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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同寿县主唤了一声,飞快地扑进了永昌郡主的怀里。
自同寿县主生病,虽然到底转圜了回来,母女间却不再那样亲密。如今女儿竟又亲近起自己,永昌郡主低头看了一眼同寿县主担忧的眼睛,目中便一红,落下了泪来,之后一抹脸,只将同寿县主拉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坐了,这才一拍桌子恨道,“贱人!”
“真的是她?”大太太见永昌郡主恼怒,急忙叫丫头们把齐坚与朱琛抱下去,不叫他们小小年纪听着这个,又见此时堂上除了姚家兄弟,不过是沈嘉锦绣,都是信得过的孩子,这才侧头问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永昌郡主一讪,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来,冷声道,“告我害死了她的兄长与老娘呢。”她冷笑道,“薛贵妃那个贱人!真以为我不知道这里头是她在挑事儿,打从那贱人进了宫,她在一旁给圣人添油加醋,我就知道了。”
“叫你不要得罪贵妃,如今,可不是应验了。”大太太便责备道,“那样的小人,被你伤了脸面,岂能不报复你?如今幸亏事儿不是你做的,不然你就完了。”
“不过是一个妾,下贱东西,上辈子修来了福分侍候了圣人几日,竟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踩我母亲与我上位,这样的东西,下一次我见了,绝对饶不了她!”说起这个,永昌郡主便恨得牙根痒痒,怒声道,“挑唆了父王的侧妃放了那人,你家齐大人本把人捆了送来,半路却被人劫走,我就知道这事儿必是冲着我来的。”
“只是贵妃却猜错了一回,侯爷这件事儿,真不是你做的,如今,竟是大庭广众地帮你洗脱了流言。”
“说起这个,我倒是还要谢谢她。”永昌郡主知道自己的名声多有跋扈,因此安平侯一死,京里说闲话的不是一个两个,不过这事儿越解释便是越描越黑,她本就气恼,没想到朱氏往宫里一告,她早有准备,带齐了当日的太医与知道老太太行事的知情人往宫里一送,竟成全了自己,也叫那笑吟吟的贵妃的脸上,露出了目瞪口呆的样子。
“朱氏呢?”见永昌郡主一个人回来,大太太便急忙问道。
“污蔑宗室,杖毙了。”永昌郡主想到当时的场面,哭天抹泪儿的妇人爬在大惊失色的贵妃的面前求她救命,而那贵妃,竟是毫不动容地转头就走,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一旁的圣人竟然还在袒护她,立时便将朱氏杖毙叫她闭嘴,朱氏之女也流放千里不许回京,便忍不住心头生寒。
圣人对贵妃,竟然到了明知道她在祸害自己的亲侄女儿,都要偏袒的地步了?
这样睚眦必报的女人,一旦她的儿子登上皇位,以后,只怕自己的一家子都要倒霉。
大太太也唏嘘不已。
朱氏脑子不大好使,耳根子又软,能被齐五使唤的动,自然不会拒绝贵妃。只是从前想她还觉得可恨,如今她这样被主子抛弃地死了,大太太竟觉得有些同情她。
若是她能自强一些,不受挑唆,至少安静度日是没有问题的。
偏偏要搞出些事儿来,如今,竟落得个这般下场。更有朱氏的那个女儿,虽行事有错,却并无大过,不过是卷入到贵妃与永昌郡主的恩怨之中,便落得个流放的下场,此生只怕也是尽毁了。
永昌郡主大清早就给唤到宫里,如今一场大阵仗下来,竟是一点儿米水都没进。使丫头去传膳,她便对大太太叹道,“我好容易想要当个好人,没想到她们竟是自己找死。”顿了顿,她便冷笑道,“我父王一回府,那侧妃就暴毙了,只是我想着,以后贵妃,是彻底得罪了父王。”
陈王虽在女色上有些放得太开,没有一个女人能在他的心上有位置,然而儿女却是他的死穴。若贵妃只是想要叫自家的庶妹与王妃争宠,不涉及朝政,他也不会拒绝得那样干脆。只是贵妃这一次走了眼,竟敢来害她,这简直就戳了陈王的肺管子,别的不说,只怕从此,想要四皇子做太子,贵妃的面前要多一座名为陈王的大山了。
看着丫头们给自己上了几样好客化的东西,永昌郡主慢慢地吃了,这才有精神与大太太笑道,“这么点子事儿,也算是过去了,回头,姐姐帮我与府上的二太太道了谢,不是她送信,我都不知道那女人竟然找上了齐大人。”
一提这个,大太太便苦笑了起来。
听说朱氏竟然找二老爷救命,二太太的心就跟醋桶里捞出来的一般,二老爷这几日苦哈哈地,一下了朝便往二太太处装可怜,大太太虽然觉得有趣,却还是忍不住心里头羡慕。
这样的府里,竟然生出了二老爷这样的异类来。
只是想到身边如今被儿女绕膝,大太太便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她不对英国公再抱有期待,便觉得心里敞亮了不少,从前的迷障也破去了,此时想到什么二房姨娘侍妾,也不若当初的心痛难忍,竟是平静万分,此时便稳稳地笑道,“这也是二弟的孽缘了。”
“说起来,我们的命,竟都不如她。”永昌郡主怅然了片刻,便恢复了精神,与大太太笑道,“不过,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这几个孩子竟是都想不起回来呢。”
“你家的宅子好,这是在炫耀么?”大太太便含笑问道。
两个贵妇在说笑了许久,大太太便向着一旁看去,见了沈嘉正在笑吟吟地听着,便问道,“这便是四姑娘?”
“给夫人请安。”沈嘉倒是一点儿都不羞涩,大大方方地给大太太请安,见她神情爽快,大太太便露出了喜欢的表情,将她招到面前来温声道,“都是一家人,何苦这些虚礼?”她看了一眼在一旁抓耳挠腮的姚俊,便含笑道,“也就是你,才能制的住这个活猴儿。”
“姑妈,我都这么惨了,你都不为我说话?”姚俊真是觉得这世道,在沈嘉出现的那一刻就彻底变了,如今的自己,竟是孤独的被遗忘的小可怜儿了。
“您放心,有我在一日,他绝对不敢翻天!”沈嘉可没啥害羞的,立时便拍着胸脯保证道。
永昌郡主正在用饭,立时便一口喷了,指着沈嘉说不出话来。锦绣已站到大太太的身后,捂着嘴,到底忍住了没有笑,只是姚俊已经悲愤的不行,缩在一边儿的阴影里去了。
沈嘉却并不害臊,坦然叫长辈们发笑,只叹道,“叫郡主与夫人这样开怀,也是我的孝心了。”
大太太见永昌郡主并无事,便也放了心。因同寿县主央求,便叫锦绣在安平侯府里住几日,之后的几天,永昌郡主因解决了大麻烦,便心情极好,有了精神便折腾起来。不说还在吃奶的安平侯被她闹得远远见了就吐奶,便是同寿县主,都有些招架不住老娘的热情,躲了很多天了。
永昌郡主正在兴头儿上,哪里能发现这些,将自己库中的衣料收拾出了许多,赏给了府里的下人,一时府里竟人人称颂。又因贵妃的事儿,圣人多少心虚,赏了不少的料子珠宝首饰古玩给永昌郡主消气儿,永昌郡主虽受了,却只是冷笑,将这些皆扔到了库房的角落里,只取了从前进
上的料子给同寿县主与锦绣做衣裳。
又过了几日,沈嘉便再次登门。永昌郡主喜欢她爽利不扭捏,况日后沈嘉与同寿县主又是妯娌,更要交好,因此便十分热情,想到大太太所出的六姑娘也十分稳妥,便使人去了英国公府下帖子,请几位姑娘过来说笑。锦绣伴着同寿县主与沈嘉说话,见上头永昌郡主又把自己可怜的小
儿子给折腾醒了,如今小小的婴孩儿扯着嗓子大哭,便默默扶额,与同寿县主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来。
永昌郡主也很无辜,从前第一次当年,她也是这样照顾女儿的,同寿县主乖得只哼唧几声就完了,这么如今,就哭成这样儿呢?见她手忙脚乱,几个女孩儿便不欲给她添乱,只告退离开,因天气正好,阳光明媚,院子里花香扑鼻,几个人便寻了一处坐落在假山上的石亭,居高临下地欣赏院子里的小桥流水。
因难得清净,几个女孩儿不过低声说些话,说些有趣的玩笑。沈嘉不是诗情画意的姑娘,对吃食玩耍更有兴趣,竟对了同寿县主的胃口,锦绣也凑趣儿,此时三个女孩儿也不顾别的,只在讨论吃食。
“听你这样说,我竟等不及秋天了。”听锦绣说起来秋日里的菊花宴,竟可拿菊花做点心或是涮锅子,都带着菊花的清香,沈嘉便兴致勃勃,眼睛放光,搓着手道,“既这么着,今年菊花开了,我便做东,请你们吃饭如何?”
“我不过是从前在书上见过,姑娘若是吃的不喜欢,可别怪我。”锦绣也只是纸上谈兵,闻言便笑道,“不过如今,外头的生菜刚刚长成,若是取头茬儿的下来,抹上鸽子酱,新鲜水嫩,应该滋味儿不错。”她想了想,便又笑道,“或是嫩嫩的仔鸽,或油炸或炖汤,也极美味的。”
“今天就叫他们做!”同寿县主一口便定下了结论。
“好丫头,你知道的这么多,还是与我回府吧。”沈嘉见锦绣竟然对精致的吃食了如指掌,便笑眯眯地揽着锦绣的肩膀笑道,“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要锦绣都不来,更何况你。”同寿县主便对沈嘉吐了吐舌头。
“若是时时在县主姑娘的身边,只怕要烦了我呢。”锦绣刚刚笑完,就见远处一个丫头正领着几名女孩儿走了过来,后头的丫头浩浩荡荡的,
再一看,竟是府里的几位姑娘们到了,急忙起身笑道,“我去与姐姐们换了茶。”
匆匆下了石亭,锦绣便去文心处要了新的茶水与点心果子,与文心一同捧了往回走,刚刚上了石亭,便见几个姑娘正在与沈嘉相互认识,冷眼见着其中竟有三姑娘,锦绣便微微皱眉,到底不敢多说以防节外生枝,只将手上的雕红漆海棠花茶盘放在石桌上,这才含笑道,“给姑娘们请安。”
“我说伯娘处不见你,原来你竟来了这儿。”七姑娘向来言笑无忌,便指着锦绣叫道。
锦绣只微微一笑,便服侍着几位姑娘坐下,顺手便给姑娘们添茶,待到了二姑娘的身边,刚刚倒了些茶水,便听到二姑娘轻声道,“多谢。”
微微一怔,便见二姑娘正对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目光便更加温和。
离开了三太太,怯懦的二姑娘如今也好了许多,倒是现出了温柔的性情,虽不言不语,然而却带着几分的娴静。只是锦绣看着三姑娘在一旁露出了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竟还带着几分嫉恨,便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起来,最近,她也并未招惹三姑娘。
却不知三姑娘看着锦绣一个丫头,如今竟敢穿着大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头上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连她自己都没有这样的好东西,恨得眼睛里充血,然而到底是在郡主家,还是强忍了,只冷眼等着锦绣给她倒茶,等着到时发作。
却不见锦绣只给二姑娘倒了茶,便走到同寿县主处,凑在她的耳边含笑低声说了几句,同寿县主眼睛一亮,便点头同意。竟全然忘了她一般,三姑娘愤恨中,就见侯府上别的丫头给自己倒了茶,另有一个大丫头含笑点了锦绣的头一记,便福了身走了,显然是不将她放在眼里,便在一旁生起闷气来。
锦绣虽觉得三姑娘如今不妥,却也知道,若是姑娘们都来,独不见二姑娘,被人知道又是麻烦事儿,便只避开了三姑娘会发疯的话题,只立在后头看着姑娘们说笑。
果然,沈嘉与七姑娘性情相投,便说到了一处。同寿县主与六姑娘也见过几回,因六姑娘虽然为人清冷些,却很关照她,便也十分亲近。一旁的四姑娘含笑凑趣儿,或是与二姑娘玩笑几句,竟是长袖善舞,并不叫气氛冷场,远远看去,也是十分有爱。
沈嘉与七姑娘说说笑笑一会儿,便见锦绣只抿嘴立在石亭边笑,便指着她玩笑道,“好个倚亭而立的俏丫头。”
“你再与她玩笑,小心她真的恼了。”七姑娘很有经验地摇头晃脑,带着几分可爱地说道,“这丫头脾气大着呢,只你们不知道罢了。”
“莫非你知道?”沈嘉便带了几分好奇地问道,“这丫头向来温温吞吞的,我都替她着急,竟真的有发作的时候?”
七姑娘坏笑看了锦绣一眼,锦绣便知道她这是在说自己干掉了绿珠时的表现呢,急忙讨好地上前给七姑娘倒了一杯茶,求饶道,“姑娘饶了我吧,只那一回,姑娘要记一辈子不成?”
“看看,锦绣堵我的嘴啦。”七姑娘本就是逗锦绣,此时便对沈嘉摊手道,“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便是现在不知道,以后我也能知道。”沈嘉哼了一声,便向着外头看去,突然就“咦?”了一声,锦绣也看过去,便惊讶道,“二爷与三爷来了。”之后便含笑看了仰头看天的沈嘉一眼,摇头道,“想来,二爷是来交差的。”
“交差?什么交差?”三姑娘也见着了远处的姚俊,眼中正在发亮,冷不丁听到这么古怪的话,顾不得对锦绣的讨厌,急忙开口问道。
锦绣素来因姚俊与沈嘉玩笑惯了,这么顺嘴儿一说,竟是忘了三姑娘今日也在,便有些后悔,只装作没听着。倒是一旁与同寿县主说话的六姑娘闻言,目中一闪,淡淡道,“他们要成亲的小夫妻之间的事儿,三姐姐有什么好奇的?”
“什么?!”这一次,三姑娘是真的惊怒交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