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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余,京都,在北城衣锦坊平云街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内。
五六名混混正对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拳打脚踢,只见那少年双手抱着头,身体蜷缩在地上,任凭如何打骂,也一声不吭,在拳脚相加一下,身上原本就够破烂的衣服显得更加破烂了。
“我呸,”
“小杂种,你给我记住了,平云街是我们星云帮的地盘,以后做事,悠着点儿。”
小林子向手下们挥了挥手,边走还边说:“兄弟们,咱们走,今天我请客,一人一个烧饼。”
说着,所有人擦了擦拳头,抖了抖衣裳,一脸不屑的跟那人霸气离去。
看着身体瑟瑟发抖的少年,一个着麻布衫、脚底穿着草鞋的青涩少年一脸不屑的朝他吐了几口唾沫,也顺便擦了擦拳头,并捋了捋头发,朝其他人招了招手,抬头挺胸向巷口走去,同时其他人还时不时回头望向那少年,都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
被打的少年,姓刘,名枭,本是北通州朝阳县人氏。其父刘杲,字心远,家境本殷实,但奈何妻子张氏在生了刘枭后,不久病逝了,刘杲也渐郁郁寡欢,在刘枭九岁时也病逝了。
而其族人在帮助刘枭办完丧事后,又连起手来夺走了刘杲的所有田地遗产,刘枭从此流落各地,辗转便来到了神京城。
只见他全身穿着都是破破烂烂的麻布衣,头上挽着青绿色的细布,鼻血和嘴角流出的鲜血混杂着自身被打吐出的口水,从身上不断流向地下,他双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一双眼睛还饱含着些许眼泪,时不时眼珠子转动一下,旁人皆以为他被活活给打死了!
这时,他努力凝视着眼角下的一方长满青苔的台阶,往事一点点涌上大脑,似乎有一只手向他摸了摸,又像是铁链,很沉很沉,他想伸手抓住那似手似链的东西……然而此时的他却无可奈何的头一沉,闭上了那双饱经沧桑、穷困潦倒的眼睛,眼角那两滴泪也和鼻血、口水彻底混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
神京城,在某条不知是何街何巷何屋的小床上躺着一个小小少年,那少年的手时不时抖动一两下,嘴角还惨留着前些时日的血迹。
此刻,他正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秀丽景色,有一家团圆、相夫教子的家庭生活,还有刀光剑影、雷声轰鸣的雨夜逃亡……最后他看见了一方青石,看见了一支金钗,看见了一株不知名的小草,还隐隐约约看见了青石上刻有的字。正当他想走近那方青石,看一个究竟的时候,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大风,将他带回了现实……
刘枭缓缓睁开了眼睛,胸口便迅速传来阵阵绞痛,他忍不住咳嗽了几下,顿时感觉全身像被针扎了一般疼痛的让他冷汗连连,大声喘着气。
听到小屋里传出的声响,一个穿着粗布大衣、一脸麻子的大汉直接推开了门,几步便走到了刘枭的床边,嘴角一笑,粗声便道:
“哦!醒了,俺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早死去,俺就知道你小子命硬!”
说完,还伸手摸了摸刘枭的额头,脸色变了变,随机又开口道:
“可好些了,还有什么不适?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听着那大汉莫名其妙的话,刘枭大脑又一沉,强撑身体,用尽吃奶的力气,看了看一脸凶相的大汉,心里一冷,随即不由自主的答道:“小子…姓刘,名…名枭,通州万家寨人,现在只感觉全身疼痛……脑袋极热。”
“哦?那还好!”
“嗯,还有,先把那碗药喝了,桌上有馒头,饿了自己吃,我还有事,就先出去了。”说完,理也不理刘枭,转身就走出了小黑屋,随机重重关了门。
刘枭顿时松了口气,慢慢抬起酸痛的右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吃痛的抬起那碗药,一口气就喝了个干净。
这时,他隐隐约约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只听见那大汉对门外一人轻声吩咐道:
“王东,听着,带着手下,看好院子里的人,要是有一个不见了,老子就屠你了全家!”
那叫王东的连忙点头示意,开口就示好:“老大,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就这十几个小杂碎,在我眼皮子底下,难道还能跑了不成?只要我在,人就一定在!银子也就一定在”
那大汉拍了拍王东的肩膀,随即转身不急不缓地出了院子。
屋子的刘枭听后,嘴角无可奈何的呼过一道气,心想:看来自己是掉入某个人贩子的手中了,处境不妙呀!而他之所以这么想,第一,那大汉语速极快,看起来好像很关心自己,其实只是在意自己是死是活,根本不像自己的亲人;第二,门口的对话也说明了来者不善,十几个,银子?看来人还不少呀。
唉!就算猜想到了,又能怎么办呢?自己现在是病来如山倒,似乎还被揍了一顿,全身疼痛不说,还发烧了!看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此,过了六七日,刘枭身体恢复了大半,在他又多次偷听或有意无意打听之下,他渐渐明白了这伙人是干什么的了。
听那王东等人说:“那大汉姓张,人人都叫他张麻子,脸上自然少不了麻子了,他们这一伙人总共有七十多人,分布在神京城南城鬼市周围,以贩卖人口为生计,但他们又与寻常人贩子不同,寻常人贩子是直接强买强卖或者直接偷盗,而他们却是拾捡人们丢掉的婴儿或活不下去的乞儿,当然还有买来的穷苦人家的孩子,经过请来的人不断练习基本礼仪,再将他们卖进大户人家,还可以翻倍地赚不说,还能在大户人家留下些钉子,当然了,要是太笨或者太丑自然又用另一种办法——直接打断手或腿,多乞讨一些呗。”
刘枭初听这些话的时候,唬的差点儿尿了,幸而他知道自己身上虽然有多处暗伤,但人长的应该还不赖,至少不会被打断手脚吧!
当然,这几天他还是担心,要不是这里防守甚严,一个小院子足足有十几个人贩子守着,他一定会想办法溜之大吉!
他曾在门外察看过院子里的情况,这里每天都有两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领着十几个少男少女练习着某些礼仪,有走路碎步、食不言寝不语和一大堆大户人家的礼仪。从日出到日落,从未间断。
直到第九天后,那张麻子认为他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便让他也练习礼仪。
而那两个老妇人都是青楼女子,只因年老色衰,无处可去,又加上其他人的推荐,便来了这里教这些人贩子手中的少男少女,二人中胖的那个姓李,瘦的那个姓王,众人管她们叫做嬷嬷。
当然了,所谓地少男少女,那自然不是真的了。只说众人年龄最大的才十六岁,最小的才六岁不到,除了个别的不显饥色,剩下的都是皮包骨头,脸色蜡黄,忽一阵风出来,都要随风而倒。
刘枭今年才十二岁不到,个子在众人当中,不高也不矮,跟在众人身旁练习着礼仪。
此时,他方才清楚,只要一有出错的,轻则被那两妇人大骂,重则竹竿连着打数下,他自己的手和屁股都不知挨打了多少下,一天下来累的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两个嬷嬷还说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以后进了大户人家,生活不知会有多好呢!他虽不相信,还有心反抗,可双拳难敌四手,有心无力呀!只能默默沉受罢了。
而直到此时,他才知晓,皇帝头上的皇冠和皇后头上的凤冠霞帔不是那么好戴的,光是各大节日的礼仪和红白喜事的礼仪都让他学的够呛,像空首,本是古代男子跪拜礼的一种。行礼时,双膝着地,两手合拢,低头到手,头与心齐平而不着地,所以又称“拜手”。跪,两膝着地,挺直身子,臀不粘脚跟,以示庄重。还有坐,就是席地而坐,坐时两膝着地,臀部贴于脚跟。为了表示对人尊重,坐法颇有讲究。
甚至坐立行走都让这些瘦骨嶙峋的少男少女学得十分艰难。幸而他们学的都是奴才、奴婢学的贱礼,虽也简单些,但没有数月,也难以学会。
又一日正午,众人刚刚才学完,王东便叫两个十七八岁的手下搬来两筐硬馒头,叫众人快吃,吃完后加大力度去练习。
刘枭伸手领了两个硬馒头和一碗水,坐在地上呆呆看了看王东两眼,之后就吃起又难啃又毫无营养的午饭。正在这时,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慢慢挪近了与刘枭的距离,抬头瞧了瞧刘枭,又快速低下了头,也啃着馒头。
刘枭知晓,这小女孩叫小雨,今年才七岁,因父母无力扶养,便将她卖给了人贩子,好像是从扶风县买来的。
刘枭也瞥她一眼,并未说话。
小雨乖乖躺在他身旁啃了会儿馒头,然后开口弱弱地说:“刘枭哥哥,你说咱们会被带去哪儿呀?这里的人好可怕呀!一点儿也没有家的味道,也不知道小满怎么样了?我怪想他的。”说完眼里含着泪水,泪眼汪汪,欲掉未掉。
刘枭捏了捏鼻子,顺口回答道:
“小雨,什么都不要问,也不用担心,这不是还有我们吗?相信咱们不会被带到那种下流之地的,相信自己,我们都在的!”
刘枭知晓,这小雨是因为家中有了弟弟,父母又养活不了她,便以五两银子的价格把她卖给了人贩子。她口中的小满,便是她的弟弟了,可惜,这傻女孩子还不知道她父母的心思呢!而所谓的下流之地——便是烟花之地了!如果真的去了那里,这小女孩怎么活呀!
只见那小雨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啃起了硬馒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而王东等人自然不会吃这些难以下咽的食物,而是在旁边吃起了豆腐汤和解渴消暑的梅子汤,还时不时望了望众人,似嘲讽一般悠闲自在。
刘枭足足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啃完两个硬馒头,喝净碗水,随即望了望王东等人。站起身来,缓缓朝着他们走去,王东张口想呵斥住,但终究没有开口。
刘枭吞了吞口水,才缓缓地对王东轻声问道:
“王哥,不知小人能不能问您一个小问题呀?保证不耽误您的任何时间。”
王东愣了愣,随即又满不在乎地开口“说吧!老子听着呢。”
“王哥,不知现在是何年?哪朝?哪代呀?……还有神京城是位于哪里呀?”刘枭顿了顿,小声谨慎地问道。
王东放下了酒杯,擦了擦嘴角边上的酒迹,随即开口又满不在乎的说道:“傻不拉几的!老子现在就告诉你:如今是大余建武四十八年,双帝在位,这神京城就是神京城呗!哪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大哥来了,有你感受的。”
说完,王东又自顾自的喝起了梅子汤。
刘枭眉头一皱,心想:建武四十八年,还大余?神京城?
何意?
建武?这个年号在刘枭的记忆当中,好像是只有两三个帝王用过,还是遥远的汉光武帝以及晋元帝,而这个大余?实在是没有任何记忆,至于神京城,大唐或者大明吧!
带着一脸疑惑,刘枭又重新端坐在地上,思考着得来的消息!
而那小雨见他去问话,唬的连忙闭上眼睛,唯恐会发生不测。
众人也各自歇息,无人在意他的生死。也是,这里人命本就不值钱,只要官府不管,人死了也就死了。
要说这刘枭为何不问其他人?那也是因为众少男少女一问三不知,别说现在是哪年了,连何朝何代都不甚了解。
这样他只能从王东那里套话了。
“唉,算了,建武就建武吧!反正自己已经身陷囹圄了,身体又不怎么好,何必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只是……这身体”想完这些,刘枭便无所谓的嘲讽了自己一下。
至于逃走,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不说这里防守甚严,就光是人生地不熟,出门去哪儿,俩眼珠子一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所以他才只好继续跟着人贩子,套问些话,就当是增长见闻以及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了。
如此又过去了两个月,刚好到了建武四十八年七月初七,张麻子等人商量了一下,认为众人已学得七七八八矣,决定将他们分批卖进神京城的大户人家!
不说什么,买进一个人,至多四五两银子,而卖进大户人家至少十五两银子;当然了,首先得是有教养的,加上养个半年左右,要不然也只不过值个五六两而已。而他们捡到的乞儿,就大赚了,要不然他们又怎会那么在意刘枭的死活呢?
世道如此,这是刘枭等人的不幸,也是时代的不幸!
至于何去何从,刘枭也毫无头绪,只能先离开再说以后了,也许本就没有以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