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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说和周大人有缘。”周庭芳一拍大腿,“当年周大人只说那庭院里藏了银子,丝毫不提这私章的事情。那一天我去庭院,一则是为了寻找锦屏,二则也确实是走投无路需要银钱傍身,哪知在那院子里捣鼓半天,却找到一个包袱。周大人的东西都在里头,也包含这枚私章。”
锦屏瞧一眼沈知的脸色,又道:“是了。这私章是大人临走之前放进去的,兄长不知情,也是自然。”
沈知那双厉眼,扫过锦屏,又一扫周庭芳。
他将那枚私章拿在手里。
玉石冰沁沁的,一如那人待他。
沈知那淡漠的瞳孔里,涌出一抹悲戚之色。
他紧紧捏着那私章,看着上面刻下的“周怀恩”三个字,神色恍然。
斯人已去。
黄粱大梦。
故人笑貌,好似一睁眼便能看到。
可是梦一醒,便是那一夜她面对的重重杀机。
她双腿残疾,郁郁寡欢,夜半无法入眠,只能靠药物维持,她明明只想从那窒息的秦家后院逃出来喘息片刻,却还是有人穷追不舍,要她性命。
全天下有那么多的人想她死。
可只有他沈知,盼着她活,活得长长久久。
沈知喃喃开口,“这枚印章的玉石…还是我送给她的。那一年,陛下过继给先帝,入主京城,我家作为陛下血肉至亲,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从前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拿着拜帖排着队等候相见。只有她…反而和我渐行渐远。”
“我选了这块玉石,贺她登科及第。她却躲着不见我,我便只好将这块玉塞到她桌上的砚台之下。可我却从未见她戴过。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这块玉。”
沈知低低一笑,想起往事,整个眉眼都是缱绻的温柔。
这话,也打开了周庭芳的思绪。
那是多久之前?
好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吧。
沈知却望向锦屏,“你可知…她当年为何与我渐渐疏远?”
锦屏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周庭芳。
沈知眉头一蹙。
锦屏…似乎以周方马首是瞻。
不管任何时候,不管提到任何事情,锦屏的眼睛总是第一时间看向周方,似乎只有周方发号施令,她才敢往前一步。
沈知心头微凛,总觉异样。
周庭芳面色无波无喜,站在屋内,屏声静气,好似局外人。
锦屏只好抽回视线,面有愧色,“大人虽然和民女无话不谈,可大人心里藏得住事,也并非事事告知民女。不过民女猜测,许是大人见您身份贵重,恐东窗事发牵连上您,故而假意疏远。”
沈知的眼底深处,瞬间犹豫一团暗火。
残灯倒影在他的瞳孔之中,他的眉梢眼角缓缓的浮起笑意。
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当年周庭芳忽然与他疏远,是为了不牵连他?
这是不是说明,周庭芳心里还是在乎他的?
他们两人之间,只是阴差阳错,有缘无分。
若她还活着,他一定要亲口问问她。
她…是不是也曾经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
否则,她不会将他赠送的玉石雕刻成私章随身携带。
一定是了。
即使周庭芳身边有周方这等小人,可他和周庭芳认识多年…情深义厚,他才算是正室!
沈知再看周方,只觉得这人…比从前要顺眼些许。
“好。既然你们都无异议,那东西就放在我这里保存。放心,只要我沈知活着一天,便会照拂你们一天。我沈知的承诺比这一堆死物可值钱。”
周庭芳咬牙切齿,只能行礼谢恩,“那就多谢殿下。”
“对了…”沈知淡淡开口,盯着周庭芳,“其他东西呢?”
周庭芳心不甘情不愿,只傻笑,嘴巴却似锯了嘴的葫芦不肯开口。
那可都是她全部的身家啊——
沈知眉头紧蹙,语气冷了一分,“其他东西呢?全部拿来。常乐,随周公子去取。”
得。
她的私产,保不住了。
上辈子白干。
就连锦屏都感受她浑身的悲凉之气,不由担忧的望过来。
周庭芳含恨的将那包东西拿了出来,常侍卫紧紧跟在她身后秉公执法,她连一块银子都没能保留下来。
周庭芳的心,在滴血。
好好好。一夜回到解放前。
早知如此,她应该更谨慎一些,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出卖了?
她明明知道沈知是个老六,竟然还如此轻易的上了他的套!
很快,常侍卫将那包东西放在桌上,沈知伸手,一样一样的检查,眸色专注。
周庭芳咬牙切齿的提醒:“世子爷,这其他东西您可以拿走。可银票…周大人说过,我若过不下去了,可以使用这些钱财。”
沈知冷笑一声,偏头看她,“你现在过不下去了吗?本世子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
周庭芳低着头不说话,目光颤抖的看着他在她毕生收藏之中挑挑拣拣。
徐子期的《高山流水图》、白思齐的《遛鸟》、还有一本孤本棋谱——
周庭芳心头的血,哗哗的流。
尤其是那本棋谱孤本,可是她费了老大力弄来的。
沈知一定是看上这本孤本了!
“这些东西——”沈知淡淡开口,迎上周方期待的目光,毫不留情的掀唇说道,“全部交由我来保管。”
——轰。
这回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周庭芳还在垂死挣扎,“这些东西都是周大人生前喜爱之物,理应由锦屏来保管吧。”
锦屏自然知道周庭芳着急将东西拿回来,可迎上沈知冷淡的目光,锦屏抿唇,又不敢造次。
沈世子…好吓人。
还是让大人去应付吧。
两个真神打架,她还是远离战场为妙。
她低下头,做缩头乌龟状,只盯着自己鞋面。
“锦屏如今还被人追杀,局势不明,没有能力保管。”
“那沈世子的意思就是等事情尘埃落定以后,东西还是要交给锦屏?”
沈知万没料到这周方滑不溜秋,竟然这么快就抓住了他言语之间的破绽。
“一切…到时候再说。”
周庭芳心里清楚这分明就是沈知的托词。
反正她的东西,他就是喜欢抢。
呵,到时候…她就是偷也要偷回来。
沈知家里能藏东西的就那么几处,她早已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