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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夜,贾府也热闹非凡。
贾政与贾赦等人陪自家子弟玩着行酒令,诗词鉴赏,评价得失,贾母在其中享受着天伦之乐,眉开眼笑,一整家人过得是纸醉金迷,连带庶子贾环也陪着作诗,得了个赏钱,使得其得意洋洋。
然而,贾府中有一人才情虽不及宝黛,但聪明能干,工诗善书,情趣高雅,抱负志向之远大,远胜平常男子,这便是昨日发表“百足之虫论”的贾探春是也。
待众人散后,探春才在贾母的吩咐下,暗自携人回了秋爽斋。
“小姐,这几日看着你心事重重的,没事吧。”侍书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自家小姐,看着身旁的探春,忍不住问道。
探春抬头望了眼天幕上圆若玉盘的月亮,隐隐看到几夺乌云闪过,低头环视了眼四周,才道:
“我能有什么事,只说一大家子过中秋,过完了,也就该散了,不是吗?”
“小姐,今年中秋赏月虽不及往年热闹,没了薛家小姐等人,可老祖宗不也是挺看重自家姐妹的,为什么还高兴呢!?”侍书闻探春言语有些凄凉之意,不禁又复劝道。
探春这次摇了摇头,伸手捋了捋刘海,黯然道:“你们不懂,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的,一切还不是要看老祖宗和母亲的脸色,怪只怪我投错了胎,命薄,竟不是太太亲生的女儿。”
说完,用细长的玉手拿着玫瑰花绣帕擦了擦眼睛,又如刚才宴会时那不悲不切的模样了。
又见侍书默然不语,探春摇了摇头,朝着自个儿住的秋爽斋走去,后面跟着的婆子丫鬟急急跟上。
此时,月色落在大观园的小径上,漆黑中夹杂着亮光,荧光点点,寂静的夜晚传来些许箫声,引人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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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霄,自己的命要自己掌握,不要忘了,你活着,她们才能活着。”
“你是谁?出来……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
“重要吗?不重要。”
“你到底……”
“你该醒了,傻小子,”话音刚落,长剑出鞘,直击金霄咽喉,鲜血霎那间流成溪流,金霄重重倒地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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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此时金霄全身疼痛,躺在一张床上,耳旁响起花季少女如黄鹂般的声音,他不觉一愣,复又听见有端茶倒水的声响,那不知芳龄模样的少女道:
“可好些了?”
金霄努力想睁开眼睛,但阵阵刺痛传来,疼得他汗流出了额角间,顺着眉眼往下淌。
那少女自是探春的贴身丫鬟——侍书,只见她忙放下水盆子,伸手擦了擦金霄脸上的汗,方道:“莫动,触动了伤口,那可就不好了。”
金霄迷迷糊糊,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刺了那人一剑,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不禁忍痛问道:“这是哪儿?本……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芭蕉洞,你信吗?”
那少女擦拭一番后,才调侃了这么句。
躺在床上的金霄想到了各种各样的情节,虽是满身伤痛,依然哼了句“为什么不让我死去?”
他怎么问是有道理的,本朝礼教甚严,别说被这么一个声音甜美的少女救了,就是平常出门也难以见到这样的女子,更别说救人了,猜想自己定是落入贼人手中。
侍书漠然不语,暗自瞟了眼床上的金霄,心里甚是不满,暗道:“我家小姐心善,要不然早就将你当贼乱棍打死了……你还有此一问,真是……哼。”
金霄自是冷笑不已,这样的事情竟出现在了他的身上,堂堂王府世子,堂堂穿越人士,竟然落到了此境地,不禁感叹一声“本不想卷入斗争,现在却命悬一线,”可笑,可笑至极。
见侍书不言一语,金霄复冷笑数声,道:“说吧,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或者准确的说,是对王府做什么?”
侍书终是心善,倒水后,又折回,才要喂药……忽然听到这样的话,又白了眼金霄,生气地跑出去。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音,这就更加笃定了金霄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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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夜色已深,神京城千街百坊灯火寂寂,街上已经没了行人,只余下满城风雨。
金九被一女子抱着在楼宇之间起落飞速穿行,离开昆明池畔后,伤口渐渐变成了暗紫色了。
金九身材高挑,又穿着厚实的白衣劲装,被女人抱着甚是奇怪。
在房舍之间穿行了一段距离,后面的追兵已经消失,金九酝酿了下,开口道:“你是谁?你不会杀我吧?我向来安分守己……”
女人显然受了伤,步伐飘忽,抱着金九的腰奔逃之间,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不会杀你,勿要惊慌,等下出去自会放你离开。”
金九故作惊慌:“你不要骗我。”
女人显然平时话很少,应该是不想说话,又怕金九反抗,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放心,世子爷,没谁能杀你,也没人敢杀你。”
金九愣了半晌,又‘如释重负’,呵呵笑了下:“是嘛……那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抓我……本世子?”
没有回应。
女人带着金九在神京城内穿行,时间不久,便有些支撑不住眼前浑浑噩噩,跨越一条巷子时,脚下一软直接摔了下去。女人猛然惊醒,强行稳住身形,轻飘飘落在幽深巷子之间,一把推开了金九,道:
“走吧!”
说完,捂着胸口,手提碧水剑快步朝着巷子深处跑去,步伐踉踉跄跄。
金九很是着急金霄的安全,站在原地,又拍了拍肩头,望着黑衣刺客跑开的背影,转入巷子拐角不久,便传来一声‘噗通’的轻响。
金九稍等了片刻,忽然想起金霄那句“随机应变”,方才慢慢走到了巷子深处。
身着飞鹤服的女人倒在地上,手握着长剑,双眉细长,嘴角纤薄,一张脸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只是脸颊惨白遮掩的原本的绝色,看起来惨兮兮的。
金九蹲下身,在女人的腰腹之间摸索了一圈儿,找到了一块玉佩,正面刻着敕令锦衣司,背后有“飞鹤”二字。
“锦衣司。”
金九捂着伤口又缓缓蹲下身,仔细打量几眼,自觉这女长相,实为不随俗,不禁吞了吞口水。
金九眉头一皱,“朝廷?锦衣司?”
难道她就是锦衣司指挥使——丁敏君,出自定州丁家,建武三十年初名传南北的冷美人,后来进宫当了锦衣司指挥使,武艺极强,颇为不凡。
金九自然搞不清这些关系,倒是雷鸣曾给他们众人讲过余朝有名的高手,记下了一二。
怪不得会救世子(自己),原来如此。
金九无奈摇头轻叹,从身上解开白色衣裳,盖在了丁敏君的身上,横抱起来走向巷子里一间无人的院落。
越过老旧院墙,院子里满是落叶,房屋的窗户千疮百孔。
金九扫了院落,确定没啥问题后,便走到水井旁打了桶水。
金九把丁敏君放到床板上,以衣裳做被褥盖住全身,坐在床边,将丁敏君的手腕拿出来,修长手指扣在手腕上,稍微探查了下脉搏,暗道:“受了重伤,怕是短时间内恐怕醒不过来。”
金九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掰开丁敏君乌青的嘴唇慢慢塞进去。
丁敏君冰冷的脸颊显出几分痛苦神色,眉头紧蹙,不过半刻钟,额头便浮现汗珠,脸色逐渐发红显出血色。
金九打量几眼后,转身走出房门,在院中徘徊不定,沉思道:“王妃恐怕已经知道世子遇刺的消息,天亮之前得回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金九轻笑了声,起身关上了院门,左右看了看,一掌拍碎了老旧的木桌,拿起碎木板,开始修补破破烂烂的窗户……
------秋风扫过老旧的院落,上了岁月的窗户木架摇摇晃晃。
“呜——”
似有似无的呢喃在昏暗的小屋里响起。
丁敏君睁开困乏的双眸,浑浑噩噩之间,觉得周身暖烘烘的,就是躺的地方比较硬,浑身酸痛说不出的难受。
稍许,丁敏君回过了身,明亮的眸子猛然凌厉,一头翻起来抓住身旁的佩剑,湛蓝长剑呛啷出鞘,剑锋指向窗口。
咚咚咚——
床头立着一个火折子,灯火如豆,照亮了身前几尺的距离。
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可以瞧见窗户旁站了个身材挺高的男子,身着护卫装,正拿着破木板在窗户上敲敲打打,天气较凉,他穿的单薄,时而搓搓手。
男子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十七八岁,长得十分俊朗,明显是富家公子的打扮,根本不会干这种杂活儿,窗户堵得歪歪扭扭,护卫装上也沾了不少尘土。
丁敏君平举碧水长剑只维持了片刻,便觉头痛欲裂,重新倒在了床板上。无力地低头看了下,身上盖着青色的护卫上衣,衣裳完整,反而是太热出了些细汗,领口解开了一点点,不知是别人动的手,还是昏迷时自己解开的。
丁敏君眨了眨眼睛,无力躺在床上,手中宝剑滑落到了地面。
金九修补着窗户,察觉到床边的响动,偏过头来,露出个亲和笑容:“女人,你醒了?”
秋风落叶,星月高照。
丁敏君眼中带着几分戒备,但更多的是疑惑,抿了抿嘴缓解喉咙的不适,才虚弱开口:“你怎么还没走?”
金九修补着窗户,随意道:“方才走出不远,便瞧见你倒在地上。天气这么冷,挨到明天早上肯定得冻伤,便把你抱过来了……这间院子应该没人住,生火怕引来刺客,也没柴火……”声音平缓,富有磁性,便如同和多年未见的老友交谈一般,不带半点虚情假意。
丁敏君闭目凝神片刻,脸色逐渐恢复,气顺了少许,头脑才逐渐清明。偏头看着自言自语的金九,沉默半晌:“为什么要救我?”
金九眨了眨眼睛,略显好笑:“遇见人快要死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嗯……方才你说我是世子,放了我,我自然觉得你应该是个识大义的人,讲道义那种好人……”
丁敏君艰难坐起身,握着身上精美的白色披风,还是有几分戒备:“你就那么确信我不会对付你……”
金九听见这话,摇头笑了下:“我只想知道,谁会对付西宁郡王府的世子?”
丁敏君一愣,以为金九是金霄,身份超然,她想了想:“西宁郡王的威名我早有听闻,今日是迫不得已,得罪世子了……我叫丁敏君,欠你一份人情,日后必会报答……”
金九摇了摇头,舀了碗水,递给丁敏君:“杀坏人不犯法,我救你是不想看着别人冤死,你要是反贼的话最好和我撇清关系,就当今晚上的事儿没发生过。”
丁敏君接过水,微微颔首:“我是为别人做事,身不由己……”说着拿起碗准备凑到嘴边,想起是金九喝过的水,便仰头搁着倒了一口,手腕不稳的缘故明显改善。
金九勾了勾嘴角:“女人长得就是漂亮。”
“……”
或许是没见过这么直男的撩妹手段,丁敏君眉梢轻挑带着几分莫名。换做往日,定然还以颜色,不过对方有恩与她,此时也只是抿嘴一笑,岔开了话题:“你叫金霄?”
“哼,是啊!女人听说过我的名字?”
丁敏君回想了下,轻轻点头:“以前倒是听上面人说过,说西宁郡王府终于有了个好世子,好像是能文能武,多少闺阁女子,江湖侠女想嫁给他,只可惜那人地位太高,瞧不上一般的,从未出现在过众人面前……说的就是你吧?”
金九苦笑一阵,点了点头,自家世子半年前真的是很冷漠,而且目中无人,确实把不少江湖人士,贵族子弟撵出了门。
“那时候年纪太小,不懂事,现在是不会了……”
“你会愿意?”
“应该会见见,让他们走的不是那么尴尬才是。”
“应该……”
丁敏君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头冷笑。气质天生清冷,这一笑,到真有几分雪莲初放的冷艳之感。
丁敏君稍微缓了片刻,力气恢复了大半,将披风掀开在木板床边坐下,捡起了地上的乌金长剑,看向站在旁边的金九:“你也受伤了?”
金九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女人好眼力。”
丁敏君琢磨了下,忽然伸出手,抓住了许不令的手腕,稍微感受了下。
金九倒也没反抗,只是面带轻笑。
丁敏君号脉感觉了片刻,眉宇之间便露出几分慎重,仔细重新打量几眼:“伤的不轻呀!”
金九收回手:“女人,你有救我的法子?”
丁敏君摇了摇头:“没有,因为你死不了……”
金九笑容亲和:“哦,是吗?!”
丁敏君眼中显出几分唏嘘,往旁边移了少许,拍了拍床板示意金九坐下:“很难受吧?听说中了明尊无影掌的人,少有活口,且生不如死。”
金九在床边和宁清夜并排而坐:“要是有酒就好了,只是没有啊。”
“是谁要害的你?”
“嗯……”
金九蹙眉想了想,轻轻摇头:“不知道,也许是王府以前的敌人吧!”金九说道这里便停下了话语,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
若是如他所想,是为了让西宁郡王一脉绝后或者诛杀异姓王,那他的主子可能没命活下去了。
丁敏君感觉到了金九情绪中的那抹担忧,犹豫稍许:“你家室这么好,疗伤应当不成问题,只要稍微注意,放宽心,说不定半年就痊愈了。”
显然,丁敏君平时不怎么会安慰人。
金九点头轻笑,目光转向二人之间的乌金长剑。
剑长三尺三,剑柄缠绕红绳,剑鞘当是新配得,有点不合适。
金九也是个好武成痴之人,对兵器的了解远比认字多,打量几眼后拿起乌金长剑,手指轻弹剑出三寸,在火折子的微光下显出一道寒芒。
金九手指在剑锋之上摩挲而过:“好剑……这是乌金?”
丁敏君瞧着细长剑刃,双眸中露出几分伤感:“我母亲的剑,留给我的遗物,她也是上面的人。”
金九把剑收回剑鞘,想了想,却也无话可说。
丁敏君明显话少,而许不令同样话不多,屋子里就这样安静下来。
丁敏君抬起手,勾了勾耳畔的发丝,又拿着碗小口抿了口,或许是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古怪,不知如何与这位位高权重的郡王之子交流。
折腾半晚,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金九没有久留,拿起披风,站起了身:“女人,先告辞了,我还有事,日后要是有事,打个招呼就行。”
方才昏迷的时候没祸害丁敏君,她自然是信这话的,犹豫少许,轻声询问:“为什么帮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很漂亮——女人。”
金九随口说了一句,便出去关上了房门。
丁敏君愣了下,少许才反应过来,清冷面容显出几分恼火,若有若无训了声“登徒子浪子”后,便缓缓躺下了。
只是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失眠了,想起金九受伤的事情,她又连忙坐起来,身受重伤脚步不稳,踉跄走到门口:“唉~~等等……”打开房门,外面秋风习习,落叶之上含有露水,只剩下一串隐隐约约的脚印,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金九眨了眨眼睛,抱着衣裳站了一会儿,最终也只是摇头笑了下,或许是觉得自己盗用主子名字,失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