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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武松既然敢做下人命,自然有着出逃的本事。
县里守城的那点人手几时叫他放在眼里?
冲将过去三拳两脚一伙士兵便叫他打得哭爹喊娘四散而逃。
武松打开城门,让兄长武大跑在前头,自己牵着马儿带着金莲跟在后面。
一路好跑,路上每隔一段便负了金莲在背上,好让哥哥上马歇息。
如此一夜奔走,总算离着清河县越行越远,武松放下心来,这才一屁股坐在路边。
稍作歇息,寻了处小溪,三人喝了一回溪水,又饮了马儿,武松这才开始打量路途。
夜里只顾奔走,却是不曾注意路途,不知怎地竟是跑到此间,好在附近还有人家。
武松自溪水里洗手净面,收拾整齐,去到人家打问,一问才知已经快要出了清河县。
得人指路,这才知道顺着路走,三两日便到阳谷县,过了阳谷县再往下走上两三日便是水泊梁山。
梁山就在不远,可此时武松却面临一个尴尬境地,夜里杀得痛快,走得迅疾,偏偏忘了银钱。
兄弟两个并一个女子,浑身上下竟是找不见一枚大钱!
没奈何,只得沿途找个殷实人家,一匹马儿贱卖了十五贯钱钞,武松手上无有兵器,便让人家饶了一根哨棒提在手上。
失了王伦哥哥赠与的银子,就连马儿也给卖了,武松心里自是不太好受。
还好有金莲一路相伴,她是个细腻的人,瞧出武松心里沮丧,一路上不断陪着说话,不时还给兄弟两个唱上一曲。
武大故意走在后面,瞧着跟前两个郎才女貌心里欢喜,事情到了这一步,兄弟就在身边,他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没了马儿,金莲脚力不成,三个人走走停停,倒也来到阳谷县地面。
一路武松、金莲虽是互生情愫却始终没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年轻男女,暧昧不清,好似蜜里调油,直教金莲甘之如饴。
这一日晌午时分,三人走得路中饥渴,望见前面有一个酒店,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上头写着五个字道:
“三碗不过冈”。
三人入到里面坐下,武松把哨棒倚了,见了招旗知道有好酒,当下按捺不住,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吃。”
只见店主人把三只碗,一双箸,一碟热菜,放在武松面前,满满筛一碗酒来。
武松拿起碗一饮而尽,冲金莲笑笑,满意的说道:“这酒好生有气力!”
大郎、金莲见他喝得高兴,也不去拦他,只让酒家上些饱肚吃食。
没多会儿饭菜齐备,店家端了过来,武松已然吃了三碗酒,又要店家筛酒。
不料店家却是不肯,指了指门前旗招上的‘三碗不过冈’,给武松分说道:
“俺家的酒虽是村酒,却比老酒的滋味;但凡客人,来我店中吃了三碗的,便醉了,过不得前面的山冈去:因此唤作‘三碗不过冈’。若是过往客人到此,只吃三碗,便不再问。”
武松吃得兴起自是不信,不满的问道:
“原来恁地,我却吃了三碗,如何不醉?”
酒家却还不依,只是不肯,嘴里不忘回话:
“我这酒,叫做‘透瓶香’;又唤作‘出门倒’:初入口时,醇浓好吃,少刻时便倒。”
依着武松,若只他一人,定要当场发作,只是现下带着两个,想想也就作罢,又让切了两斤牛肉。
一发吃了算钱,招呼兄长、金莲就要启程赶路。
不料那店家又是闪身拦下,说是近日夜里时常听闻前面景阳冈上传来虎啸,怕不是有那大虫。
店家也是好心,劝说三人不急着走,不妨等等,就在店里歇了,凑得二三十人,一齐好过冈子。
武松身上背着官司,又以为店家是要赚他店钱,心想若真有大虫,怎地不见官府榜文?
不愿耽误功夫,冲哥哥、金莲说笑,只说店家做得好生理,竟拿大虫来留客!
武大、金莲也是一般以为,是以都没拦他,只是笑了应着。
店家见拦他不住,也就兀自罢休,虽是夜里听见虎啸,也没听说伤了人命,他自劝过,别个不听也就罢了。
三人取路前行,走了四五里路,来到景阳冈下,沿着山路往上,到了申牌时分,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见着一个败落的山神庙。
金莲走了半天,真个乏了,又见日头西落,提议夜里不如就在庙里安身,明日天亮再走不迟。
带着个女子,本就多有不便,总不能叫她夜里赶路?武家兄弟两个商议几句也就同意,把个山神庙胡乱收拾一番。
拆了门板放在庙里,权且给金莲当个床铺,兄弟两个干脆靠坐门槛,胡乱歇了。
谁知睡到半夜,忽觉一阵狂风,武松突然惊醒。
月在中天,倒也照得庙前明晃晃一大片。
那一阵风过了,竟是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
武松见了,叫声“阿呀”,赶忙推醒兄长武大,叫他躲进庙里。
武大见了大虫,吓得哇哇乱叫,连滚带爬钻进庙里,那厢金莲也是惊醒,哆哆嗦嗦跟武大躲到山神神像之后。
只是放心不下,两个探了半个脑袋招呼武松快跑。
武松早把哨棒提在手里,听得他两招呼,不由露出几分苦笑。
莫说走不脱了,便是能走他又怎能舍了身后两人?
只得捏紧哨棒,死死盯着大虫不动。
那大虫又饿,又渴,把两只爪在地上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见大虫扑来,只一闪,躲过了大虫厮扑。
他这一躲,大虫竟是一头窜进庙去,武松顿时大急,庙里还有人呢!
好个武松,竟是舍身忘死,眼见大虫就要发现庙里的人,大吼一声,快步上前,双手抡起哨棒,用尽全身力气,只一棒,从半空劈将下来。
只听得咔嚓一声,竟是打得急了,一棒抡在了门楣之上,那个哨棒折做两截,剩一半拿在手里。
大虫听得动静,回过头来,反身就要来扑!
好在山神小庙,地方有限,又堆了许多碎石杂物,让那大虫周转不灵,被武松觑得孔隙。
只见武松弃了手里半截哨棒,纵身平地跳起,一跃窜上山神法台,顾不得许多,竟是一把拉到神像,把个大虫压在神像之下。
好个大虫!吃了神像砸、压竟还十分有力,挣扎着就要爬起。
武松望了哪里容它?跳下神台两只手就势把大虫顶花皮胳嗒地揪住,一按按将下来。
那只大虫急要挣扎,被武松尽力气捺定,那里肯放半点儿松宽。
按住大虫,武松脚下没歇,不住得往它脸上乱踢,只几下便踢了个鲜血淋漓。
大虫吃痛,只是就地乱抓,武松岂肯让它如意?
感觉手下力道小了,空出一只手来,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
打到五七十拳,那大虫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更动弹不得,只剩口里兀自气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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