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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一场瓢泼大雨突降枫树林,将冷凝霜和白暖浇个透心凉。
好在白家在这附近有别墅,两人赶紧去避雨,刚回到位于山下的二层小洋楼时,外面便漆黑如墨,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白暖急忙拿了干毛巾来,递给站在窗户前发愣的冷凝霜:
“外面天那么黑,这里是郊外,路一定不好走,不然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好。”冷凝霜谛视着雨滴斜落在窗户上,形成一道长长的水痕。
白暖顿了两秒,忽然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干吗?”冷凝霜一怔,问。
白暖笑得更羞涩,不好意思说他是因为两人突然独处感觉害羞,一边摇着脑袋,一边转身要往楼上走:
“湿衣服穿在身上会感冒的,我妈的衣服应该在,我去给你拿,你将就着穿一会儿。”
“我和你一起去。”冷凝霜回答,刚要跟上他。
然而他们刚刚进来时滴了许多水在大理石地面上,她的鞋跟高细,又因为浸了雨水很是湿滑。湿滑的高跟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她呀地一声惊叫,猛然向后摔去,后仰的幅度之大,只怕这一跤摔下去,腰不折断也会伤筋动骨一百天!
“小心!”白暖唬了一大跳,高呼一声,箭步上前,精准地搂住她的腰身,向上一捞。
纤细的腰身免于意外挫伤的灾难,却因为惯性过大,直直地撞进他怀里。咚地一声,柔软的酥胸撞上精壮的胸膛,他感觉到一股酥入骨髓的绵软,她却感觉到一阵想骂娘的剧痛!
然而下一秒,幽然的香气随着两人蓦然上升的体温迅速蒸发出来。从两人之间狭窄的缝隙里翩然飘出,传入鼻管,让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一个滑步跳。怪异的感觉随之在他们的体内油然而生。
白暖愣了愣,忽然脸颊涨红。慌忙松开她。
然而不对劲的是,冷凝霜竟也觉得心里不自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幽味道,让她一时间有些混乱。她偏过头,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嘴唇抿了抿。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一直以来她都是冷漠的、淡然的、不易被接近的,然而……
他望着她红润剔透的耳珠,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下!
冷凝霜退后半步。就要转身。
然而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住她,吻了下去。
她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撬开她甜蜜甘美的唇。捕捉住那让他痴迷沉醉的丁香舌尖,搅乱了一池芬芳。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这种仿佛抛弃了理智的行为是疯狂的。只是触摸便让她产生了从没有过的愉悦,湿漉漉的裙贴在身上,细薄如纸。带来一抹**的诱惑。被雨水浸湿的鞋跟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撩拨人心的光芒。他血脉贲张,她湿透了的雪白肌肤暴露在他的眼前,让他蓬勃了一种再也压抑不住的激情狂热。
激烈的、火热的、粗暴的、几乎要将她撕碎般的快意,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出水芙蓉。芬芳馥郁。绽放开来的那股子娇慵妩媚,透过紧密的契合,被送入他的体内,扩散至全身,酥到骨子里。
暴雨带来了大规模停电。
尚未平复的细喘如豪雨过后的清凉快意,活色生香。
一根蜡烛在茶几上幽幽摇曳着。
“我觉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细吻她布满吻痕的肌肤,轻笑。
“你怎么这么肯定?”她反问。
“我当然肯定,不只这辈子会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会在一起。”黑暗中视线模糊,可她却能清晰地看见他晶亮的眼神和璀璨的红唇,他拉住她的手,熠熠地望着她,认真地告诉她,“凝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哪怕是转世轮回,无论几生几世,我都会找到你,然后爱上你。”
这是他第一次说“爱”这个字。
一声响雷在窗外轰然炸开!
冷凝霜漠然地望过去,窗外的雨夜,黑沉如墨。
这一刻,她觉察到了危险……
冷凝霜在家门口遇刺受伤,虽然她做过许多坏事,经常遭遇暗杀,她自认为是家常便饭,然而这一次却着实让她恼火。
沈曼从疯人院里逃出来了,潜入宅邸装成女仆,之后用剔骨刀刺杀了冷凝霜。如此高智商的犯罪,都让冷凝霜怀疑她是不是真疯了,但医学报告鉴定她确实疯了。好在只是手臂受伤缝了几针,沈曼被重新送回疯人院严加看管。
沈曼是她的继母,冷飒的生母,出身名门,风光贵妇。然而风光是表面的,丈夫为她戴的绿帽子已经足够她开一家帽子连锁店的。
冷凝霜从小到大在沈曼身上吃过的苦头不计其数,打骂挨饿,指使兄弟姐妹欺凌虐待她是家常便饭。将六岁的她禁闭在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的暗房里五天,把她饿得奄奄一息,纵容堂姐杀了与她最亲近的小狗。而最最让她难忘的是,当她费尽心机获得爷爷的注意时,沈曼以被忤逆为由,将她囚禁在地下室,疯狂地鞭打,甚至残酷地剁掉了她的手指。
那年她十一岁。
冷飒救了她,否则她连手都没了。
虽然及时送医手指接上,可活动其实仍旧不便利,也会经常神经性地抽痛。
这一夜,即使服用了安眠药,她的手指仍旧在梦魇中疼不停。
她无法从梦魇中自行清醒,恍若溺水的感觉,整个人在不断下沉,海水从四方汹涌而来,扼住她的脖子,她无力地张开紧闭的嘴巴,水便咕嘟嘟地呛进去,冒着小泡。肺里的空气被抽干,她已经不能呼吸了,双手拼命挣扎。却抓不住一根救命稻草。
直到冷飒奔进来,握住她的手,帮她揉疼痛的手指。
冷凝霜满头大汗地靠在她怀里喘息。她身上薰衣草的味道让她安心。
冷飒是整个冷家对她最好的人,无论她得宠失势。她永远都是友善的。
可她母亲是沈曼。
平息下来的她满眼憎恨,一巴掌扇过去,重重地打在冷飒的脸上!
冷飒红肿着脸,垂头,一言不发。
冷凝霜咬紧了牙,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穿上衣服离开家。前往星恋的住处。
星恋是她的心理医生,然催眠术对她没用。星恋却不肯开更强的安眠药,她警告她再吃下去会死的。
……
冷凝霜重新回忆了许多不堪的往事。
她觉得还是自己最重要。
白暖公演后归国,冷凝霜打电话请他帮忙。热恋中的他欣然同意。
单纯的他根本不知道,他进入华美科技替冷凝霜复制的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东西,竟是华美科技的机密文件!
冷凝霜开始有意识疏远白暖。
白暖却只以为她很忙,宽容且信任。
忠诚的骑士只应该爱上纯洁无垢的公主,因为心狠手辣的女皇只会爱自己的皇位。
当白暖知道自己受骗了时。华美科技已经濒临破产。因为只差一步就等着发表了的新专利项目被其他科技公司窃取,先一步发表并上市。华美科技将全部资金都投入到这个项目里,整整奋斗了八年,如今这个项目砸在手里,紧随而来的自然是负债累累。濒临破产。
发表新能源项目的科技公司是冷凝霜旗下的,她逼垮了华美科技,然后从债主手里将它低价接手。毕竟这家公司还有其他几个有潜力的小项目待她发掘。
债主们得知想买的人是她,赔着笑脸拱手相让,无人敢说一个不字。在业界,得罪了冷凝霜还不如直接去自杀,死的会痛快点。
华美科技毁在了白暖手上,他成了整个集团和家族的罪人。父亲重病住院,母亲亦终日抑郁,巨大的负罪感让他欲哭无泪,寸断肝肠。他想找冷凝霜问个清楚,可冷凝霜不见他,五十层的冷氏大厦固若金汤,凭他根本闯不进去。
心仿佛在一瞬被掏空,一切都是假的,纯净的灵魂惨烈地崩溃!
几番尝试,他终于混进了冷氏大厦,他冲进冷凝霜的办公室,发疯似的捶打她的桌面,高声吼叫:
“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嗓音又在瞬间低沉下来,他绝望地注视着她,红着眼圈问:
“霜霜,你是爱我的,对吗?那只是意外,你不是想利用我窃取机密,爸爸他破产也不关你的事,一切只是意外,你对我是真心的,对吗?”他的语调里饱含着哀求,求她不要说出让他肝肠寸断的真相。
冷凝霜淡漠地望着,那一身曾让她想狠狠撕碎染黑的纯洁无垢,已经被浓厚的悲伤所取代。他用力横扫过考究的大办公桌,上面霎时变得空无一物,进口大理石地面上碎片满地,一片狼藉。
“你回答我!”他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凄厉地对她吼叫着。
“白家的华美科技已经归入我冷氏集团之下了。”冷凝霜平静地回答。
白暖瞳仁紧缩,漂亮的手逐渐收紧成拳。
他望着她,悲伤和愤恨交织,就像是清水中混入了泥土,一点一点地变成黑色,到最后变得空洞晦暗,不再有一丝光亮。泪,晶莹透明,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茂密的睫毛下滚落。他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幼猫,充满了无望和心伤。
冷凝霜眼眸一闪,无情地起身,冷漠地说:
“输与赢,信任与背叛,只在一念间,一切都是脆弱的,没有什么可以永恒不变,天真的你,现在也应该开始看清现实的黑暗了。我们已经结束了,以后别再来了。”
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要走。
衣襟被拉住,白暖深低着头,泪痕凝结在脸上,双眼挂着泪珠,绝望又抱有一丝幻想地轻声哀求:
“凝霜,你答应过,你会和我结婚的。把公司还给爸爸吧。那是他一生的心血。我是独生子,我们结婚的话,华美科技早晚是你的。”
冷凝霜回过头。白暖的心霎时提到嗓子眼。
她只是嘲讽一笑,用陈述的语气残酷地道:
“我从没有答应过要和你结婚。我是不结婚的。”
说罢。毫不留情地甩头,扬长而去。
心碎的声音,那一刻,白暖此生第一次听到。
……
凌晨四点半。
冷凝霜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握着笔的手已经麻木了,扭头望向剔透晶亮的落地窗,外面的天空正在逐渐发青。破晓即将来临。
“嘭——“冷飒突然闯进来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静室中这刺耳的声音就像是晴天霹雳,让她紧绷的神经忽然崩断。
她的心跳得极厉害,抚上胸口。那里有点不舒服。
静了静,她眉头紧蹙,发怒道: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对不起七小姐……”冷飒的脸色很难看,半青半白,气息也有些急促。僵硬的表情搭配黑色的西服。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只整洁的丧尸。
“什么事?”冷凝霜终于强迫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淡淡问。
“七小姐,”冷飒走近,用一种怜悯又心疼的复杂眼神望着她,轻声说。“刚刚收到消息,一小时前,白少爷在华美科技的顶楼跳楼身亡。”
冷凝霜的心忽然失重地一沉,她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某一瞬或许有难过、有震惊、有不知所措,但更多的,却是麻木不仁。她的手下意识捂住心脏。
“七小姐……”冷飒急忙上前。
“退下吧。”她挥手,淡淡道。
冷飒立了片刻,低声说了句:
“我去给您泡壶薰衣草茶。”说罢,转身出去,带上门。
冷凝霜脸色灰白地坐在椅子上,良久,她忽然冷笑起来,继而冷笑出声来。泛着血红的森黑眼眸里迸射出愤怒的寒光,她咬着牙,厉声道:
“任性妄为,只会逃避,所以我才讨厌一帆风顺的小少爷!”
自责与悲愤交织,失恋和破产的双重压力让那个娇生惯养的阳光男子抛弃了卧病在床的父亲和绝望的母亲,任性地选择自杀。
果然是个没用的男人!
天大亮,当冷飒再次敲门进入书房时,冷凝霜终于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
“七小姐,你脸色很差,不如我帮你将早上的会议延迟,你先睡一个小时?”
“不必,帮我准备洗澡水。”冷凝霜微阖双眼,疲惫地说。
冷飒的唇担忧地动了动,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无声地叹息,转身出去准备。
冷凝霜歇了片刻,刚站起身,忽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身子一晃,下意识扶住桌面。心跳得厉害,已经到了不受控制的程度,好像失控的汽车轮胎由于惯性,在不停地向前转动,直到最后崩坏的那一刻,才戛然而止——
她孱弱的身体如风中的紫色玫瑰,坠落在地面上,花瓣四散,残败又迷离。
难以置信,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竟恍惚听到了白暖那阳光般的嗓音:
“凝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无论几生几世,我都会找到你,然后爱上你!”
次日,全球各大报纸网站纷纷发布了冷氏集团掌门人冷凝霜去世的消息,这位年仅二十八岁的女强人,死亡的原因竟是劳累性心肌梗塞,也就是俗称的“过劳死”。
过劳死再次成为全社会热议的话题,被流放在外的冷氏族人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从世界各地归来。遗产争夺战很快导致集团分崩离析,而冷凝霜这个手腕狠辣、盛极一时的冷氏女皇,则成为了商界的一个传说。
……
公鸡的打鸣声遥遥响起。
冷凝霜猛然醒来,朦胧的睡眼眨了眨,最后聚焦在头顶古风味十足的雕花床架上。
她愣了片刻,感觉到胸前横了一条沉重的手臂,顺着白皙的胳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近四旬却依然风韵犹存,像只小兔子一样在沉睡的白兔。
良久,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搭在额头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会梦到过去的事!
不过……那一世的她还真是狠心呢,狠得连她自己再回忆起都觉得心脏疼。
睡梦中的白兔懒洋洋地哼唧了声,轻拍她两下,翻身平躺,含糊不清地道:
“娘子,还早呢,再睡会儿!”
冷凝霜想想也是,慵懒地翻了个身,正要睡去。
白兔静止了片刻,忽然又翻回来,从后面用胳膊搂住她,闭着眼睛,在她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冷凝霜暖洋洋的,闭上眼刚要睡。
只听他拥着她,忽然迷迷糊糊,似梦呓般,轻声埋怨了句:
“娘子,那时候的你还真过分呐!”
呼吸沉匀,他在熟睡。
冷凝霜的眼眸却倏地睁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