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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脸上的笑容太古怪,五姑娘的脸上就带了些不自在,又有些恼羞成怒。
不过是个庶女,仗着自己就要嫁入尚书府,这是在看不起她?!
心里恨得牙痒痒,只是五姑娘到底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只挤出了一丝笑容,便阴沉着脸落在了姐妹们的后头,一双妙目来回地打量自己的几个姐妹,之后,目光又落在了自己今日特地为讨永昌郡主喜欢的装扮,就见自己上身是银线绣梅花桃红长衫,下是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挽着一个流云髻,斜插一只凤凰吐珠金步摇,光鲜夺目,就凭姿色便能叫前头那几个丫头去撞墙,这才满意地一笑,跟了上去。
从前她就隐隐听说,永昌郡主是京中宗室贵女中的领头人物,只是再之前她消息不灵通,隐约地得罪了她,不过好在朱氏的那件事儿上她将尾巴藏得不错,应该不会叫永昌郡主发现。听说这位郡主最喜欢美貌的女孩儿,若是能叫她喜欢,能在宫里给自己美言几句,那么就算自己的父亲压着她不叫她出头,她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锦绣正在前头牵着齐坚与七姑娘低声说话,便见七姑娘凑到自己的身边小声道,“那丫头只怕又在做鬼了。”见锦绣只脸上淡淡的,不以为意,她便气道,“你就不当一回事儿吧,你看看她,穿得凤凰似的,想要做什么呢?还不是想要在咱们姐妹里当个尖儿!”
身边的小胖子眼巴巴地看着,锦绣便不愿意多说,只与扭了头生气的七姑娘笑道,“与不相干的人计较什么呢?再如何,郡主的面前,谁还能越过姑娘去?”见七姑娘脸色稍缓,她便温声劝道,“难道郡主是个不明白的人么?越刻意,便越落了下乘呢。”
更何况,七姑娘不知道,锦绣可记得真真儿的,那当年朱氏的事儿,永昌郡主可还没忘呢。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女人记仇的功力呀。
想到永昌郡主连自己老公都敢想着干掉,并差点付诸行动,锦绣心里便觉得五姑娘有点儿上赶子找死了。
缩在国公府里,谁还能把她怎么着呢?偏要作死,真以为自己一点痕迹都没有?
“七姐姐,”齐坚就在一旁拉着七姑娘的袖子,软软地讨好道,“不要和讨厌的人生气。”
“一看就是你教出来的!”看着齐坚的小模样,七姑娘便忍不住伸手在锦绣的头上点了一记。
“咱们日子过的好好的,做什么偏要与旁人纠缠,过的不痛快呢?”锦绣也只笑道,“若是真与她们斗到了一处,岂不是与她们一样?倒失了身份呢。”她微微犹豫,便低声道,“况且,就是我们不动手,她们自己,便能把自己给往死里做了。”
大太太稳如泰山,柳氏与五姑娘只要敢动一动,英国公可不是个瞎子呢。
“稳坐钓鱼台就是。”摸着身边齐坚的小脸儿,锦绣说完了这个,果然见六姑娘也在一旁淡淡颔首,见齐坚眼里亮晶晶,似乎在憋着什么坏主意,便无奈地与他说道,“郡主面前,六爷可不要再与小侯爷顽皮了。”
当年小小的安平侯朱琛年纪小,永昌郡主折腾得他吐奶。如今长大了几岁,便开始回报自家老娘在他襁褓中的深情厚谊了,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闹腾起来都不带重样的,不知多少的丫头婆子遭了他的毒手。若是齐坚一来,更是双剑合璧所向无敌,连永昌郡主都跟着哆嗦。
小胖子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别以为我不知道。”锦绣一见小家伙儿这表情,便掐了掐他的小肥脸,小声说道,“上个月,是谁偷偷捉弄了陈王府的小少爷?”说作弄还算是轻的,两个小东西也不是从哪儿翻出了人家陈王世子的嫡二子“珍藏”的春宫图,竟然还小心地压在了那位少爷的课本下头,正好那一日,陈王世子心血来潮,溜溜达达地走来了书房,想着考较一下儿子的功课。
既然考较,那就从最近读的书开始吧,陈王世子心情不错地拿起了书桌上,好儿子日夜“苦读”的课本……
巨大的悲剧就此降临。
那一夜,整个陈王府的上空,飘荡着那位二少爷的求饶声和被抽打声。一整夜……
锦绣的脸默默地抽搐了一下,低头看着身边的罪魁祸首,叹气道,“六爷就坏吧。”
“谁又倒霉了?”七姑娘是不知道此事的,急忙凑上来急切地问道,“说出来叫我开心一下。”那叫一个激动啊。
小胖子见锦绣的脸扭曲的更严重了,蹭了蹭小脚,飞快地撒开了锦绣的手,躲到了六姑娘的身边,探出头来叫道,“不要再捏脸啦!”
锦绣默默地扶额,觉得七姑娘与齐坚之间,这血缘还真不是盖的。
都是这么坏!
“罢了,后头里,那位二少爷不是还请六弟与小侯爷,往外头下馆子么?可见是并未当真的。”四姑娘便笑着解围道,“郡主,不是也笑得很开心?”
若不是那位二少爷被圣人心血来潮,想着要给四皇子做个好基友,一同当个小伙伴儿,那次被抽,正要叫他仗着“重伤”躲过了此事,锦绣真觉得自己要是那位二少爷,一定将这两个小鬼吊起来抽才解恨!
到底两个孩子行事极有底限,从不越界,锦绣也只能无奈道,“姑娘们是向着六爷的,我能说些什么呢?”见前头几个美貌的大丫头笑着迎了出来,便掩住了话,只落在了姑娘们的后头。
“好容易姑娘们来了,郡主等得着急呢。”先就有一个大丫头笑着与四姑娘福身说道。
“有劳姐姐了。”四姑娘便温声说道。
“姑娘这样客气,竟叫我们不自在了。”几个丫头是永昌郡主身边的得意人,也并不畏畏缩缩,只好奇地看了五姑娘一眼,见她衣裳华美,面容妍丽,举止颇为有礼,又见她与英国公府的姑娘一同来,便多少猜出了她的身份,只笑着福了福,便领着几位姑娘往正堂走。
刚一进正堂,就见永昌郡主坐在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里,手里捧着一个小盖盅,正与扭来扭曲的儿子说些什么,见他说什么都不肯吃东西,脸上就挂不住,更要抓他过来来硬的,就见几个女孩儿走了进来,也不客套,只指了一旁新置的梨木镌花椅叫她们落座,这才对着眼巴巴看过来的齐坚招手道,“可来了,赶紧过来。”
锦绣忙领着齐坚上前,见朱琛吧嗒吧嗒地跑过来,抓着齐坚的手就要出去玩儿,便笑着说道,“小侯爷稍等,且叫我们六爷吃口茶呀。”见永昌郡主目中一亮,将手上的小盖盅递了过来,急忙接过来与撅着嘴的朱琛笑道,“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多玩儿会儿不是?”
“很香呀。”齐坚便嗅了嗅,与自己的小伙伴儿说道,“我们一起吃,吃完了再去玩儿。”
“不喜欢。”朱琛也不像齐坚是个大胃王,便撇嘴说道,“饱饱的。”
“平安,饿了。”小胖子低下了自己的头,委屈地说道。
“我的,给你。”朱琛犹豫了一下,便把锦绣手上的小盖盅取了下来,送到了小胖子的面前说道,“香香的。”
“一起吃。”小胖子的小鼻子动了动,却很有骨气地扭头说道。
“好吧。”这一回,朱琛迟疑了许久,还是先自己喝了一口里头的赤枣乌鸡汤,然后给了齐坚。见好朋友吃了,小胖子这才眉开眼笑地接过来,大大地喝了一口,之后,便与小伙伴你一口我一口地把这碗汤分着喝了,与永昌郡主告退,手拉着手跑了。
“若没有平安,琛哥儿哪里还吃饭呢?”见自己儿子这一回胃口不错,永昌郡主便眉开眼笑,叫身边的丫头去跟着两个孩子小心磕了碰了,这才与面前的锦绣笑道,“也只平安,才能叫他听话了。”
锦绣哪里会在此时抢风头,只微微一笑,便站在了一旁。
“还在这儿与我们装规矩呢。”七姑娘便将她拉到身边侧坐了,便与永昌郡主笑道,“这丫头如今,越发地装模作样了,便是在府里头,谁还叫她在一旁俯视呢?”见永昌郡主揉着眼角笑,便有笑着说道,“我就与她说,‘郡主是个火眼金睛的,哪里看不出你的鬼呢?’,偏她不听,只与我说些规矩道理呢。”
“这就是她的谨慎了。”锦绣向来规矩,从不仗着得宠越界,永昌郡主是最爱的,因此便笑道,“你倒是与她好,怎么我未说话,你便拉着她做了呢?莫非是怕我忘了,累着了你的得意人?”
“这个郡主就不知道了不是?”七姑娘明朗爽快,便拍着手笑道,“这丫头如今欠着我好几顿的饭,我可舍不得叫她累着呢。”说完了,就把之前的事儿一一说了,永昌郡主只听得有趣道,“怪道昨儿知道我下帖子,俊哥儿媳妇还使人来与我请安,说今儿也来,感情儿不是为了我,反倒是为了这顿饭么?”
“二表嫂要来么?”七姑娘便笑道,“还是郡主情面大,我下了几回的帖子,竟连人影都不见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四姑娘与六姑娘向来沉稳,并不在意。五姑娘却见永昌郡主一副无视的模样,显然没将她放在眼里,心里暗恨,面上却只露出娴静的笑容,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永昌郡主顿了顿,这才又问四姑娘与六姑娘些话,之后,便也不理五姑娘,只撑着额头笑道,“看你们那小模样儿,古灵精怪的,可是嫌我烦了?”她微微一顿,便笑道,“行了,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有人找不着人,又要来与我歪缠。”见几个女孩儿都起身,便指着锦绣笑道,“锦绣留下。”
锦绣低声应了,自己送了几个姑娘出去,这才折返回来,就见此时永昌郡主美艳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热乎气儿,只脸上冰冷无比,只对着锦绣招手道,“过来些。”见锦绣依言上前,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才轻声问道,“那丫头,是怎么回事?”
知道她是在问五姑娘,锦绣便低声道,“只将她一人拘在府里,恐闹出来叫咱们太太脸上不好看,连累了后头两位姑娘的名声。”毕竟嫡母刻薄庶女,可不是好听的,永昌郡主便缓缓低头,听锦绣继续说道,“而且当年之事,咱们太太心里不曾有一日或忘,也是想着叫郡主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确实颇有心机,我刻意晾着她,她也不动声色,比你们府里当年的三丫头强多了。”永昌郡主便淡淡地说道,“且回去告诉你们太太,别叫她死了。”她眯起了眼睛,冷笑道,“长那么大,我还是头一回险些阴沟里翻了船,还找不着头绪呢,这一回,我就叫她好好地知道知道,招惹了我,是个什么下场!”
“只恐……”锦绣见永昌郡主脸上带着几分杀意,便急忙说道。
“必不会连累你们府里。”永昌郡主冷笑一声,下意识地转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不在意地说道,“她可不是当年的贱人,我看着恶心,必要先行叫他去死。”她口中的,便是那从前的安平侯了,见锦绣噤若寒蝉,她便一笑道,“猫捉老鼠,才有趣儿不是?”
这位老大一切都打算好了,锦绣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低头听着,掩饰住面上的无奈。
见锦绣老实,永昌郡主便十分满意,又笑道,“我与你提个醒儿,回头与你太太说去。”
“郡主有何吩咐?”锦绣忙问道。
“过几日的后宫大宴,叫你们家姑娘少出风头。”永昌郡主懒散地往后头一靠,一身后,锦绣忙将一盏茶恭敬地放在她的手上,便见她慢慢地啖了一口,这才一挑修长的眉毛冷笑道,“不然,且叫我那皇伯父赐给了老四,你们就哭去吧!”
“竟果然是为了两位皇子的婚事?”锦绣一惊,忙问道。
“老三还不一定,姓薛的贱人心心念念想给她那好儿子找个好泰山呢!”永昌郡主这些年烦透了上蹿下跳的贵妃,连人家的封号都不叫了,此时便冷声道,“如今也不知是从那个王八蛋的嘴里传出来的话儿,竟敢说老三是个断袖!也不怕报应!”说完了,她便恨恨地一拍桌子,显然是知道那王八蛋究竟是谁的。
“这也太……”毒了!
太子若还是被废,三皇子再是个断袖,可不就轮着了四皇子?
“这样的流言,圣人竟不管么?”
“圣人只当听不见呢。”永昌郡主便叹了一声道,“安国公要从西北回京,从此京中多事矣。”从前,安国公一脉为了皇后太子,还知道夹着尾巴做人,如今太子都要废了,谁还跟你玩儿低调谨慎啊,不出来要你的命就不错了!
西北啊……
锦绣的眼里便有些恍惚。
她的那位恩人,也是去了西北挣前程。听湛家婶子说,这一回,也要跟着西北的几位武将回来呢。
也不知道如今的湛功,是什么样子了。
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锦绣便打着精神与永昌郡主回了许多的话,好容易得了话能出来,便一路轻车熟路地往同寿县主的院子去,走到了那院子里,却感觉那正立在一处石亭里的几位姑娘,竟是默默无声,而几个女孩儿的对面,却见两道欣长的背影,其中一个却是姚俊,另一个,竟似乎是那位蒋家的蒋季笙。
锦绣的目光不知为何,落在了五姑娘的脸上,却见她看着蒋季笙,似乎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