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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妩半夜时才幽幽醒转,这一醒,着实是被饿醒的,某无良夫君竟不顾她还未用晚膳便将“睡死的”她扔在床上,不闻不问了。清妩坐起身,揉了揉仍旧酸软的胳膊,茫然四顾,才发现屋里竟没个守夜的丫头,连玲珑也不知去哪了。动了动唇,却意外牵扯得嗓子疼,想来是睡太久了,渴的。“玲珑?玲珑?”
“醒了?”一道温凉的声音自屋内响起,紧接着一修长身影便掀了帷幔来到近来。凤御轩随意地披了件外衫进来,手里还拿了一个杯子,也不避嫌(貌似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吧!),就这么坐在床边,将手里的杯子递与她,道:“嗓子难受了吧?来,先润润喉。”
清妩红了脸,低头查看了下自己的穿着,唔...挺严实的,并无不妥,这才接了凤御轩手中的杯子,轻抿了口气,清凉的茶水顺着食道滑下,清甜入胃,甚为舒服,再不矜持,咕噜咕噜将余下的尽吞入腹,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谢谢。那个......相爷夫君,能不能再倒一杯?”说这话时,脸儿已然绯红,似醉酒后的醺然。那人却也爽快,又转身倒了杯来。
“还渴吗?”凤御轩看了看一脸满足,捧了空杯闭眼轻叹的清妩,满含笑意地问道。
“不,不渴了。”就是有点饿了。清妩极低极快地回了句,不想却教那人悉数听去,连带她未出口的半句都教他猜中了,他笑笑地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转身去了外间,片刻后,提了食盒过来,又拿了矮几安置,将饭菜一一摆好。
看着他熟稔地做着这些动作,心中起了些异样,低声道:“这些事叫玲珑做就好了。”
“为夫来做也并无不妥,况且,”凤御轩顿了顿,唇角勾笑,继续道,“我可不想他人将夫人睡后初醒时的迷糊娇憨模样给看了去。”
这,这算是调戏吗?清妩暗自呻~吟,看来这个相爷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接手,温热的水汽透过碗壁传及指尖,心里一下子便暖起来了。眼光不经意触到那食盒,才知那食盒底部还放着个景泰蓝瓷具,想来是作保温之用的吧,忆起自己与娘亲在梨落院里,大冬天吃的皆是些冷硬之物,不觉失了胃口,也不知少了自己的陪伴,娘亲是什么样的近况。
凤御轩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见她将目光落在温盘之上继而又眼含悲伤不由皱了眉,第一次被一个人牵动了情绪,然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坏。“夫人怎么了?”
“想娘了...”清妩低声回道,嗓音有些干涩。
凤御轩此刻也大略猜中了她心中所想,伸了手将她轻揽入怀,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这动作自然之极似已演练多遍,让凤御轩也微微失了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明日三朝回门,夫人便在娘家住一晚吧,跟岳母谈谈心。”“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犹记得那女子入宫前凄凄地念着这诗,梨花带雨,一直以为沈府就这么一个女儿,却不曾想在某个偏远一角,还有一个她。初入官场,沈棠成了他的恩师,因此缘由,时常于御史府走动,也就是在那时结识了沈青瑶,她气质出众且雍容大度,在他身边时却时时含羞带怯,全心依赖于他......思绪拉得远了,整个人也有些怔忡了。
清妩讶然,客居异世这么久,她也算懂得了一些古代的繁琐规矩,加上出嫁前喜婆在她耳边的叮嘱,她也知道回门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一般用过茶点便要离开了,哪还有时间让母女俩叙旧,便是要留下用膳,也要在日落之前赶回男方家里,可他...“相爷夫君,这不合规矩啊...”清妩有些心动,却仍有疑虑。
“夫人是这般守规矩之人?”凤御轩反问。想起新婚之夜她“盲婚哑嫁”的说辞,不禁勾了勾唇。
清妩语塞,一时竟想不出反驳之词。想起明日便能见着美人娘了,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这才记得自己还靠在那人肩头,急急往前坐起身,起势猛了,险些将矮几弄倒,堪堪扶稳后才敢看身后之人的神色,但见那人一副忍笑的样子,平日里的清淡如水全然没了,不禁暗恨。
第二日一早,凤御轩下了朝,还不及换下官服,便命人唤了清妩,携了她一同回御史府。
因为提前派人到御史府知会过了,是以当清妩他们到的时候,沈棠已携了两位夫人及一众奴仆在御史府门口候着了。见凤御轩和清妩下了车,沈棠忙迎上来行了一礼:“老臣见过相爷。”再是恩师门生,一朝得势,礼数也是不可废的。凤御轩上前虚扶了一把,这才回礼道:“当是小婿跟岳父行礼才是,岳父安好!”看到这排场,又想起玲珑说过庶出小姐回门只能走偏门的规矩,清妩不禁冷嗤。看了眼身旁的相爷夫君,叹道,若不是自己嫁了个有权有势的相公还不知今日要被如何羞辱呢。远远地瞧见美人娘对自己轻摇了摇头,清妩一时间觉得胸口闷闷的。
沈棠眼光扫及清妩,眼神复杂深沉。清妩自知是躲不过了,这才上前一小步,低了头,轻轻叫了声:“爹!”沈棠点点头,倒没有因为她敷衍的请安而不虞。
接着,楚氏和司徒氏上前,依次向凤御轩行礼,凤御轩又一一回礼,在府门口耽误了半晌才进了屋子。
正堂上,沈棠与凤御轩在主座相对而坐,楚氏她们在下首陪坐着。谈话的内容无非是围绕着清妩是否乖巧,处事是否得宜等问题展开,她的相爷夫君也极给她面子,为她说了不少好话,看得美人娘欣慰的表情,清妩心里亦是感激。闻得清妩新婚第一天便开始处理相府账务的事,沈棠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而楚氏也神情不明地看了她半晌,弄得她心里毛毛的。毕竟是沈家人,楚氏虽有不喜,仍问了几句清妩在相府的近况,清妩都淡淡答了,后来实在不欲与这些“戏剧高手”过招,这才开口道:“爹爹、夫君,妩儿好久没有看着娘亲了,可不可以回房与娘亲讲些悄悄话呀?”清妩强忍恶心地撒起娇来,眼睛却一直盯着座上的凤御轩,眼中讨好意味不言而喻。
不同以往的孤傲清冷,嗓音里竟含着小女儿的娇态,似乎又回到了她六岁的时候,沈棠顿觉眼睛酸涩,嗓子亦干哑得发不声来。凤御轩却开了口,道:“那夫人便去与岳母好好叙叙家常吧!为夫明日再派人来接夫人便是。”
清妩笑着行了一礼,拉了一脸诧异的司徒氏出了正堂,往梨落院而去。
而正堂内,楚氏则暗沉了脸,神情晦涩地看了眼凤御轩,手中握着丝帕的力道渐紧。凤御轩似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对她点头一笑,又与沈棠议了些朝政之事便起身告辞了。
夜里,清妩赖在司徒氏房里不肯走,搂着美人娘亲,东拉西扯讲了一堆,整张小脸笑若繁花。
“妩儿,不需要在娘面前强颜欢笑,知道吗?”良久,司徒氏才轻叹道。
清妩缩了缩了身子,靠得更紧,略带鼻音道:“妩儿没有强颜欢笑,离了这御史府我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娘,相爷夫君对我也很好呢,真的,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司徒氏脸上有了丝笑意,忆起今日的情景,心中对这个清俊儒雅的女婿也甚为满意,抚着清妩的发,良久,才叹了句:“他终究是你爹,必不会害你!”
清妩有些反感这个话题,沈棠为人处事她自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的,但光就凉薄一词一言,她就有些抵触了,况且这里还牵涉着自己的美人娘。人前她还能无所谓地叫声爹,可在这个院子里,她去失了那份心思。若说这桩婚姻是为她着想,她自是不屑一顾,若不是沈青瑶入宫为妃了,遇着这等美事,他哪里会想到她!说到底,她不过是凤沈两家结盟的纽带而已,这个纽带任何一个沈家的女儿都可以做,她不过是唯一剩下的一个罢了。“娘,要不我让相爷夫君买处宅子,你搬出去住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可以时常见面了,女儿也可以好照顾你啊!”清妩突然其想道,越想越觉着可行,相爷夫君那个人,她提这个要求他一个会同意的吧?唔,说不清,就是直觉他一定会同意的。
司徒氏身子一僵,半晌,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清妩搂了她的腰,把脑袋往她怀里蹭,撒娇意味十足地道:“人家就是想和娘亲一起住嘛!就是不能一起住,天天见着也是好的呀!”在这个孤寂的院子里守着一个永不会来的男人,消磨自己的青春,何苦呢?她是真心地为眼前的女子心疼。
司徒氏笑着拍拍她的肩,声音有些幽远,“有些时候,等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想动,不想有丝毫改变,因为离了那土,它便会枯萎而...”
“娘!”清妩有些心颤,急急地阻断她未完的话,手心已然被冷汗浸湿。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清妩无法想象若她...她该怎么办?
“妩儿,你的心意,娘懂。可是有些人,一生就是为了等另一个人,若强行地让她不等了,她的生命也快枯竭了......”
若他负我,我绝不在原地等候!清妩抱紧了司徒氏,眼中隐有水光闪烁......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