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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姗姗一出县政府大院,立即向江心月汇报“战绩”。唐姗姗这边喜滋滋地心情美妙,江心月却风轻云淡忧心忡忡。唐姗姗这次运气好撞见谷书记了,问题得以顺利解决,要是不撞见谷书记,怎么办?童心中心校的问题解决了,其它学校有没类似问题?他们怎么解决?
想到这些问题,她就揪心。问题的根源就一个字:穷。
待唐姗姗汇报完,她叮嘱她一定要勘察仔细,预算一定要足额足量,该修补的地方全部修补到位,争取一次性将所有问题解决掉,免得以后有了问题又难以解决。
江心月忙中出乱,忘了交待唐姗姗在文末请求县财政直接将钱拨付给童心中心校,这为后面到教育局讨钱埋下了隐患。
总算解决了一件烦心事。但她手上又有新的烦心事正烦着她。
县乡村振兴局通知,盐井沟村安排3人到省委干部学院集中“充电”,
以培养新时代新型农民。还说是特别照顾示范村,特意增加了2个名额。
江心月接到通知,心想,这是个好机会,趁此让他们出去开开眼界,解放解放冥顽不化的老农思想。但,到底派谁去呢?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派人年轻、有知识有文化、接受能力强的去才对,回来后才好带领大家甩开膀子干。
她首先想到江小川。他是村委副书记,又是党员,目前积极性不高,出去学习正好给他鼓鼓劲儿。可一通知江小川,李虹却说家里正掰苞谷,哪里走得开?
又通知李静芬,李静芬说家里除了农活,还要照顾孩子。
问来问去,都不愿去。
他们之所以对这种培训不感兴趣,说到底,就是对现代农业无知。无知不打紧,还不愿学,根深蒂固的固步自封小农意识,致使他们不求变不求新。
咬着笔头纠结了好一阵,江心月决定让江小川带队,带领李德福、杨缨去参加培训。江小川支支吾吾时,她生气地质问道:“往年你不在家,苞谷没掰回来吗?今年又没增加面积,怎么就掰不回来了?”
江小川想想是这个理。加之当了村委副书记后,他也时刻关注农业农村发展,觉得广阔农村应有发展空间。
一番思想搏弈后,他决定接受村委会安排,带队到省城学习。
江小川外出闯荡过,对眼下中国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他深有体会,但对于李德福来说就不一样了。自从生病后,常期在家“躺平”,除了从电视新闻和手机短视频上了解外面世界,他对大城市的繁华和现代化还真没有切身感受。所以,对村委会安排学习培训的事,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杨缨则不同,她对培训兴趣索然。加之不懂农业,她对土地根本没有感情。
到了成都,李德福觉得眼界大开。崭新亮丽的城市,高科技聚居的高新区,蓄势待发的天府新区,到处流光溢彩,现代气息浓厚。新中国日新月异,这是常居盐井沟村或者从电视和手机上完全无法感知的快速发展。看来,多出来走走、看看,思想就能同社会、同时代接轨。
接下来的几天培训,更是让江小川、李德福灵魂受到震动。特别是广汉市的现代农业示范园和崇州市的家庭农场让江小川和李德福深受启发。
看完现场,两人不由自主地就讨论起盐井沟村的产业发展来。
“你注意到没,农业厅的领导反复说,国家提出藏粮于地藏粮于技的种业发展战略,要求把握粮食安全主动权,端牢中国自己的饭碗这话?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可为。”江小川对李德福说道。
“听到了。新闻联播上不也这样讲吗?这里面有什么文章可做吗?”李德福自认脑瓜子没江小川转得快。
“想想啊,我们农民种的种子都是从外面购买的。而我们购买的种子肯定也是农民培育的。”
“不是农民培育的,是科学家培育的。”李德福纠正道。
“科学家在实验室培育,农民在稻田里种种子。是不是这样?”
“你的意思,我们专门来发展种子业?”李德福惊讶地看着江小川,一句话总结到。
“对。把我们盐井沟村打造成种业基地。”江小川为自己的大胆想法吓了一跳。
“三无啊,兄弟。无门路无技术无资源,怎么搞?”
“先想到这里。这是我开会时突然灵感乍现想到的,回去跟江书记合计合计再说,她是农业专家,她的信息比我们广。”
两人都为想到这个新点子兴奋不已。如果他们知道江心月早想到这事了,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兴奋。
8月中旬,正是川东主汛期时节。老人们都奇怪,今年天气一直晴好,很久都不曾下雨了。他们忧心忡忡,说久晴必久雨。
这天,县气象局的一条天气预报迅速在各工作群转发,说是竹县晚间至第二天白天,有强降雨天气过程,雨量大暴雨,局部地方特大暴雨,小时降雨量60—80毫米;降水过程自西向东移,西边乡镇结束较早,东边乡镇结束较晚。
江心月看了这条天气预报,起初并没放到心上。杨缨培训去了成都,没人会用电脑,村上要上报残疾人、低保户花名册,她只得自己亲自操刀。
下午,天越来越黑,厚厚的乌云像一口大锅般笼罩着大地,沉闷的空气让人呼吸窒息。
江心月走出办公室,望向乌云滚滚的天空,下意识地想,这场大雨一定会很猛烈。
她掏出手机,这时,几个工作群又在转发省市县有关暴雨的研判和工作要求的信息。她再次找出电气预报信息研读:暴雨自西向东……盐井沟村,以及童心镇、江水镇都处在竹县西边,暴雨岂不是要从这里穿行?
她作为农业专家,心里非常清楚,长期大太阳曝晒下的土坡土坎泥土松软,一旦暴雨冲刷,一定会出现滑坡、垮塌等自然灾害。如此,住在山脚的农民岂不风险很大?
虑及此,她立即去往广播室,用村里的大喇叭大声喊道:各位村民请注意,各位村民请注意,据县气象台电气预报,今天晚上到明天白年,全县有一次特大暴雨天气过程。请各生产队队长和议事代表,迅速组织临崖临坎的村民撤离。有亲戚的住亲戚家,无亲戚的到村办公室。
彭文冬正坐在屋檐下抠玉米,听到广播后,嘟囔了一句,小题大做,谁没见过下暴雨,还要撤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江心月广播完后,立即打电话叫来李静芬、赵忠、潘老三,简单交待后,大家便兵分几路逐队逐院督促撤离。
江心月去往最远的生产队—4队,那里有七八户背靠大山的人家,基本上都是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其中还有一个80多岁的大家都叫她李幺婆的孤寡老人。她怕他们没听到广播,所以必须亲自跑一趟。
天阴沉得可怕,天地间没有一丝风,空气中除了热就是闷。如果雨下透了,山间神清气明,定是身心愉悦畅快的。
江心月爬上碗厂沟时,汗珠像地里的黄豆般直往外冒。她站在垭口上大口喘气,准备歇息一会儿穿过童心水库再往上爬。
童心水库是盐井沟村乃至童心镇的饮用水源,库区面积大,容水量多。虽干旱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水库里仍有较高水位的蓄水量。
她站在水库边思忖,如若今晚暴雨来得又陡又猛,水库爆满,会不会出现决堤现象?万一决堤或无奈之下泄洪,势必会对下面的江家塆、李家大院和童心中心校造成生死威胁。
怎么办?要不,请水库管理单位先清库?
她立即掏出手机给镇党委书记李明打电话:“李书记,据天气预报,今晚雨势会很猛。上面童心水库要不要先清库?”
“万一清库后,雨量不大,蓄不了原来那么多水,水厂和老百姓那里不好交待啊。”
“清库是泄掉一部分,并非全部放完。如果不提前清理一部分,恐怕到时候会来不及。”
“我担心水厂那边不好说。”
江心月明白李明话里的意思,要协调水厂清库,万一清库后蓄不满水,影响水厂生意,镇政府是要负经济损失的。
事实上,如果他们听了江心月的话,或者对暴雨灾害更重视一些,也许就不会酿成后面的大祸。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江心月无奈地收了电话,又急急火火地往上爬。
来到本村最偏远的山沟里,江心月见住户分散,这里一家那里一家,没办法,她只得挨家挨户地去通知村民撤离。
潘犟狗、杨二婶等,对江心月要求撤离的动员无动于衷。潘犟狗说:“江书记,你生就城里人,没见过下大雨啊?我们见得多了,下就下嘛,怕什么?下大雨又下不死人。”
杨二婶虽不这么说,但说在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发生过什么,不必大惊小怪。再说,山里人命贱,没那么娇气。
江心月听了哭笑不得:“你们自己都说自己命贱,谁还来尊贵你们?况且,天老爷发威,谁震得住它?咱们避一避、躲一躲,相当于去山外亲戚家住一晚,又不损失什么,干什么还舍不得呢?雨停了就回来。”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挪步。江心月心里烦火:“你们倒是快点啊。有存款的,把存款单带上。其它不用拿了,赶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