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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答应。”萧钰将思绪收回,说道。
陈浚从她神情上捕捉到几分不舍,低低笑着:“他是大淮的敌人!甚至,是你的杀父仇人。”
“他救过我。”她后退几步,不敢再靠近他半点,“即便要报仇,也不能如此卑劣的手段。”
“卑劣?”陈浚却朝她走去,“说得对,我是卑劣。否则,仅凭赫赫战功我怎能坐到如今的位子?”陈显又岂会在陷害陈瑞后将他儿子留下来,养虎为患?不经过一番明争暗斗、不择手段,只怕他如今也只成了一缕亡魂。
萧钰被他连连逼退几步,望着陈浚逐渐寒下的目光,嘴角忽然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我最不怕卑劣的人!”
她只怕为她不顾一切、她却无以为报的人。
陈浚倏地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冷笑道:“如今你可还怕我?”
“不怕。”萧钰想也未想便答。
就不该对他有一丝动容,怀瑞王这等冷寂的人物。她永远也无法琢磨出他在想什么。
也便不应该与他有太多交集才对。
她知道他必定不会放过段渊,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让自己利用段渊的信任潜入望月,盗取望月地形图纸,给段渊投毒!
再者,他不顾惜她的性命,她自己可是珍惜得不得了。
若段渊也是他这般说翻脸便翻脸的人,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孤身一人,身处异国,还是一个奸细!
萧钰又道:“我不会答应的!”说着试图推开腰际的手,然而他稳稳扣住不放,她这一举动,他便又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捧在她发髻:“你舍不得?你舍不得的究竟有几人?”
真是可笑。他怀瑞王居然会爱慕这样一个不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的女子。
“我的性命,我自然舍不得!”萧钰挣扎道,灵动的目中含了几缕怒气。
他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放心,我会派路薛悄悄跟随你,决不让那些人动你一分一毫,你只要做好你的事便可。”
“我不答应!”
陈浚忽的失去了耐心:“你若不肯,我可不敢保证你姐姐生还之事不会落到皇上耳里!”
少女果然微微一震。柔软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栗。
陈浚如愿以偿。低低道:“答应了我,便不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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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路薛换了身黑衣,跟在骑马去往望月的萧钰身后。
她月白的衣衫在黯夜中分外明显,但又不如月光那般冷清。只透出一缕煦暖色彩。
望月近日来因与大淮打仗,云幕又忽然离世。
防守一时说松不松,严也不严。
她担心的倒不是如何踏入望月境内,而是,若她被那晚在珩山的望月士兵认出,他们会不会将她这个杀害云幕凶手的同党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她不安的回头瞧了来时路一眼,陈浚倒是冷静,派了个大闲人来保护她。可现下路薛的人影已不知去了哪里。
“咳!”她发出声音,想让路薛过来。
回应她的却是无尽的寂静。
“路副尉!”她试探着低低喊了一声。他仍旧没出现。
萧钰忽然有些害怕。荒无人烟的山岭里,若望月在此地埋伏,她岂不是死路一条。
然而正想着,那个身影却忽然从旁闪来,萧钰方要喊他。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怎么了?”萧钰随着把声音压得极低。
路副尉凑近马匹,抚了抚它,才抬头对萧钰道:“段渊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萧钰急迫的询问。
路副尉朝望月的方向探了一眼:“恐怕望月要大乱!”他轻功极好,方才在她缓慢前行时已翻山去查探一遍。但在望月军营里,他却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段渊一身素缟,跪在军营中央的广场上,被几名士兵压着双肩动弹不得。
他背对路薛,因此也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但在他身边,倒是有几位神情焦急的华服男人,但另一边,身穿铁甲的几位将军却神情冷淡。
火束映照着那些神色各异的人们,点缀黑夜。
隐隐,路薛听见其中一名将军提了句“罪已诏”,顷刻便察觉到异常,匆匆告知萧钰。
“现下不能去望月。”路薛将马匹牵过返回去,“得回去再跟王爷好好商议才可……”
“到底出了何事?”萧钰截断他的话,喝道。
路薛不知她与段渊的过往,心中想什么便说出来:“段渊似乎被自个儿的军队挟持了!”
挟持?
萧钰猛然一震,吁的一声调转方向。
缰绳刹那脱离路薛的手,飞驰而去。
“小郡主!”路薛这才警惕起来,急忙追了上。
他足尖点地,以极快的速度在丛间滑行,仅片刻便追上萧钰,他伸出手毫不迟疑的拽住缰绳,脚跟落地,站稳,硬生生的将疾驰的马匹拉住。
萧钰骇然,差一点便因此坠地!
“不许拦我!”萧钰冲他嚷嚷,“让我来是怀瑞王的意思,你敢违抗?”
“如今局势有变。”路薛的手掌被缰绳磨出了血,沿着手腕蔓延。浸入黑色的袖口。
萧钰瞥了一眼,喝道:“放开。”
路薛两手紧紧拽住缰绳:“不可,段渊恐怕自身难保,小郡主前去只有危险可言。”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萧钰沉了沉声,旋即不再顾及他的伤口,抽出雪玉鞭对着马匹便是狠狠的挥下,马匹惊慌失措的往前跃去,路薛被拉远几步,不得不松开手。
月白的身影在树丛间一闪,随后消失。
路薛咬咬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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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随风而动。
山岭夜极凉,军帐外,却齐齐站了上百余人。
段渊神色慌张,被人按住跪在地上,顾镶蹙着眉看向纪夕,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纪将军,这如何使得,让王上书罪已诏,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纪夕换去在延边城对待百姓那般诚恳的态度,蔑视道。
几位跟随段渊从都城来到此地的文臣见顾镶求情,便附和道:“纪将军,王上贵为君王……”
“闭嘴!”纪夕突的历喝,怨恨的剐了他们一眼,“君王?望月怎能有这样的君王!”
“你放肆!”顾镶见纪夕当众便对段渊不敬,先为恼怒!
云幕离世。麾下的将士均站到了纪夕一边,唯独顾镶。
纪夕如今等同于掌握着望月所有兵权,那几位文臣怒归怒,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对纪夕此举根本无计可施。
只有顾镶,话方落音便拔下一侧将士腰际的剑,架在颈上:“快放了王上回帐,否则顾某就死在诸位面前。”
纪夕眼眸一冷,微微蹙眉。
顾镶是两朝元老,辅佐了先王与当今王上,是望月极有威信之人。
自然不能让他在这死。否则,他纪夕便成了篡夺王位的不忠之人。可,与自己出生入死的云幕,还有多少望月士兵,都是因为段渊的懦弱才会丧命。
段渊一接到陈显来信便将战事应承下来,甚至没给望月军队任何准备,急促出军,先是受到骁军接二连三的攻击,再是刘云影带兵西进,杀向望月。
一切分明都是陈显的计谋。
他与云幕,当初为何会对这样的王愚忠至此?纪夕叹息一声,若非云幕战逝,恐自己还隐忍于段渊。
“顾大人,王上任性妄为害了多少望月士兵?他害了云幕将军,是他!”纪夕握紧佩剑,脸色难看之极。顾大人颈上的利剑并未挪出一分,沉着脸却无话可答。
“若不答应,陈显还是会杀来!”跪在地上的段渊忽然抬起头看他,声音嘶哑喊道。
纪夕的脸色微微一变:“因为王上畏惧陈显,便以家眷要挟我等匆忙出兵,命我等三日之内击破西南郡防线,否则便将众将家眷处以极刑!王上可知为此望月失了多少将士?!”
但听闻段渊对这些毫不关心,仍旧在宫中骄奢淫逸,连那名前去报捷的将士都被他杀害!
段渊旋即沉默。
他有些担心的朝顾镶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对于纪夕所说的他并不否认,他的的确确这么干过。那时因为害怕,害怕不出兵便会被陈显端了老巢。他并无一统天下的大愿,只求望月王宫的春花秋月不会因战乱而消失殆尽,仅此而已。
顾镶听见这番话也并未将剑放下,他百感交集的看了段渊一眼,段渊与他相视时微微一震,顾镶的眼神里包含着希冀与失望,却又有些心疼,携着半分愤怒。
“王上……”顾镶倏地老泪纵横,凝视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是我望月唯一的王上,若不能辅佐您,顾镶绝不苟生。”
“顾大人……”
几位同僚听罢忙的劝道,“望月岌岌可危,您可不能在这当头撇下望月。”
当初陈显杀尽诸国,辞官回北唐老家的顾镶又被云幕接回,他是望月的锦囊妙计,云幕因伤退隐后,亦是顾镶辅佐先王励精图治,才使得望月得以脱离陈显的魔爪。
但,他忠于的只有段氏!
明知段渊胆小怕事,却仍是把他扶上储君之位,继承大统。
可在望月朝臣看来,段渊分明是个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