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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本新书的热评不断,给包文春带来继续写字的信心,同时带来的困扰就是没完没了的读者来信,包文春没空一一回信,就在大型季刊《长江文学》上刊登一篇统一回复的短信,说自己还在上学,谢绝回复。
潘小雷趾高气扬,每天都来逗趣包文春:“你家邓姐姐寄来了录音机啦!”
那口气里带着揶揄讽刺,极为嚣张明显,就连毛忠民李文超几个也有点不服气了。可包文春依旧风轻云淡,仿佛不关己事,他几十岁心态了,没有兴趣和小屁孩置气斗嘴。
同学们帮助拆信的时候,就看见一封来自广州太平洋音像公司的公函,交给包文春一看,信件是一位叫张新学的监制写的亲笔信,信中邀请包文春去广州录制唱片,还说了版权和利益的关系,委托太平洋来管理的话,可以受到权益保护,如果能有新作可以和他联系,将会给与和香港同等的高回报。还提到如果同意的话,就电报告知一声,他们报销来回车费还提供免费住宿。
包文春想起丁香的请求,说她很想唱歌,但又不知道此行的后果如何,旋即想到自己已经恢复了部分能力,哪里还需如此顾忌?就问丁香:“你不是说想唱歌吗?我给你写些歌曲,带你去广州出唱片怎么样?”
丁香警觉地看看他,说:“不去!谁知道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不去最好!包文春还真的怕她好高骛远,被花花世界蒙蔽了双眼。就说:“那我去了!家里的邮件你负责哈!”
同学们鼓噪起来,哇!真的要出远门了!还要当歌星了哎!
潘小雷很内行地说:“开演唱会以后才是歌星,录唱片只是歌手。”于是同学们又是一番争论。
周末回家的时候,见到三爷坐在二叔家里,正在给包妈和二叔上政治课,他的气色好多了,有时还是习惯性的喘几声,却根本没有粗重的肺音。看来那针砭的效果还没有失效。
村里的土地一级分完一二等地,还在整天开会讨论。不过包文春家的不参与抓阄了,他和二叔家的土地已经确定是那四十三亩地了。三爷说:“共产党打天下,为的就是穷人能有块土地,现在的世道多好啊!不动刀枪,不费口舌,不花分文给你四十多亩地,还挑三拣四?上面给出政策是三十年不再动地,春子这次做得对!地力低不要紧,在于人去做,勤劳一些,少睡点瞌睡,多出些力气,积些青贮肥,两年就翻身了。”
见侄孙回来,他笑了起来:“好孩哟!下学回来啦!冷不冷啊?”
包文春一阵感动,说:“三爷怎么有空回来了呢?听说大队要散伙是吗?”
三爷叹了口气,说:“小队的事情解决完,就该整顿大队了,大队里正在商量怎么搞?连着林场也要撤销,我这饲养员和其他八大员都要回到村里,我就是和队长说说,看把我分的地跟你们搞在一起,队长说你们的已经定下来了,村里的一二等地已经分完了,不能重新分了,我的只能在三四等地上补些,队委会也答应了,给我从荒地补两个人份土地,就和你二叔的挨着。”
操!家里这就分了五十多亩了。大队要散伙?那件事可得抓紧。包文春敷衍几句,就撒腿往大队部跑,他要在散会前赶去听听会议精神。
大队部已经显露出一片破败景象,院墙倒塌没有修缮,履带拖拉机和四轮大拖车的棚子屋顶露着天,三间供销社零售点的窗户是用砖块砌死的,大门也是破烂不堪,一脚就能踢倒。
会议已经结束了,正好支书于登林和会计黄登科在商量林场和另两块集体土地承包的事情。见包文春在外面伸头,就招手让他进来。
本村的集体土地有三块,一块五十亩的,种着一半的桑树,除了每年招惹一群孩子摘桑葚外,没有产出多少蚕茧,林间种些庄稼,自然没有效益。另一块土地是耕地,十八亩,离村部较近,每年麦豆轮作,还有点收成,但投入也大啊!大队部有十几头牲口,拉的粪肥全部送到那块地了,也就每亩三百多斤的小麦产量,还说是高产田。
最大的一块林场梨树园,是一块长宽快一里地的方形大块地,周围一圈排水沟,和包文春的那块承包地一沟之隔,又靠着公路,里面种植着六七千棵梨树果树。那些梨树是六零年前后栽种的,树龄老化,又没有专业技术管理员,就放纵生长,梨子没有卖到钱,还每年惹来一些踩踏庄稼、打架斗殴的烂事。
队委会上已经确定要发包土地,现在就是寻找承包对象,商定承包价格等问题。
包文春早已和黄登科打过招呼,他们原本不当回事的,一个十六七的小毛头的话能做主吗?他又有什么能力来耕种这一大片土地呢?但别人也没有谁有能力啊!
包文春在村里自愿接受四十多亩最差的土地,消息已经传遍全大队了,被认为是疯子傻子,可砂子能写书唱歌吗?人家的眼光说不定看到时代变化了呢!由不得黄登科和于登林不重视这件事。
包文春走进来,拿出一盒三门峡烟,每人发一支,轻轻放在黄登科面前,问:“大队真的要解散了么?真的确定要包出去了?那块林场有人要没有?”
于支书苦笑一下,说:“春子啊!不是解散,是改革体制,以后要称为村部。这是大势所趋,外大队已经搞得轰轰烈烈了,听老黄说你想接过去,我们就想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那些土地只能用于种地,可不能胡来啊!”
“当然是种地了,开工厂也没有本钱啊!我能有什么想法?集体土地和设备分散承包出去,是为了发挥更大的效率,产生更大的效益,对不对?但大队一级的基层管理组织还是不变的,依旧监督管理这全大队的粮食生产和保证国家粮食收购,这对不对?你们依旧还是村领导。我承包这块地,依旧是种植粮食或经济作物,依旧是上缴到粮所国库,也卖不到外地去对不对?但个人来耕作的话,责任性大些,只要舍得投入,肯定比大集体收成要好些,是不是?我现在就想知道大队里是想怎样承包,每亩一年多少钱?是一年一交还是一次交够多少年?一次能签多少年的合同?”
黄登科看看于登林,于登林说:“我们也在商量这个事,就是拿不定注意,这事儿咱村还没有先例,以你的想法,应该算多少钱一亩合适?”
包文春知道,当年那块地被两人承包给外村的私人,收了人家五百块钱的红包,以每亩每年三块钱的价格贱卖出去。就说:“那块地你们都知道,靠近公路,公路西边就是回民村,他们的牛羊多,都赶到这边来放牧,庄稼糟害得厉害,这个黄会计最清楚。你还不能撵,弄不好就要打架。那块地地势低洼,那些树都长不起来,一到夏天,就涝在水里。二十多年了,树龄比我年纪大多了,现在连个铁锨把子粗也没有。别的我也不说困难了,我要改造它,至少得花很大一笔钱,几万块都不够。这样吧?我和村里土地一样,承包三十年,时间长点,还值得投入一下,一次性付清,你们看得多少钱?我和黄会计说过,另外给你俩各一千块钱,和这次承包费无关。就是今后上级有什么优惠政策,及时通知我一下的信息费跑路费,大队有什么农田水利项目,也想着咱就行。”
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两叠大团结,塞到黄登科的半敞开抽屉里。黄登科不去看钱,用算盘快速核算一下,问于登林:“那块地以前都是按照一百八十亩计算的,除了林子,熟地不到一半,该怎么算?”
于登林笑着说:“这样吧!明天咱们亲自去量一下,有多少算多少?承包费的事儿,回来再商量。”
包文春立刻答应下来,说:“那好吧!明天我买些菜,在家吃顿饭。”
其实不用丈量,包文春也知道那片地的具体数字,大沟外沿南北三百五十米,东西四百一十米,除掉一周三米五米宽的大沟,也有二百亩。既然他们说了,土地面积是不会增加的,耕地和林地肯定要分开算,那就跟他们玩玩心眼子。
回家后已经天黑了,三爷在二叔家吃过了饭。过了元旦,大队就不开伙了,他就要搬回来住,村里却没有他的住房,想把他安排在生产队的牛屋里住,那三间牛屋里住户较远,周围都是各家的粪坑,离水井又远,下雨了,挑个水都难,爷俩正在商量该怎么办?
包妈递过来一封信,说:“你爸叫你这几天过去一趟,说什么田阿姨有事找你!”
包文春当着二叔和包妈的面,说:“过几天再去,明天家里来客人,明天一早我派人买菜,你杀两只鸡,等会儿我去富伦哥家借自行车。”
“谁啊!不年不月的请什么客呀?一顿饭得几十块吧?”
“是大队支书,带几个人来,我想承包南边那块林场。他们来量地!”
三爷疑惑地说:“多少年了那里都说是一百八十亩啊!还量什么量?分明是来吃喝的吧?”
包文春笑着说:“说不定一百五十亩也不一定呢?”
三爷醒悟过来,笑着说:“你还能通动他于登林的腚眼子?你们明天就不要多说了,叫春子和他们说!他比你们有眼光!”
包妈确实在发火:“好好的上学不上,尽搞些歪门子把戏,包地种地能是写写画画,就能把粮食弄回来的?那得一锄头一镰刀的实干。你一个人怎么能种完那么多地?家里的四十亩还得你回来帮忙呢!”
二叔也说:“包地的承包费得多少钱啊?你有多少钱,明年的种子得多少钱你知道吗?不说别的了,就是请牲口耕种,管饭也管不起啊!”
“不怕,钱是慢慢挣的,机会是不常有的。”
二叔说:“祝家庄的春凤来过,问你什么时候去见面相亲?你把钱都花在地里,以后怎么办?”
包文春笑着说:“有了田地,还怕没钱?有了钱还怕没媳妇?三爷、二叔放心吧!种不了可以请人啊!出钱雇工总会有人来的。这事儿我妈就别管了,要不过几天我去武汉,找人说说,把你的户口迁过去?你去城里享福吧!”
包妈想起包爸的嘱咐,气鼓鼓地,却没有再多说,回家就着鸡笼逮鸡去了。
三爷笑着说:“还是春子有见识,困难是暂时的,前途是光明的。等你有钱了,土地在别人手里掌握着,你还能去抢?这事儿我支持!赶明儿我给你看场子、养牲口,将来死了,你埋我!”
“看你说的,你就是我爷爷,百年以后的事情不须操心,你看我二叔还年轻,不用着急,你要是看哪个老婆子合适,咱家紧着你先娶亲!”包文春开起玩笑,见三爷脱掉鞋子就作势要打人,他连忙跑了。
就着煤油灯,写了封信,才去鲍富伦家借自行车,这个乡营业所主任住在家里,每晚回来,他家老婆姓卢,性子慢得急人。鲍富伦见是包文春来了,没有说别的,也没说明天自己用不用,直接推出来交给他。
包文春心里一阵发笑,咱这个隐形有钱人还是有人买账的。就说:“明天中午我家来客人,你过来陪喝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