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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寻着了群英楼的掌柜,把方才的事说了,见掌柜脸上波澜不惊,抓了抓头,窘迫道:“我就是怕他们真闹起来。那二人瞧着不一般,尤其是那男的……”
掌柜点头道:“你做得很好。回去前面伺候着。今儿空了,去账房支一两银子,赏你的。”
小二直点头,喜滋滋地走了。
掌柜沉吟片刻,去到前堂,只见那小二正殷勤地将厨房做好的饭菜往那一桌上摆。聂道天突然转头看向他,掌柜泰然自若地一笑,待那唤作小朱的小二瞧了过来,对他招了招手。
小朱对聂道天和云长乐道:“二位客官,菜上齐啦!”又扭头看向掌柜那边,“掌柜找我,怕是有吩咐。我去去就来。二位慢用!”
聂道天微微一笑,挥手让他去了。但方才掌柜“窥视”的目光已引得了他的怀疑,他不动筷子,却对云长乐道:“吃吧。”
云长乐心中暗骂他心狠、狡诈,倒也不怕酒菜会有什么问题,若无其事地拿了筷子开始吃起来。聂道天一边留意着她吃了酒菜的反应,一边不着痕迹地留意着小朱和那掌柜。他见小朱走了掌柜面前,便运起了内力,只听掌柜道:“今儿早晨你帮着清点仙酿居送来的酒,可记得梨花白放哪儿了?有贵客等着要呢!”小朱愣了一瞬,抬头与掌柜对视一眼,见他脸上略有不耐烦,眼睛却定定地瞧着他。小朱福至心灵,机灵道:“啊,不就放在……”两人边说边往后面去了。聂道天打量着他们的背影,疑心去了一半。
掌柜和小朱离了前堂很远,这才停住脚步。两人对视一眼,掌柜低声道:“之前你说可能闹事的人,就是他们俩。”虽是问话,语气却已十分肯定。他方才被那男客瞧了一眼,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蛇盯住的青蛙,心怦怦直跳,也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强忍着惧意,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小朱道:“是那女客先提起的话头,后来那男客便问她想不想住清风苑,那女客倒没接话。”
掌柜道:“我在群英楼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是真厉害,还是假把式,一见便知。那男客必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小朱咧了咧嘴,道:“还能有清风苑中住下那两位厉害?”
掌柜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这小庙可装不下那么多大佛。我瞧你倒是十分机灵,便去清风苑跑一趟,跟路先生提一提那二人。若是真闹起来,便也怪得我们啦。”
小朱早就知道清风苑内住了云西辞的姑父路行歌和姑姑云烟,这两人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听掌柜吩咐他去清风苑,喜得抓耳挠腮,忙道:“掌柜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事儿。”
却说路行歌和云烟十年前从慕城回到云山竹海后,便成了亲。忽忽十年,二人虽然仍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常会你气我,我气你,打来打去,但感情却是在斗气中越来越好。两人年纪已是不小,本以为快十年都没有孩子,定是命中无子了。哪知云烟却忽然怀上了!这下路行歌大喜若狂,收敛了脾气,对云烟真可谓是千依百顺。云烟对腹中的孩儿也很是看重,但她待在云山竹海也是无聊得紧。打云西辞离家去到大熙,她更是坐不住,待三个月后胎稳了,便对路行歌道要去大熙看云西辞挑战护山高手。
路行歌自认为护得住妻儿,便陪着云烟从云山竹海来到了大熙。两人比云西辞晚出发半个来月。待云西辞从塞川、梅木岛上走了一遭,两人早早就已到达了慕城,并在群英楼的清风苑住下等他了。
路行歌夫妻几日前收到云西辞的来信,云西辞在信中报了平安,且说这几日内就会到达慕城。云烟已有几个月没见侄儿,十分想念,眼见云西辞就要到了,便也不再外出,只在清风苑中等待。
清风苑内,云烟正与路行歌道:“西辞已见着了长乐,也不知他俩处得好不好。”
路行歌笑道:“我也有好些年没见长乐了。若是这次西辞能带她回云山竹海,我这做师父的倒要感激他了。”
云烟道:“西辞生得好,武艺又高强,性子温和,脾气是一等一的好。长乐与他又是青梅竹马,怎会不喜欢他?”
路行歌不以为然,暗道:“我那徒儿从小就有主意。西辞自是好的,但两人能不能凑成一对儿,倒还难说得很。”
云烟见他笑而不语,拍了他一下,道:“难道不是?”
路行歌笑着正要答话,耳朵一动,片刻后,只听有人在外面道:“路先生,小的小朱,奉掌故之命前来,有要事禀告。”
路行歌与云烟对视一眼。云烟哼笑道:“竟来寻你,便去看看是何‘要事’吧?”
路行歌便让小朱进了来。
小朱激动得手脚打颤,头也不敢抬。
云烟见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放缓了声音问道:“有何事要说呢?”
小朱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心道:“这必是云岛主了。”自云烟成亲之后,别人提到她,不是“路夫人”,便是“云岛主”。她自个儿倒是更喜欢别人称她“云岛主”。
小朱将聂道天和云长乐二人描述了一翻。
路行歌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
待小朱说完了,他掏出一块儿碎银给他,道:“我知道了。”
小朱欢喜地接了,又小心翼翼地问:“路先生可有什么打算?”
路行歌挥手道:“你去吧。我自有打算。”以他的脾气,这么说已是对小朱十分客气了。
小朱走后,云烟对路行歌笑道:“这群英楼的掌柜也是有心了。”
路行歌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说道:“我去看看便回。”
云烟“咦”了一声,道:“那二是谁,怎地竟让你有兴致特地去看?”
路行歌犹豫了片刻,道:“我听了方才那小二的话,心中隐有不安,便想要去看看。”
云烟脸色一变。要知道,世间真正的高手,对天时、地利、人之气运,皆有感应。这种感应玄而又玄,实无道理可言,但不知有多少高手凭借这种感应趋吉避凶。
云烟道:“我陪你去。”
路行歌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你留在这里吧。”
云烟笑了笑,道:“你如何不知我的性子?若是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哪里坐得住?”
路行歌想了想,道:“那你答应我,不可动气,不要动手,小心动了胎气。”
云烟抚了抚肚子,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儿。”
此时,群英楼大堂中已是乱成一团。
云长乐一盏茶前,借口如厕,想要找机会逃走。她先瞅准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与她一同进了供女子如厕之处,正准备下手点倒了她,哪知那茅厕里竟已有人。彼时云长乐蒙在面上的面纱被那受到惊吓的丫鬟在慌乱中碰落,另一个女子忽地惊讶道:“是你!”
云长乐大吃一惊,发现那女竟是永国公主董文兰。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董文兰轻咳一声,往外走了几步,问候道:“长乐殿下,别来无恙。”
云长乐心中一咯噔,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她暗暗庆幸聂道天不在此处,岂料外头有个冷冷地声音道:“原来你就是云长乐!”
云长乐大惊,董文兰竟一不小心抖漏了她的身份。她心念直转,心知以聂道天的本事,再也编不得谎话来骗他,忙朝董文兰二人使了个眼色,而后推门而出,笑眯眯道:“我不过是想跟前辈开个玩笑,怎料到这么快就露了馅儿,真是不好玩儿!”
聂道天嘿然冷笑,董文兰二人没见他如何动作,眨眼间,他已从不远处进到几人面前。只见他右手向云长乐肩膀一抓,云长乐飞快地一躲,被他突然发出一掌的左手掌风扫过,往远离董文兰二人的方向踉跄了几步。
云长乐惊惧非常,她曾在荒岛上被聂道天擒住,后来费劲千辛万苦,借着英儿下毒的机会从他手中逃脱,但也吃了大苦头。此番再次交手,自觉还是半分胜算也无。她只盼着能不连累董文兰二人,她们若是能领了她这份情,帮她搬搬救兵。
云、聂二人又过了几招,聂道天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一个擒拿,扣住了云长乐的脖子。聂道天扭过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看,神色忽地有些茫然,“你是谁?”
云长乐心肝儿一颤,他神志不清时可比神志清醒时更可怕。
聂道天喃喃自语几句,眉头一拧,目光忽地冷冽,对云长乐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道:“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姓魏的小丫头说你是宁儿的外孙女!”
云长乐只觉得喉间一紧,暗道:“吾命休矣!”
哪知董文兰的婢女被聂道天恶意满满地表情吓到,到抽一口冷气,引得聂道天转头看了过去。
董文兰二人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那婢女身子一软,吓得站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董文兰暗恨这婢女无用且又惹事,她没有倒下,却也双腿发软,脸色惨白。
聂道天空出的那只手往云长乐身上穴道拂去,扣着她脖子的手在点了她的穴后仍未放开。
聂道天就这么一只手扣着她的脖子往董文兰二人走去。
董文兰见他走来,惊惧交加,终于支持不住,腿一软,身子往下倒去。就在此时,有人大声说道:“聂前辈手下留情。”
云长乐听到这声音,心凉了半截。
只听聂道天道:“我以为是谁方才偷偷跑了进来,原来是你这姓魏的丫头。”
来人轻声而恭敬道:“晚辈魏扶摇拜见聂前辈。”
聂道天毫不客气地收了她一礼,道:“你很好,告诉了我宁儿的事,我已找到了她的后人。待此间事了,我会满足你一个愿望。只是……”他顿了顿,目光犀利,指了指云长乐道,“怎么处置她,不是你该管的事。”
魏扶摇盯着云长乐一笑,心中好不畅快,她摇头道:“前辈误会了,方才我是为那位姑娘求情。”
聂道天没将董文兰二人放在眼里,便也愿意给她个人情,挥手道:“也罢,你们走吧!”
魏扶摇谢了他,忙上前将董文兰扶住,也没管那地上的婢女,带着董文兰飞快地离开了。
两人走得远了,董文兰缓过气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开口道:“多谢你了。”
魏扶摇微微一笑,道:“扶摇只愿我与公主之间的‘误会’一笔勾销。”
董文兰心知她说的是陷害她与楚盛衣之事,她想了想,点头道:“你害了我一次,也救了我一次。恩怨相抵了罢。”
魏扶摇这才放下心来,她还巴望着让董文兰助她重回永国宫廷,恢复公主身份呢。她心知此事急不来,如今先化解了二人之间的旧怨,日后总能哄得她听自己的。
魏扶摇心中快意,当日她冒险去岛上寻聂道天,将他“劝”了出来。今日看到她的死对头云长乐被聂道天擒住,狼狈万分,凶多吉少,真个儿欢喜。
董文兰道:“云长乐她……”
魏扶摇瞟了她一眼,轻声道:“公主可还记得我说过会帮你‘心想事成’?”
董文兰脸上一红,道:“这会儿说这个做什么?”
魏扶摇摇头道:“公主可知,楚少侠与云长乐关系匪浅。”
董文兰愕然看向她。
魏扶摇道:“公主还不明白吗,今日云长乐受难,已是扶摇在帮你了。”她顿了顿,“公主今日受到了惊吓,现下什么也不要管了,回去好生休息吧。”
董文兰沉默片刻,怪道她方才没有救那婢女。如果没人知道看到云长乐被抓,便没人会指责她忘恩负义,见死不救了。想到楚盛衣,她想救云长乐,向大熙皇帝求救的心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