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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像是在哄小孩子。
他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说出来的,的确不太合适,但事已至此,若是惹得少主不悦,他认错便是。
左轻越目光落在那支雁羽上,分明一瞧就是支寻常的灰白雁羽,但刺客的手指骨节分明。
衬的那破羽毛都顺眼起来。
心中那点郁闷被轻而易举的抚平,左轻越看向刺客微敛的眉眼,隐隐能窥见他忐忑的情绪。
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他不悦。
左少主嚣张这么多年,头一次怀疑自己的脾性。
难道他还不够宽宏大量吗?
他沉默的时间略久,刺客眼里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旋即起身准备认错领罚,只是刚直腰,手腕便被人握住了。
熟悉的微凉敷在温热的肌肤之上,仇雁归只觉得自己拿着雁羽的那只手被人握住往前带了些,少主清绝冷艳的面容离他的手不过五寸。
刺客瞳孔一缩,被握住的手不可自抑的微颤,越克制颤的就越厉害,他心跳如擂鼓,但好在反应还算快。
仇雁归想象着手中的雁羽是他的佩剑,屏气凝神,不过两息便止住了颤意。
他抿唇悄悄抬眼,随即松了口气,少主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
刺客光顾着紧张,根本没想到另一茬,少主若是感兴趣直接将那雁羽拿去便可,何必就着刺客的手。
更何况苗疆近几年富可敌国,奇珍异宝都难得少主一个眼神,刺客手中这支普普通通的雁羽,凭什么能得到少主另眼相待?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某少主神色自若,将手搭在刺客的腕骨上,忍住心中叫嚣着想要紧紧攥住的冲动,淡淡的开口,“不是说要给我绑,走吧。”
仇雁归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主子已经借着他的力起身,那股子颓丧的气息散去不少,像是恢复了生机。
刺客克制的移开目光,垂眸又忍不住看了眼少主搭在自己腕骨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他不愿深究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刺客却骤然掐断了思绪,一心一意的盯着眼前的路。
仇雁归尚未触及到那股陌生的情绪,但直觉告诉他
这不是他该想的。
—
衡城背靠群山,繁华的尽头是一片青翠,犹如水墨画中的山水。
习武之人不必耗费多少时候便能到达此处,山峰错落有致的坠在星月之下,夜色已然降临,但左轻越却像是突然有了兴致,一眼相中了山顶最高处的一颗古树。
这会儿也不说什么自己累了不想动了,兴致勃勃的带着刺客在夜色中穿过山林,一路走到了顶峰。
仇雁归再抬眼时,只觉得自己离月亮好近,像是触手可得似的。
那古树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树后便是一处悬崖。
左轻越抬眼望着眼前的古树,目光掠过刺客手中的雁羽,“怎么许愿?”
尚未回神的刺客闻言心中微惊,磕巴了一下,“许……许愿就是就握住它,然后闭上眼许就好。”
“嗯?”左少主像是有些新奇,抬手接过刺客手中的雁羽,端详片刻后依言握住,慢慢闭上了眼睛。
鸦羽似的长睫垂下,多情的桃花眸被掩住了光华,愈发清绝,犹如月光下降临的神灵。
刺客手指不自觉的攥紧,悄悄抬眼描摹着少主的眉眼,而后又倏地垂眸,手心被用力的掐出了血印。
寂静之下的心悸,犹如掩耳盗铃般不堪一击。
“好了。”左轻越睁开眼,重新看向刺客,月色坠落在他眸光最深处,像是刺客怎么也无法触及的光。
“然后呢?”
刺客目光愣怔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左轻越眼中闪过狐疑,手中捏着雁羽在他眼前挥了挥,勾了勾唇,“还没看够?”
“不……属下知错。”仇雁归瞬间回神,垂眼挡住其中一闪而过的懊恼,旋即上前接过雁羽,声音有些低,“属下这就去绑,少主想要绑在哪里?”
古树枝繁叶茂,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间隙渗入土地,左轻越轻笑一声,随手指了一处最高的树冠,“就那吧。”
“是。”仇雁归捏住雁羽,清亮的眼眸专注的看向古树,观察片刻后便一跃而起,轻盈的掠过枝干叶片,不过几息就到了少主所指之处。
晚风悄然而至,一下子撞入古树的怀抱,树影婆娑的印在地上,刺客坐在树干上,下意识垂头看向那抹白色的颀长身影。
极强的夜视能力让他瞬间看清了少主笑意盈盈的的模样,描红的衣袂纷飞,像是荒林中孕育出的红纹白蝶。
刺客呼吸一窒,沉默的收回视线,小心翼翼的将那灰白雁羽绑在树梢,手指留恋的轻捻一番,才缓缓放下。
刺客没有立即下去,而是任由自己放空了片刻。
其实他根本没有听过这个传说。
也不会有灵鸟衔走愿望。
但刺客还是闭上眼睛,冷峻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些,近乎虔诚的喃喃自语。
“愿少主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再睁开眼时,仇雁归已经收敛了情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落在少主身边。
“好了?”左轻越目光注视着刺客,仿佛没有察觉到异样似的。
“好了,少主。”刺客轻声道,陷入混乱情绪的他没敢抬头看主子一眼。
于是就错过了左轻越难得泛着点温和的眼眸,左轻越没有逗留,转身迈步离开,嗓音被揉碎进夜雾中。
“回了,雁归。”
“是。”
仇雁归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们身后的古树仍轻晃着,婆娑的树影被拉的很长,忽而有什么扑棱着翅膀栖息在顶端的树梢,尖尖的喙试探的啄了啄轻盈随着风飘的祈愿。
而后展翅,衔着寄托隐没在月光所不及之处。
月滚山峦入眠,青似云下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