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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腊月,京中风雪愈盛,昨夜一场大雪过后,相府后院两棵玉兰树相继被折断,一大早,管家就领了人到院中清理折断的枯枝。
管家仔细查看了番玉兰的折损情况,这才皱眉向旁边打扫内院的奴才们斥道:“昨日是谁负责清理积雪的,怎么这般不小心!”
负责打扫后院的奴才闻言齐齐跪下,急忙磕头认错,惴惴不敢多言。这两棵玉兰相爷夫人最是喜欢,还曾制成干花给相爷做过香囊,相爷宝贝得紧,哪知就这么让积雪给压断了……
管家往书房方向看了眼,摆摆手让人起来,“快些把这些折断的枯枝清理出去,再去找两个园艺师傅来把这棵树整治一下。”
管家这边的事情刚吩咐完,那边就有看见着一个侍卫急急朝后院而来,脚步轻快,面露喜色,远远地便朝管家施了一礼。
“是什么事这么急?”相府内院除非相爷有令,是不得随意出入的,眼前的也算府中老人了,怎么还这般冒失。管家沉声问道,语气中带了丝严厉。
“是夫人,夫人有消息了!”送信的侍卫面露喜事,大声应道。
“你说夫人……”管家眸中一亮,紧绷的神情也松懈下来,手指着书房的方向道,“快去吧,相爷此刻正在书房看书。”
“嗳!”侍卫响亮应道,转身往书房跑去。
因着有了相爷夫人的消息,整个相府洋溢着一片喜气,似把这冬日的寒气也驱赶了不少。
书房内,送信的侍卫站立不安地候在书桌旁边,小心地觑着玉御轩的神色。自将书信交给相爷,到这会儿已有一盏的工夫了,可相爷丝毫没有将信放下的意思,这是为何?莫不是夫人出了事?侍卫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愈发忐忑。原以为是件讨喜的差事,这怎么……
信的内容大多是在问京中的情形,又简单说了下玉溪现在的情况,只在信的末尾提到在玉溪碰上了清妩,等玉溪事情一了便带她回来。而就是这末尾简单的几句话却教凤御轩看了又看,不肯放下。眸中神色几度变化,最终只化为深刻的苦涩和疼惜,伴着浓得化不开的思念。自她坠崖,这一个月以来的食不知味、夜不安寝,让他尝尽了患得患失的苦楚,原来,他的心,只得容下一个她!对碧妃的一再保护多为年少之谊及当年辜负的补偿,再无半丝男女之意,确未料到由此伤她如斯……
送信的侍卫抬首,眼见凤御轩眸中流露的苦涩,蓦然一惊,怔愣不语。这个手扼玉熙咽喉的权相啊,见过他的清淡如水,冷厉如冰,却何时见过他此般苦涩追悔的模样?
凤御轩慢慢把信折好,似费了极大力气才又将它重新装回去。
“送信之人可还在?”
凤御轩侧首,又挂上平素清雅温润的笑意,似刚才一瞬的苦涩只是幻觉。
“正在偏厅等候相爷吩咐。”侍卫压下满腹疑虑,回复道。
凤御轩食指轻扣着桌面,略微思考后道:“人就不见了,你去与他带个话,玉溪只守不攻,一切静等上京之事尘埃落定之后再议,届时……本相会亲自到玉溪接回夫人。”
天熙之人皆道相爷宠妻,今日,他始知这分情深。
侍卫刚下去,管家便端了老梨水进来,脸上难得见了一丝松快。
“相爷,厨房熬的梨水端来了,趁热喝了吧。”
初时倒也没在意,这会儿听到管家说梨水,这才始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又不自觉地轻咳起来。
管家从盅里盛出一碗出来,递予凤御轩,犹豫了会,试探道:“夫人可是到了玉溪?半月前柴进查到当夜有一条渔船经过,后来派人跟着,一路北上,中途却被人觉察,绕了几个圈子将他们甩掉了,却不想,夫人果真是被他们所救还随他们到了玉溪。”
凤御轩喝了口梨水,闻言将汤匙放下,淡笑道:“被沈丛摆了一道,柴进倒也不亏。”
“沈家二爷?”管家惊诧,脑中将此事过了过,便也想明白了。暗道,也多亏夫人碰着了自己的亲伯父……
“那,相爷是准备启程去玉溪?”
“不,”凤御轩声音略沉,“暂时去不了,得先把上京这边的事处理好。”
是了,相爷自几位大人探病之后就慢慢在为复出做准备,如今也合该是“病愈”的时候了。只宫中那边俱已安排妥当了吗?管家抬首看向凤御轩,见他正慢调斯理地喝着梨水,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下大定,如此便是成竹在胸了吧。这些年,皇上步步紧逼,到此刻,已是不得已而为之。
“明日宫中设宴,可需提前做些准备?”管家意有所指地问道。皇上以庆贺相爷病愈为名于明日在宫中设宴,又召了几位朝中大臣作陪,动机难测。然这个非常时期,自是宴无好宴,席无好席,万事都得做好万全准备才是。
“明日,便叫柴进帮我驾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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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瑶殿内,碧妃(实在不惯打碧贵妃三字,好绕)坐在上首焦急地等待着,不时差身边的婢女到外院看看。
约摸半个时辰后,秦嬷嬷才慌慌张张回来,不等掸了身上的雪粒就急急掀了帘子往屋里走。“娘娘,娘娘,打探清楚了……”
碧妃腾地一下从座上站起,扫了眼两侧的婢女,冷道:“全部下去!”
待人都走后,碧妃这才拉了秦嬷嬷坐在坑上,急道:“究竟怎么回事?”
秦嬷嬷毕竟年纪大了,跑了这么远的路,气喘得厉害,一张老脸也涨得通红,缓了缓气,这才道:“老奴照娘娘的吩咐,到副都统那里问了这两日宫中的异状。他告诉老奴说,只清微殿那边禁军近日有些异动,其他并无异常。”
“清微殿…清微殿?”碧妃口中喃喃,突想像想起什么,一下子僵直了背,略带惊惶地惊叫道:“皇上明日设宴的地点不正是清微殿?”
经碧妃这么一叫,秦嬷嬷也立时反过来,面色有些灰败,声音也紧张起来:“娘娘,你说皇上该不是打算趁宫宴时……”
碧妃手中的帕子绞得极紧,此刻整颗心乱作一团,也顾不得秦嬷嬷在说些什么,起身就要往外走。
秦嬷嬷絮絮说了半天,好稍稍缓过神来,转眼看着碧妃欲往快走,低吼了声:“娘娘!您这是要去哪?”
“他要动手了,他想杀了御轩!我怎么能坐得住?”碧妃双目通红,语音哽咽。她初时一直在衡量这两人相斗时彼此的胜算,然后选定一方阵营立脚,如今想来却是自己幼稚。且不说对凤御轩的感情摆在那,就说皇帝在此番帝相较量中真的胜了,她就可以全身而退,平安无事了吗?当年皇上召她入宫,不过是打压、牵制凤御轩的一步棋,免死狐悲,若他败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秦嬷嬷这时是彻底清醒了,赶忙起身将碧妃拉住,惊道:“我的娘娘呀,您这是要干什么呀!现在您要怎么做,您能怎么做呀?这事儿不是你我之力能够扭转的,您现下要做的只有尽快将这事透给相爷,让他及早做好准备才是。至于宫中,副都统那里或许可以使上些力……”
碧妃闻言,心中极快地窜出一些念头,捏着绣帕的手不断捏紧,眸中带了丝绝决。语音清冷,像是嘲讽:“原以为爹因司徒嫣之事迁怒于我,再不管我死活,却没想到他离京后还给我留下了赵正这条退路。”
秦嬷嬷幽幽叹了口气:“父女哪有隔夜仇啊,沈大人对娘娘也是真心疼爱的。”
真心疼爱么?碧妃默了默。
“嬷嬷,把上次给祁妃用的那药找出来吧。”
“娘娘…”秦嬷嬷惊得瞪大了眼,整个身子都有些微微发颤。
“嬷嬷,若凤相倒了,我们在宫中哪还有立足之地。皇上,他留自己的孩子都不肯留,可还会留下我这颗棋子?”碧妃冷嘲,眼中划过一丝怨毒,“凤相素来心细缜密,在玉将军奉旨出征之后必然有了计较…我也只是,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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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微殿设宴,朝中重臣悉数到场。
马车行至宫门,厚帘掀起,凤御轩从容步下,笑意清淡,淡淡环视了眼宫门四处的守卫,却是平日的两倍。
“相爷,万事小心!”柴进在凤御轩身后半步,压低声音道。
凤御轩面上笑意不减,朝后摆了摆手,“你自去办你的事吧。”
还未入殿,便见殿门外聚着几位大臣正在低声交谈,听得太监念到凤御轩的名字,这才抬眼望来。其中两位前两日去过相府的太常苏擎和大鸿胪李晟,另一位……却是太傅楚昭。
苏擎李晟二人见凤御轩过来,忙急上两步迎上去,恭谨施礼,而楚昭只是远远地看了眼,眼神复杂,最后甩了甩衣袖,转身入了殿中。
凤御轩淡淡地与两位大臣打过招呼,余光扫了眼宫墙四角,嘴角噙起一丝冷笑,不现作停留,亦举步往殿内而去。
笙歌漫舞,丝竹声声入耳,清微殿,在个冰天雪地的冬日却有温暖如春,香风熏人欲醉。大殿中央,掐丝珐琅的熏笼轻烟袅袅,段玄奕坐在上首,左右两边分别是瑾妃和碧妃,正含笑看着底下的歌姬。碧妃笑容婉约,频频向段玄奕敬酒。
一舞毕,丝竹管弦之声骤停,舞姬并乐师鱼贯而出,热闹的宫殿顿时安静下来。
段玄奕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环视了下殿中的臣子,笑道:“凤相久病初愈实乃大喜。自朕执政以来,处处得亏凤相帮辅,凤相骤离朝堂一月之久,朕做起事来倒像少了些什么……”
“皇上严重,于皇上解忧是为人臣子份内之事,臣不敢居功。”凤御轩淡笑起身,躬身行了一礼。
段玄奕面上笑意不减,摆手让凤御轩坐下,示意他坐着回话。又接道:“朕打算更改旧制,施行新政的事想必凤相也有所耳闻了,今日趁这机会,朕想问问凤相对此事的看法。”
苏擎等人闻言不禁紧张起来,隐在桌下的手微微捏紧,静待凤御轩的回答。
凤御轩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清隽,话音清润,说出的话却教殿中众人暗吸了口气:“皇上此举欠妥!”
对殿中众臣投来的或惊或疑的目光,凤御轩只淡淡一笑,目光平静无波地与上座之人对视。
段玄奕似要将手中的酒杯捏碎了,这才强压住怒意,强笑道:“何以不妥?”
“祖制。”凤御轩轻吐出两字,成功震住了殿中的喁喁私语。
段玄奕眸子略眯,危险地道:“难道凤相是要朕在政治一直遵循旧制,举事无所变更下去?”
“臣并非此意。皇上在位四年,励精图治,外征敏赫,内举科举,是以天熙国力日昌,显耀于四国。只是吏制关系国之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若贸然施行,只恐动摇臣心,收效甚微。”凤御轩不紧不慢回道。
“哼”段玄奕冷笑出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凤相的话是暗示朕,若朕强意如此,尔等会拒不施行吗?”
凤御轩默然不语,神色轻淡如云。
段玄奕怒极,杀心已起,遂欲照之前的计划,破杯为信,让伏埋在四周的禁卫进来。右臂还未抬起,便已觉察不适,待手举过肩,已是麻痛难当,颤颤抖将起来……
碧妃趁机夺过段玄奕手中的酒杯,顺将他的手拉下来扣在掌间,温言笑道:“皇上,你醉了。”
段玄奕冷然侧首怒视着碧妃,眼中杀气腾腾,甩手站起,一脚向碧妃踹去,直把她踹得滚落下玉阶,口中斥道:“你这贱·人!”
群臣俱为此时的场景所惊愣,茫然无措地看向上位之人。凤御轩亦暗眯了眸子,若有所思地看向趴俯在地上的碧上……
瑾妃这时也反应过来,见段玄奕面色有异,身子轻晃似站立不稳,忙上前起身将他扶住,压低声音急道:“皇上?”
“快,摔破酒杯,让外面埋伏的人进来!”段玄奕一边催促一边将瑾妃推开,伸手又要去拿案桌上的酒杯。
凤御轩这时才站起身来,慢步走出,踱自殿中,招来旁边的宫女将碧妃扶下去,这才淡道:“皇上切莫着急,许是外间的禁军有事给耽搁了。”
话落,内侍总管太监林路匆匆从外间进来,步上玉阶,凑在段玄奕身边颤颤耳语道:“殿外的侍卫看着眼生,不像是我们之前安排好的人。”
手中酒杯落地,与汉白玉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环绕在这寂静的清微殿中……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我妈不在家,家里的家务我一概全包,整个白天几乎都在忙家事。以前自己不做倒不觉得,真做了才发现家事什么的太难了……所以我一般都是晚饭后开始码,时遇卡壳,经常写到凌晨几点,有时码着就睡了,昨天没有更新深表抱歉。以后若有耽误会及时向大家请假的。
ps:这部分内容还木有完,实现超负荷了,放在下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