是立即减速,悬停在不远处的空中。副驾驶妹子用手捅掉碎成牙齿状的舷窗玻璃,先拿望远镜打量打量,随后摸出个扩音器,勉强压过了旋翼的噪声:“同志!你哪个部队的?”
“我是东亚军区科学顾问余涣箐!”余涣箐吐掉满嘴沙,扯着嗓子吼回去。
妹子跟飞机里的人谈了几句,回头端起扩音器:“稍等!我们拉你上来!”
MV-280摇摇晃晃、嘎嘎吱吱地盘旋到余涣箐头顶,既笨重又吃力,还隔几秒就掉下来一两个螺帽铆钉啥的,一副随时要散架的样子。看它机身变形,上面好几处米-戈二象光束炮造成的贯通伤,蒙皮糟得宛如腌咸菜,机翼上也有好多洞,打成这样居然还能飞!?引擎、油箱之类的中弹大户开光环了吗?余涣箐真担心它会撑不住摔下来把自己拍成标本。好在最后没出大问题,余涣箐告别摩托老兄,抓着绳梯爬进了机舱。找到组织的感觉真是棒极了。
飞机里只有不到10个人,其中机组两人:飞行员妹(美)子(女)、副驾驶妹(美)子(女),这二位除了稍显疲惫,状态还算不错,且穿的不是军装,而是性感火爆的黑色紧身衣。呃,这不是传说中仅仅量产了12套的高技术综合战术防护服么?……别的就都是汉子了,刨掉一个军官模样的狼狈鬼—— 这厮头上、脸上、身上老厚一层土,相貌、军衔全糊得看不出来,乍一瞧活像一尊雕像—— 和两名轻伤列兵以外,其余4人全是奄奄一息的重伤员:一个缺胳膊的,一个断腿的,一个绷带裹脸的,还有一个能喘气儿的木乃伊。
一窝挨了鞭子的丧家狗。余涣箐就这一个印象。
收好绳梯,MV-280从悬停转为平飞,继续沿着山谷进发。那名军官模样的家伙盯了余涣箐几分钟,开口问道:
“你是余涣箐?”
余涣箐点点头:“是我。”
“我今天早上奉命进入敌占区,营救丽诺尔·达蕾丝大人、李月月同志还有你。没想到咱们是以这种方式见的面。”那人向他伸出右手:“我叫雁翔宇。”
余涣箐和他握了下手:“我听说过你,书院卫戍部队著名的‘打怪十二钗’的队长。幸会。”
雁翔宇苦笑一下,大拇哥指指驾驶室的两位妹子:“现在没有十二钗了。”
“怎么回事?”
“回家路上跟米-戈死磕了半晌,又跟核地雷黏糊了会儿。”雁翔宇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命令里说你们一共是19个人,可我只找着了那16个兵,他们说你们仨被米-戈俘虏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们仨?”余涣箐如坠五里雾中:“我们当时被俘了没错,可只有我和达蕾丝两个,米-戈没抓李月月,她应该和士兵们在一块儿。”
“真的?”
“当然!”
“那就奇了怪了。”雁翔宇往后一靠:“也许她跟你们俩分别被抓的,你不知道?……也不对,米-戈要她有个屁毛儿用啊!?当兵的都给放跑了,有理由不放她么?米-戈又不是冷原土著或者渊客……你还没说你是咋逃出来的。”
余涣箐举起断指的左手给他看。雁翔宇菊花一紧:“咋了这是?”
“米-戈要的不是我,是我这根手指上的戒指,戒指到手,我就没用了。达蕾丝和他们是一伙的,这场战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机舱里顿时沉默了,攒射而来的目光令余涣箐汗流浃背。引擎和旋翼的噪音虽大,他却感觉世界岑寂如死。
“要是换做从前,听见这话我会立马毙了你。”雁翔宇面无表情。
“现在呢?”
“世界已完蛋,权当听故事。跟我聊聊吧。”
余涣箐暗自松了口气:“行。可否先问问你们要去哪儿?”
雁翔宇两手一摊:“败军之将不如狗。乱飞,没目的,撞大运吧,哪儿好活命去哪儿。”
“呃,带我去离阳行不?刚好顺路。”
“离阳?”雁翔宇不解:“那儿啥都没了,就剩炸坑一个,去那儿搞毛?”
“‘聊聊’的时候给你解释。”余涣箐回答。
雁翔宇没犹豫,扭头冲俩妹子嚷嚷道:“去离阳!”
俩妹子玉嗓齐声:“是!主人!”
有目的才有动力。MV-280好似嗅到家乡气味的归雁,引擎声愈发震耳,时速很快超过了500千米。照这个速度,到了离阳还能有几小时准备时间,魏俊你丫就洗净脖子等着挨宰吧。
雁翔宇欣赏了一会儿窗外倏忽掠过的绿林群山,大声问道:“现在能‘聊聊’了吗?”
“可以!”余涣箐大声说:“不过得去梦地!你和我一起去!”
“去梦地干嘛?”
“到了你就知道,朵萝西!”
“‘朵萝西’啥意思?”
“……”
“怎么?”
“算了!”余涣箐心想自己的玩笑有这么冷吗:“你跟不跟我来?”
雁翔宇竖起大拇指,裱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姿:“世界已完蛋,权当打游戏!我跟你去!”
“走吧!”
“OK!”
梦地。
令人不安的黑白格子图案布满了希尔伯特旅馆(Hilbert's Grand Hotel)无限走廊的地面、墙壁和天花板,白格近乎透明,黑格仿佛无底。雁翔宇战战兢兢地跟在余涣箐脑后,生怕在这无限无垠的梦之世界里迷失。“脑后”,没错,真是脑后—— 雁翔宇走在地上,余涣箐则是悖逆重力头冲下走在天花板上,后脑壳刚好与雁翔宇的视线平行:“这里是‘希尔伯特旅馆’,无限个房间,无限条走廊,一切都是无限的……我讲这些你有兴趣吗?”
“没!”雁翔宇嘟囔一声:“乔治·康托、集合论、可数集合、不可数集合啥的通通没兴趣,别叫老子迷路就行。”
余涣箐哑然失笑:“看来会省不少口舌。来吧。”
他往墙上随手一推,一扇与走廊等高的门户便无声地向内打开了。他俩一个倒挂、一个朝上,一前一后刚一进门,扶兰·韦斯特嘲弄似的声音就刺痛了余涣箐:“好久不见,阿基里斯君!”
“别再糟蹋芝诺先生了好不好,韦斯特医生?”余涣箐沿着门框走下地面,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脚后跟没问题,我追的也不是乌龟(贼胆包天的扶兰·韦斯特,你说这话分明是作死对吧!?)。我和小丫头那叫‘量子爱动力学’,大宇宙级终极真理,你丫对僵尸的追求才是彻头彻尾的‘运动不可能’,Dichotomy Paradox,早晚得把自己装进去……你几时又开始戴眼镜了?”
“罢了罢了,别耽误工夫啦。眼镜这个是被逼的……”韦斯特惊喜连连满面春光:“……哎呦!雁翔宇同学!我真不想承认我有多高兴见到你!我们现在太缺打架斗殴的人才了!这真是熵姬保佑,一下子给我送来一对儿俩大救星!……”
不约而同地一愣,站成等边三角形的三人互相看看,异口同声:“原来你俩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