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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展等人后退了三十里扎营,招兵的案子设在了太上湖周遭两百里。
33 冀曲城外十里,军营外一张木桌,十几个兵将,百丈长的队伍来应召的。一来是无所为生好歹吃军粮能吃个饱饭,一个是启恒救灾所传出去的仁义爱民的名声。
“下一个!”录籍的小官喊道。
一个没有头发的瘸腿之人推轮椅上前。
小官抬头一看,停了笔。大概是个化不着缘的小和尚想投军吃军粮的,可军旅辛苦,怎么会要他这样的残废人?周围兵将和民众都是笑。
小录籍一天也累了,正好找点乐子。小官打量陈休,拿笔点点那腿,“你这还能站起来吗?”
陈休不以为忤,不过是笑笑,道,“难。”
小官微愣,惊于陈休这一身不卑不亢的气度,不再嘲弄,坐回案后,“我们这是军营,不收断腿的。阁下若是投军是不行了。”
“你说的不错,我不是來投军。”陈休笑道,“杜展可在?让他出来。”
纵使是相识也没有让将军出来相见的道理,后方一个小兵大骂,“放肆,杜将军怎能任你呼之则来!”
“放肆?你在这大呼小叫的不也是放肆!”陈休怒喝。这几分怒容不过是装的,心里得意着呢,这样怒喝还真痛快。
小官微一敬,“阁下报上姓名,我们也好向将军通传。”
这小子还真机灵,陈休不由得打量他,就见他军装挺拔,一张圆噗噗的脸上还显着稚气。其实这小官已经二十四了,比陈休还大几岁,不过是长了一张看不出岁数的圆脸。陈休笑,“跟你们将军说有一个坐着轮椅的朋友来找他,他会出来的。”
有人去禀。杜展果然出来。
“是你?”杜展还记得这个突然出现在船上的人,启恒是他救走的。
“来给将军指一条生路。”陈休道,毫不避人。
陈休无非是来策反的,杜展心知肚明,又看周围众人,也知道陈休打的什么主意了。
“进了军营,脑袋从来都是悬着的,行军打仗,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杜展凌然道。一挥手,张得明白,让众人后退,招兵的案子移了几百步。百步之内不再有人。
“将军要说的话不想让人听?”陈休笑。
杜展道,“你我心知肚明,不用再绕弯子了。”
这个弯子非绕不行。陈休笑,“吴王对将军还信任吗?”
“若是不信任,何以让我在此招兵?”
陈休眉头一挑,“若是信任,怎么以显殿下之名招兵?”
“招的兵,入得是我吴国的军籍。”杜展冷笑,“阁下大概是个聪明人,怎么也以为以谁的名义招兵,这兵就是谁的?”
“是啊,可是将军难不成认为谁招的兵,兵就是谁的吗?”陈休望着杜展。
杜展突然大笑,“你无非是挑不离间,这点小把戏你不用在我面前卖弄。将在外听令而已。吴王让我领兵,我则死战,若是去了我兵权,正好轻松!”
陈休微惊,这杜展算是劝不进去了,就是明知吴王会让他交出兵权也心甘情愿。或者他是有所忌惮?看不透。
峪口以北是闵茫群山,说是天下山脉之根,越向北地势越高,群山矗立,最高峰是潼山。潼山之高仿佛接天,常人不敢近,又传说潼山之巅便是天神长皇临人间的帝都,因此潼山又称天道口,天道口便是余水之源头。余水在闵茫群山水流湍急,冲出西北漠北平原,水至平原才行缓慢,能通航运之便。
四月初八,春暖。仪仗从峪口而出,坐船,经余水行十日,至冀曲。
吴王亲自而来,做足了忠义之态,仿佛几个月前将启恒送来冀曲不过是春游秋猎一般。浩荡的仪仗将启恒迎入吴王宫中,群臣进拜,吴王又设大宴。
鼓乐喧鸣,从黄昏时起,直到夜中。
吴王道,“殿下为天子正统,吾必以举国之力送殿下回朝。”
吴王道,“殿下为尊,当为正位。”
吴王道,“天下五国,唯吴国记得武帝之恩,可怜四国小民,不知礼义忠信。”
吴王道,“吴当代天行道,除天下奸佞宵小,为世间肃清正道。”
吴王还说了太多话了。他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迈之人,人虽黑瘦,却精神抖擞。徐步上前,真肯向启恒这个小儿跪拜,眼中清明露出十分恭敬。说的正义凛然,却不知心中所想。都说人老来越奸,大概就是这样。
这吴宫殿堂之上竟也有邵子平邵子安的一席之地,虽然在最末排虽然在最里侧。与启恒的强颜欢笑不同,邵子平在享受殿堂上的喧嚣。今日他们二人在这偏僻处看着众人,他日必定让众人仰望他们。
邵子安已经半醉。邵子平依然清醒,他扫视宴席上众人。启恒、吴王,满堂的大臣和侍候的宫人。还有吴王年近五十的长子吴潼,四十上下的次子吴雍和三子吴埔,三十上下的四子吴尤,二十上下的有七子吴祝和长孙吴瀛。这吴王近七十,早已儿孙满堂了,却至今未立储君,几个儿子孙子因此都盯着这个位子。
长子吴潼老而瘦,面目像吴王,却无大志气,贪杯而好色。次子吴雍壮而黑,神情严肃眼神狠厉。三子吴埔瘦而羸弱,眼神闪烁心思缜密。四子吴尤看着像个闲散人,好酒而不醉,不喜说话,独坐饮酒。七子吴祝年级最小,好诗好文有少年人的狂傲之气,此时醉而忘形,已被侍从带回。
长孙吴瀛自在惯了,此时侧身坐着,满眼嘲弄神色,举杯不饮,同邵子平一般在观察众人。他也扫视一遍这宴饮中的众人,杜展说的那个光头瘸腿的人不在。吴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离席而去。
喧嚣毕。
夜色,吴王宫中。侍女怯生生的跪了一地,不知道这个殿下何故恼怒。
启恒瞪着眼睛,拽着邵子平,“我受不了了!你听见吴王说什么了吗?把我送出去的是他,现在他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混账!混账!”
“殿下息怒,殿下还记得在冀曲所说的话吧?”邵子平低头沉稳道。
启恒怒气不减,抬头一瞥,将邵子平送开。“都起来!滚!”
众宫人拜礼起身退了出去。
陈休没来,启恒心里不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