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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进一处破旧的院落。
早有车辇在等候着,一行人换行之后,才徐徐往阮府方向去。
而那辆从肃王手下眼皮底下蹿离的马车在这之后就离开了江淮。
阮梦兰的谨慎到了几乎无漏的地步,看得木蝶和芙岚都是一震。当车辇到了阮府后,两人更是十分讶异。
“你与阮大人……”踏进院子里,芙岚带着试探的语气对阮梦兰说了一句。
她也不回避:“阮大人正是梦兰的父亲!”
听到这个回答,芙岚反而把诧异的表情卸了下来。这次章将军出事,带领几位大臣在宫外“进谏”的人正是礼部的阮阐。他与陈浚关系匪浅,她女儿跟陈浚自然也就与熟悉。只是,她的身手还是出人意料。一个官家知书达理的小姐,怎么会习得这么好的功夫?
才走了几步,芙岚正冥思想着,房顶却忽的翻下一个人来。那人也是没想到下边有客进门,一时避不开身,竟直直的撞到芙岚怀里。
顷刻,又有一人从房顶跃下,追上来将芙岚怀中的人给拉开,与她缠打在一起。
阮梦兰看清两人的面容后,眉目间绪了怒意,急忙训斥少年:“溪儿,胡闹!你怎么敢跟郡主动手!?”
萧钰很快被少年绞住双手,看见阮梦兰,像是迎来了救兵,便摆头斜了少年一眼:“他欺负我!”
唤做溪儿的少年这才松开了手,将萧钰推开,然后指着她道:“她要离开阮府!”
“总而言之,你不能跟郡主动手。”阮梦兰上前将他拉开,“退下!”
溪儿扁着嘴,悻悻的看了萧钰一眼后才退到不远处,却依然保持住能看的见她的距离。萧钰揉了揉双手。突然想到来客被自己撞着,便走上去想同他道歉。谁知话还未说出口,互相看着对方的两人都怔了怔。
“是你呀,驸马爷!”萧钰先回过神,惊讶的看着芙岚肩上晕染开的血迹,蹙眉道,“该不会是我撞到你了吧?”
芙岚这会儿哪里还顾得肩上的伤口。脸上携着比萧钰更震惊万分的神情:“郡主?你该不会是西南郡的郡主?”
萧钰见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哼了一声道:“就许你是驸马爷,还不许我是郡主了?”
“当然不是。”他很快笑开来,“只是我在大淮见过许多郡主,就是没见过你这样的‘郡主’。”芙岚这话到底是贬是褒让人难以分辨。说是贬义,可他眼里流露的都是赞赏,说是褒义,但这话中的确带了几分戏谑。
萧钰依然是哼了一声。然后便如主人般拉着他进到厅堂内,十分热络的给他倒水:“你等会儿,我让阮姐姐给你叫大夫。对了,应当再给你安排一件厢房住下。”
听到她突然亲热的叫了一声“阮姐姐”,阮梦兰自己也颇为意外。但不等多想,萧钰便缠上来挽住她的手:“是你伤了驸马爷。不管花多少钱。你都得把最好的大夫找来。还有,你府里没什么下人,不如就由我来安排驸马爷的住所,可好?”
萧钰反客为主,让阮梦兰诧异。更有些不安。
这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芙岚与木蝶齐齐把目光投过来,带着些许探究。
“你答不答应我?”萧钰见阮梦兰犹豫,竟然撒起娇来,“你今晨帮我解开绳子的时候不是说了,让我把阮府当成自个儿的家吗?就算你是客套,我可当真了!”
挽着的人依然没有回应,萧钰扁扁嘴:“那好,我就跟怀瑞王说,你的手下把我捆了一个晚上,你们主仆联手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说罢,松开了挂在阮梦兰臂上的手。
“诶……”阮梦兰急忙拦住她,“此事是溪儿无意冒犯,你若同王爷说起,他该重罚溪儿了!”
看得出阮梦兰对溪儿的疼惜,萧钰抿嘴一笑:“那你答应我,你出去找大夫,然后我来安排驸马爷的住所。”
“这……”
“这什么这?阮大人不在,你就是阮府的主人,只要你点头,还有什么问题?”萧钰理所应当的盘算起来。阮梦兰心中早就有数,即便这是怀瑞王府,萧钰想要当家作主陈浚只怕也是肯的,便不再多说什么,答应下来后折身走了出去。
溪儿见主人离开便迅速的朝厅堂靠过来,就站在萧钰十步之外。这是他可以随时扣下她的距离。
“多谢。”萧钰并未理他,只是对着阮梦兰的背影拱手做了个揖,大声道谢。转而走到芙岚身侧。看见木蝶,甚是不见外的道:“你是驸马爷的侍婢?”
“是。”木蝶回她道,“木蝶见过郡主。”
萧钰大大方方的挥挥手:“你家主子说得对,大淮哪有我这样的郡主,简直是个被监视的囚犯……”说着,掠了少年一眼,叹气道,“还是别叫我郡主了。”
“这是礼数。”芙岚插话道,“陆桑在外人面前不能失了礼数,就让木蝶这么叫你罢,你声声唤我驸马爷,如今知道你的身份,连我也得唤你郡主。”
不知为何,听他这番于情于理都过得去的话,萧钰反倒觉得两人间生疏不少,没来由的失落:“你如今还是驸马爷,可我,早就不是郡主了。”
听的人都不傻,知道她话中提的是西南郡的战事,昆玉城被望月占领,想必西南王府也已岌岌可危。而且……西南王府早就易了主。
——江氏将也,封王。
江昭叶,才是西南王府如今的主人。
“那我还是叫你钰儿!”芙岚对着她笑道。
萧钰轻轻的拍了拍他未受伤的左肩:“孺子可教也。”
两人相视而笑,倒是十分默契。木蝶趁着小小的间隙打量着这座府邸,相比陆桑别苑,这的确是朴素了太多。阮大人贵为礼部官员,竟然深居简出至此。除了马奴和那个唤作溪儿的少年,她还未见过其他的下人。这样的环境,却又养出阮梦兰那样一个身怀绝技,稳重端庄的官家小姐来,真是让人好奇。
但接下来见识过阮府真正的“冷清”,前来“避难”的主仆两人才是惊得下巴都落了地!
照理说,芙岚身为驸马爷即便是“躲”到了阮府也不该只有这样的待遇,一个端茶奉水的侍女不见不说,甚至是床铺被褥还要木蝶亲自动手整理。庆幸的是房间还算整净。
萧钰倚在门边看着木蝶驾轻就熟的照顾受伤的芙岚,眉间不自觉的拧成了一团。
“嘁!”
听到门边传来的那一声不屑,坐在榻边的芙岚十分不安,便撇过头问她:“你‘嘁’什么?”
这时,木蝶正将他的外袍解下,目光之专注,寻不出可以比拟的词来。
萧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眼睛也不看着两人:“在驿站见到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怎么个不一般?”芙岚提起了兴趣。她想了想,哼道:“纨绔子弟!”
他嘴角一抽:“你在骂人!”
“你本来就是。”萧钰偏要与他辨嘴。一想到他已娶妻,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体贴温柔的侍婢,她心里就有一股火气烧的发慌。
仅仅数面别后,他便已成家立业,成为了大淮的驸马爷。
萧钰不由自主的伸着指尖点了点唇瓣,昔日的温热似乎还绕在唇边。障林那一吻,恐怕只是他心血来潮罢。亏她……还记着他!
“喂……”
芙岚正要辩解,才张开口便被萧钰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那天怎么会出现?”她忽然问道。
芙岚愣了愣:“哪天?”
“若不是你出手救我,我恐怕就命丧剑下了!”萧钰走进来,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提到此,芙岚就算是不想记起也不得不记起了,他肩上的伤还是拜那场意外所赐!
“我路过,遇见太子在找什么萧姑娘,我本是想帮太子一个忙。”芙岚如实告诉她,路过没错,因为事关太子所以他才进了障林也没错。
谁知萧钰却提了几分警惕看着他的眼睛:“大半夜到城郊去,果真只是想帮太子一个忙?”
“……是!”
“那为什么你非要拿到画卷才可以走呢?怀瑞王手上的画卷对你来说很重要?”萧钰清灵的声音在静谧中十分突兀。木蝶倏地停下手里的事情,包扎在芙岚肩上的布帛才被解了一半,她失神的扯了半寸,凝固在布帛上的血迹牵裂了伤口,疼的芙岚咧嘴喊疼。
“少主……”
“你没事吧?”萧钰也惊得站起身来,近处查看他的伤口,只见旁处还有另一条疤痕,弯弯曲曲的攀在他的肩上。萧钰并不觉得这样看着褪去上衣的芙岚有什么尴尬,倒是方进屋来的人猛地将她往后一拉,随后冷冷看着芙岚:“驸马爷的应当让大夫来看才是。”
“大夫不是还没到嘛。”芙岚轻声一笑,瞟了一眼来人牵住萧钰的那一只手。
木蝶大约知道来人是谁,礼数周全的上来拜见他。陈浚理都没理,拽着萧钰便往外走。正带着大夫进来的阮梦兰顿了顿脚步,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溪儿正要掠身跟上,被她唤了回来:“溪儿,到我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