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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一晃,又是血月临空、遍目鬼花的忘川黄泉。
湛蓝的忘川河一路逶迤绵延向百里外,忘川上有拱桥,桥头挂着引路红灯。
灯影朦胧里,隐约可见桥体刻着中规中矩的小篆体‘奈何桥’三字——
“尊主,你要的人,已经带过来了。”
“我知道你,你是,黄泉之主。”
红衣神女深深看了他一眼,拂袖转身,嗓音清冷:“你坏了地府的规矩。”顿了顿,“既不愿回阳界,那便跟着本尊,做本尊身边的,司文神官。”
“跟着你……也好。”
夜风款款,寒意在千里如火如荼的彼岸花上方凝成一层薄薄白雾。
神女坐在红灯笼下,借着灯盏橙黄光辉,小心翼翼褪去他肩头衣衫,见到他身上龟裂的条条伤痕,指尖狠狠一颤。
“他们竟把你打成这样……”
他嗤笑:“这算什么。”
“想报仇么?”
“我,有那个本事么……”
神女用神力修复他背上裂痕,意味深长道:“跟着本尊,总会有机会的。”
“黄泉……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何事?”
“罢了……”
然他的退缩,换来的却是弥天大祸。
“私出冥界,还在外惹下这种祸事,如今外面都在传,你杀父弑母!”
“臣禀酆都大帝,帝九苍本就是强闯冥界的妖蛟,如今又在外犯下大错,黄泉之主收留他时,说的可是将功折罪,如今,罪加一等,还请大帝,从重发落!”
“你还想狡辩,你私离冥府乃是事实,你前脚偷偷潜入蛟王宫,后脚蛟王宫被灭族,也是事实!”
“无论你有没有杀父弑母,冥界,都容不下你。”
“臣等恳请帝尊,将恶蛟脱骨抽筋,打入轮回!”
“不杀恶蛟,无以正我冥界法纪!”
“黄泉尊主求见大帝——”
不等传令官话音落,红衣神女就带着一道法旨强行闯入了帝王神殿,扬起艳红裙琚,跪在虚弱无力、满身是伤的他身边。
“帝尊明鉴,九苍回蛟王宫,是小神应允的。”
“什么……”
“黄泉大人,您何必……”
“若帝尊要处置,还请帝尊许小神同罪。帝尊,九苍并未杀父弑母,外界谣言皆是妖族揣测,当不得真,此乃天帝所降法旨,敕封九苍为蛟龙一族新王。”
“法旨……天帝法旨竟然敕封他为新蛟王……”
“帝尊,小神愿担保,九苍的手上,没有沾染任何人的鲜血!还请帝尊,明鉴。”
高坐神位的帝王闻言,拧眉,挥了挥广袖,遣散殿中众人。
“黄泉,你好大的胆子。天帝天后此时在须弥界闭关,你为了他,强闯须弥界,你别忘记了,你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住天谴的反噬。”
“难道,小神的人受了冤枉,小神要坐视不理么。”
“你总有这么多理由……你才一千岁,有些事,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承受的。”
“龙玦哥哥,正是因为我、寿短,所以我才想,随心点活。”
“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正名,洗清你身上的污名,尊主她强闯了须弥境,挨了三重天谴,差点命都交代进去了!但凡你早点向我们通个气,黄泉她都不至于被伤成这样,她原本就活、得艰难……”
“时至今日,我才彻底明白,这世上真的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对谁好……黄泉你也不例外。”
“黄泉,你说你还有三千年仙寿,那我就再自私些。我愿意把我的元神给你,但不是现在……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记住我。”
“你为什么,又骗我,黄泉……”
最后几幕画面在我脑子里变化得太过迅速,晃得我整个人都晕晕沉沉,头颅被涨得疼痛不止。
“漓儿!”关键时刻九苍猛地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强行把我从他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我用力摇了摇脑袋,昂头委屈向九苍诉苦:“阿九,我不是故意的。你的记忆,太痛苦了,我不喜欢。”
好似,他这一生,都在不停地失去。
他果断地抬手施法,将那些记忆从我脑中取出去:“漓儿,这些记忆你消化不了,我将它清除出来。”
“阿九……”可惜没等我拒绝,脑子里那些杂乱无章的回忆就被九苍清空了……
脑海里,一片空白。
“九爷,救我啊!”
他刚将那些东西清理掉,赵青阳的惨叫声就从护士站方向传了来。
我和乐颜循声望去,只见赵青阳那家伙已被几团黑气给直接悬空拎了起来……
整个人都浮在半空恐惧不安的张牙舞爪。
“九爷、九爷救我啊……”
九苍无奈敛下掌中法力前去救他,他见九苍疾步赶过去,当即硬气起来,言语中颇有几分狐假虎威之感:
“我警告你们,你们赶紧放开我,不然我家九爷过来你们都得魂飞魄散!你们知道我家九爷是谁吗,我家九爷可是凡界执法堂的总上方仙……”
他嘚瑟的话还没说完,那些将他托至半空的黑气就被九苍霸气的一招全秒了……
赵青阳也瞬间从半空摔了下来。
“哎呦喂,我的老腰!”
“青阳你没事吧。”乐颜赶忙跑过去扶赵青阳,赵青阳拎着桃木剑在乐颜的搀扶下踉跄站起身,摆摆手安慰乐颜:“没事小颜,你别担心!这些狗玩意还挺厉害,我就知道,关键时刻还得九爷来。”
九苍扫视一遍空旷森冷的医院二楼,施法化出一只青瓷葫芦,扔给赵青阳:“等会再遇见灵物,就将他们收进这只葫芦,回头一并交给谢令姮,让她送回冥界处理。”
赵青阳接住葫芦兴奋答应:“好嘞!真好,又得一件法器。”
我也站起身,赶至九苍旁,抓住九苍的手,浑身不自在道:“阿九,这里面的怨气太复杂了,我总能看见一些陌生人的生平过往,我胸口有点难受。”
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坎,九苍听完当即伸手将我揽进怀中,无声施法,朝四面八方散开一道银色水波状灵力层,压住了那些暗中作怪的森冷怨气。
“这样就不难受了。”他体贴的捏了捏我腰肢。
我靠在他怀里点头。
“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他温言细语地征求我意见。
“好。”
于是九苍搂着我,乐颜挽着赵青阳胳膊,我们三人又继续上了三楼、四楼……
因为有九苍给的法器相助,直到六楼,我们都一路顺畅没再遇见什么棘手的东西。
但没有小插曲了,我又觉得有丝丝无聊。
进六楼最后一层房间时,赵青阳总算是闹出了点动静,听起来像是有只鬼抓住了他的桃木剑和他杠了起来。
一人一鬼甚至还在病房里对骂了十来分钟。
对方,听声音像是上了岁数的中年男人……
嗯,精神也的确不太好,过度亢奋。
好在赵青阳一个人能招架得住。
九苍怕我再受那些怨气影响,就陪我站在昏暗走廊里,没打算进去。
“阿九,你说,我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能窥探别人记忆的超能力?”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垂头丧气问:
“难道,我上辈子就有这本事?我想起来了,我之所以突然会有法力,是我总会在危急关头,记起前世的施法步骤……我前世,修的好像并不是什么仙术妖术,我的那些法术……”
“是巫术。”
九苍握紧我的手,柔声解释:
“我夫人,不需要修炼仙术妖术,且那巫术,也并非是如今人类印象中的巫术,与苗疆巫术,东南巫术不能相提并论,还可以说……没什么关系。
如今的巫术在代代相传的过程中早就失去了其厉害的那一部分,被传承下来的,几乎都是好学的、邪的那一面,因此如今的巫术神秘,却也妖邪。人们使用巫术,多时是在干坏事。
可最早的巫术,是被某些神明用来济世救人的,上古时期的巫术,分上善与下恶两卷,现在人学的巫术,十分之九都是来源于下恶卷,上善卷,早已在阳界失传了。
上善卷的法术用来救人,引人向善,下恶卷的法术,则是用来害人,以达到为私欲悄无声息害人性命的目的。
如今,有部分神明还在照常使用巫术,比如后土娘娘,她的巫力,乃是神族之最。
之所以神不肯再将上善卷传给人类,流入世间,是因为上善卷的功法更高深,修炼得道,能力更强,可偷天换日,可弹指间令天地失色。
下恶卷,因其收录的秘法本就不是好东西,所以下恶卷的巫力也一直在被天道压制着,或可说,能入下恶卷的秘法,皆有破解之法,真正厉害的害人巫术,早就被上古的那些大巫们给抹除了,根本不会给它流传下来的机会。
真正的上古大巫,修炼巫术都是上善卷与下恶卷一起修习,这也十分考验一个人的本性,巫术,遇邪则更邪,遇善则更善。
当初你修炼的,就是最完整的上古巫术体系,你修习过上善下恶两卷的所有巫术,且融会贯通为己所用,还得了天道的认可,所以,夫人你当年的本事,比如今的本王还要强上一些。
上古巫术与神仙之术威力不相上下,可能亦是因为这个缘由,夫人即便转世,那些巫术也依旧跟着夫人。
夫人也不是突然就有了法力,而是那些力量一直存于夫人的神魂中,只是夫人之前并不会用。
后来夫人的前世记忆慢慢恢复,那些巫术的使用方式也就想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点点头:“怪不得我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
“好事,至少,夫人已经慢慢拥有了能自保的能力。”他握紧我的手,半开玩笑道:“夫人可以恢复法力……但不能性子也变回从前了。”
我好奇歪头追问:“我上辈子的性格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就是太冷了。喜欢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自己消化,太坚强,所以不肯依赖任何人,受委屈了不说,吃苦了不说,连喜欢我,也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那你放心好了,我上辈子可能比较内向,这辈子虽然也不外向吧,但我脸皮厚啊!喜欢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辈子,我可以每天都说一百遍喜欢你都不带脸红的。”
我搂着他的胳膊厚颜无耻地撒娇:“阿九,我喜欢你,喜欢你超级喜欢你!”
“我,知道。”他目光宠溺地摸摸我脑袋,满意的低头,吻了下我的脑门子:“为夫都知道,漓儿是世上最爱为夫的人……乖,叫声夫君听听。”
“原来你喜欢听我叫你夫君。”我粘人地搂住他腰,如他所愿地接连叫了他好几声夫君。
他听得心花怒放,在接触不良的吊灯下,捧着我的脸,温情地又吻我的眼……
乐颜扶着被打瘸的赵青阳出来,见到这一幕,顿时脸黑了。
赵青阳提着被打折的桃木剑心痛控诉:“你俩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腻起来啊!我在里面挨揍,你们都不晓得帮一把,呜,没天理啊!”
乐颜无奈长叹一口气:“青阳还被那只鬼老头踹了一脚,就踹屁股上,他现在走路都不方便了。”
“这不是还有你嘛。”我没良心地从九苍怀里出来,扫了眼赵青阳腰间还在左右乱撞的青瓷葫芦,“你把楼里的全搞定了?”
赵青阳扶着老腰颔首:
“对,真没想到这一家小小的精神病医院竟然能藏这么多冤魂,今晚我一共收了二百一十二只鬼魂,好家伙,一年的业绩一晚上搞定了,我觉得,我也有做鬼差的潜质……
要不然,赶明我也去找冥王要个兼职干干吧,比如给冥界抓抓厉鬼,收收亡魂一类的,这样既能积攒功德,又能赚冥界的工资,多好!
当然,如果冥界有五险一金,就更好了。”
“冥界不但有,还是七险二金。生育险与住房公积金,都是双倍给。”
九苍面不改色忽悠,赵青阳激动地捂着腰两眼放光:“真的?!冥界待遇这么好?!”
九苍睨了他一眼,无情道破事实:“但七险二金只有正式员工才有,想要?死了以后再说吧。”
赵青阳:“……我就知道,资本家的钱不好赚,公家的钱更不好赚!尤其冥界的冥王老板还是个周扒皮!算了算了,还是不想这些不切合实际的事了,干完活,回家睡觉!”
哎,冥王的一世英名算是毁喽,现在连赵青阳都知道冥王是个周扒皮……冥王的名声堪忧哦。
干完活,出精神病医院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赵青阳瘸着腿走一路念叨一路:“漓漓,你这辈子有人为你拼过命吗?”
我:“有啊有啊,阿九就为我拼过!”
赵青阳:“还有呢……”
我:“还有谁?哦……我爸!”
赵青阳咬牙:“还有呢!”
我认真想想,犹豫道:“没了吧。”
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还有谁……
“乐颜?”
赵青阳抓狂:“还有我!我啊!之前你被鬼王缠,是我不顾自己这条小命的安危跑去帮你对付鬼王的吧,还有今晚,你看我为了保护你,是不是拼了老命,赔了屁股?”
我:“……你能不能别说的那么,邪门儿,我也没想到那鬼会踹你屁股啊。”
赵青阳咬紧牙关恶狠狠道:“你就说,我有没有为你卖过命吧!”
我尴尬咳嗽:“有,真有!”
赵青阳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打了个响指:“那你今晚得带我分赃,我也不要多,百分之五就行。你别告诉我你不赚钱啊,我都听见了,甲方爹要给你六十万呢!”
绕来绕去原来是想分红啊,早说啊!
我一口答应:“成,我给你百分之十!”
赵青阳立即道:“成交,不带反悔的。”
我扭头看了惨兮兮的他一眼,好笑道:“当然,你为我干活我肯定要付你钱嘛,咱们亲兄弟明算账。”
赵青阳正经夸赞道:“好兄弟,我就知道跟着你不白混!”
扶着他的乐颜无语汗颜:“几万块钱你还找漓漓要,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赵青阳硬气道:“我怎么没出息了嘛,我帮我妹子干活,找她要点钱怎么了,我不嫌丢人。正好,我想把我的大摩托换了!”
乐颜不高兴的用力往赵青阳腰上掐了把:“你缺钱找我啊,我比漓漓有钱啊!”
赵青阳被掐的嗷嗷乱叫,赶紧解释:“不是,我能花女朋友的钱吗,那我算什么人了!再说,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坑漓漓的钱,咱俩是赚了好不好!”
乐颜被他忽悠得晕了头,半晌,才心虚地认同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哎……”
我被这两人逗得噗嗤笑出声,九苍听完也好笑地添了句:“还赚了件法器。”
赵青阳猛地想起来:“啊对!还有那件法器!这次出门是真的赚了,九爷两口子的羊毛都被我薅到了,下次有这好事还叫我啊。”
他还,挺骄傲。
走完公路通往精神病医院的小道,乐颜和赵青阳先去车里等我们,我和九苍则去向金主的人交差。
金主派来的男秘书见我毫发无伤,还特意进精神病医院切身感受了下,确认里面没出任何问题后才把尾款结给了我。
于是我拿着巨额报酬,先赶早带乐颜她们去小巷子里的早餐店吃味道很不错的包子,喝豆腐汤,垫饱肚子才回家继续补觉——
等如愿躺在了我家大床上时,已经是早晨六点多了,外面天都亮了。
而我,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的趴九苍怀里,小声嘀咕着抱怨:
“人果然不能懒,我才个把月没接新活,就有些熬不住大夜了。以前我干完活回来还能再追两集电视剧!”
他摸着我的脑袋轻哄:“早睡早起才对身体好。”
我搂住他的腰往他怀里拱了拱,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小时候农忙时节,我经常陪我爸妈在田里坐一夜,第二天早上还能因为看见太阳升起而高兴,成宿成宿不睡都不感觉困,越长大,反而越贪睡……”
突然的昂头,我忧心忡忡的问他:“我现在才二十多岁,你说等我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了,是不是越来越废了!”
他拿我没办法的把我脑袋按回胸膛上,忍俊不禁:“不会,别多想。”
“可我是人,我这辈子可没有长生不老的超能力,我会变老。等我七老八十了,脸上布满皱纹,牙都掉了,你还会这么抱着我吗?”我揪着他追问。
他握住我的手笑着反问:“如果,提前衰老的人是我呢?夫人会嫌弃为夫吗?”
“当然不会。”我想都没想就果断回答:
“就算阿九现在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我也不会嫌弃阿九,我和阿九可是两辈子的夫妻!我接受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的九爷,也能接受双鬓白发,男神老去的九爷。
我觉得,这世上除了死别,你我之间,没什么值得畏惧的。”
“夫人都能这样想,如何知道,我不会这样想呢?”他抱紧我,慵懒语调温柔而又充斥力量:“夫人说得对,你我之间,除了死别没什么值得害怕的。能分开你我的,也只有死别。”
我打了个哈欠,安心的趴在他怀里睡:
“阿九,你知道吗,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很幸运。我是被亲生父母遗弃了,但我有一双很疼爱我的养父母,我被借寿,但很快寿命就被你续上了。
我这辈子几乎没什么坎坷,因为在我身处困境的时候,你总会及时出现,帮我摆平一切。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活在你的庇护里……上辈子真是没白疼你!”
“上辈子……”他轻笑,抬手摸摸我的后脑勺:“上辈子,为什么执意犯险救我?”
这个问题我其实也不知道答案,毕竟前世的事,我只记起来少少的一部分。
“可能是因为,我贪图你美色吧。”我故意打趣。
“你还记得,我们上辈子的第一次是在哪里么……”
“好像是在、灵潭宫的灵花树下,那晚我喝醉了,是你主动来勾搭我的,我可没招惹你。”
他嗯了声,满意道:“还记得就好,可我怎么记得那晚,夫人可是从头至尾,都没反抗……那晚的夫人,甚是香甜。”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贪图你的美色,早就对你垂涎三尺了,你自己送上门还指望我矜持一下?”我故作打趣。
他被我逗笑,吻了下我的额头,道:“为夫就喜欢夫人这般主动,为夫该庆幸,自己的美色能诱惑得住夫人。”
“阿九,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往我身边一站,就能诱惑到我。”我搂住他的脖子浅声低喃:“阿九,我突然后悔了,上辈子我们之间浪费了太多时间……那几年,我们稍微努力一下,估计孩子都满地跑了。”
“我倒觉得,如今也挺好。”他没心没肺的逗我:“若是带个孩子,我怕你不认账。而且,单亲父亲哪有黄金单身汉香。”
我:“……”
是因为阿九和赵青阳接触的次数多了么?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赵青阳的那套歪理了!
我那稳重古板的九爷,终究还是被赵青阳带坏了……
一觉睡醒已是下午,沾月红姐的光,我终于,看见了真正的执法堂是何模样——
上次来赵青阳的堂口,这里还是间老破小,这次过来,月红姐给我开了天眼,于是老破小瞬间就变成了肃穆气派的异世宫殿。
我来时两个堂子正在签订和平共处协议,森冷冒寒气的偌大殿宇内,九苍一袭玄衣端坐高位,下首左右神台上规矩立着各类现了原形的仙家们。
蟒黄柳灰白,还有驴仙、鱼仙、鸟仙……
众仙家脚踩祥云,脑后发银光,同九苍一起安静的听辰小龙念着议和文书上的条约。
九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殿内皇封堂的仙家,端肃清冷的模样,秒变前世临朝压制文武百官的青年帝王。
等辰小龙念完文书上的繁琐文字,九苍才挥袖示意狐天明过去,将文书接过来,呈交给他阅览。
“白君呢?”高位上的龙仙压迫感极强的沉声问道。
话音刚落,白君就捧着个小香瓜从后殿冒了出来,原本肃穆神圣的大殿因他的出现,瞬间平添了一丝格格不入的轻松气氛。
“在这呢!”
白君咔擦掰开手里的香瓜,径直走到九苍身边,把香瓜分给九苍一半:
“好家伙,臭老九你这里的贡品可比我那新鲜多了!种类也多!这香瓜都快把我香迷糊了,你怎么不吃啊!
黄大头说你这里的水果总是放坏了也没人吃,都吃腻了,既然你们要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看后边还有冬枣和橘子,等会儿我全兜走!
我家红红超喜欢吃枣子,带回去给她磨牙,省得她整天啃酸梅子,牙都给她啃坏了!”
提到月红姐,站在九苍身侧的狐天明下意识昂头,僵住脊背。
而陪我扒在大门外的月红姐鼓了鼓腮帮子,不好意思地低头嘟囔:“牙还没坏呢,我们狐狸牙口好着呢……”
白君啃了口香瓜,还热情地用胳膊肘碰碰九苍,催促道:“你怎么不吃啊,这香瓜很甜!不吃浪费了啊!”
此情此景,从前跟着九苍在人间办事的仙家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而那些仙家身后的小仙家们却一时面面相觑,倍感惊讶。
不少小仙还偷偷凑在一起叽里呱啦用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激动议论了起来……
九苍无奈看了白君一眼,低声提醒道:“你手底下的仙家都在,别只顾着吃了,先把正事办了。”
白君十分信任的漫不经心道:“你看好签了不就得了,我的手印早就盖好了,不用再确认,我还能害怕你过手偷改条约不成?”
九苍拿他没办法地又问:“不再补充点了?”
白君潇洒挥手:“不用。”说着,还拉了拉九苍袖子:“你快尝尝嘛,真的很甜!”
九苍施法取过朱笔,在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落下手印:“我先不吃,留着给我夫人,我夫人爱吃。”
此话一出,后排的仙家们顿时更崩溃了,捂着脑袋再次叽里呱啦私语起来。
嘈杂间,我只听懂了一句,还是只鸟仙嗷嗷出来的:“我感觉这个世界,突然有点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