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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6年7月,这日晚间,魏宣武正在帮办衙门处理公务,门外报:“顾夫人和顾大小姐求见。”“不见”魏宣武大声道,他都记不清这是第几十次回避魏夫人和顾美凤了,自从顾知府被软禁回不了家以来,顾夫人顾魏氏和顾美凤就隔三差五来找魏宣武。这时,解韬来了,带来了重要情报。根据绿营线报及南阳府士绅不断告状,英桂本就对南阳府的事有所怀疑,数次调魏宣武出兵平捻又不至,使英桂加重了怀疑,于是与袁甲三商议,借捐官弄走顾嘉蘅,用何怀珍代理南阳知府,不日就要下发公文。魏宣武接报,沉思良久,决定去见见顾知府。
顾嘉蘅也正在府衙中房间内床上辗转反侧,软禁半年来,他想见魏宣武,魏宣武却一次也没来,他又想了各种办法逃出去,都被抓了回来,开始,庞知县就软了,为求保命,啥都肯帮魏宣武他们干,贾师爷先是坚决拒绝给魏宣武他们做事,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帮魏宣武他们做事越来越积极主动了,有好几次逃跑就是被贾师爷发现的,这些人,关键时候都靠不住,顾知府感慨一番。他哪里知道,庞知县是为了保全身家性命才帮魏宣武他们做事,贾师爷却不是,贾师爷名道远,字幼麟,时年二十三岁,是南阳府桐柏县人,幼家贫,十七岁考中秀才,后屡试不第,投在了顾知府门下,一来顾知府的文采和干练折服了他,二来顾知府对他恩礼有加有知遇之恩,三来顾知府勤于政事,关心民生,是清朝官员中比较正直公道的,所以他把顾知府当成自己学习的榜样,一直尽心尽力地帮顾知府做事,这次被软禁,开始他还绞尽脑汁想帮顾知府逃出去,后来桐柏家中父母捎信,信中告诉贾师爷天道教把土地都分给百姓了,每年只需给团练衙门交一成收成,其余的都归自己家了,刚开始还不相信,不敢去拿分到的田契,但是天道教拿出了盖有知府衙门大印的告示,不由得我们不信,现在家里有地了,日子好起来了,贾师爷想起了自己草拟的告示,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家就分到了地,这对他的触动较大,千百年来,农民赖以生存的就是土地,少数贵族和地主占有大量土地,占人口百分之八十的农民却只有很少的土地,使得贫农不得不接受贵族和地主的盘剥和压迫,农民对土地是极度渴望的,千百年来历次农民起义都和土地有关,但没有一次解决了农民的土地问题,没想到,天道教在南阳府部分地方却实现了耕者有其田,满足了千百年农民的土地渴望,而且只交收成的十分之一,这对于当下农民普遍百分之八十的负担来说,毫无疑问会使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就这样,贾师爷对天道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贾道远主动找张云顶要天道教的书籍,开始,张云顶还装不知道啥叫天道教,随着与贾道远接触多了,了解到他的家庭和他现在的想法,张云顶就逐渐与他讲了些天道教的教义,后来,张云顶觉得贾道远是真心接受天道教,就报魏宣武同意,让他入了教,入教后,贾道远看了天道教的相关书籍,听了张云顶的传教,对天道教都着了迷。贾道远学了天道教的教义后,觉得顾知府应该是可以成为天道教中一员的,于是经常有意无意的把一些天道教的教义向顾知府灌输,奈何顾知府骨子里有一股愚忠的思想,还有一些典型的官场习气,收效甚微。这会儿,魏宣武带上张云顶、贾道远来见顾知府了。
魏宣武告诉顾嘉蘅,他今年被软禁,春节时京官的炭敬等一两也没送,平时来找他打秋风的也被贾道远他们拒之门外,上下都已对他不满,现在朝廷实行捐官,顾嘉蘅一无所知,一毛也没拔,再加上盖了顾知府大印的分地告示使他得罪了南阳府所有地主,日前,英桂借不满朝廷捐官对他进行了弹劾,何怀珍代理他南阳知府的公文都发在路上了。顾嘉蘅听了先惊后怒,自己勤勤恳恳辛劳半生挣得的知府就这么没了,这朝廷也太不厚道了,全不念自己这么多年为朝廷尽心尽力、呕心沥血。贾道远见顾嘉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说话,道:“顾大人知道魏大人的真实身份吗?”顾嘉蘅摇摇头,魏宣武道:“下官是太平军,也是天道教主。”顾嘉蘅闻言,好似晴天霹雳,颤抖着指着魏宣武道:“你,你,好你个反贼,我可被你害苦了”,原来顾嘉蘅只是怀疑魏宣武与天道教有染,没想到他竟然是太平军,这下他最轻的罪都是窝藏发匪了,抄家灭门就在眼前,顾嘉蘅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贾道远忙扶住他,道:“顾大人不必惊慌,你也看到了,现下朝廷对外丧权辱国,对内盘剥压榨百姓,官场上贪污腐化成风,搞得民不聊生,盗匪四起,大人你有德有才,治理地方成绩斐然,就为没去捐官,就要平白丢官,这样的朝廷,哪还值得留恋。”张云顶也说:“顾大人,你确是一个好官,可是朝廷腐败无能岂是你一人之力挽得回的,俗话说,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满清气数已尽,你是汉人,何必为异族殉葬。”贾道远又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顾大人,天道教确是为民之教。”顾嘉蘅看向贾道远:“幼麟,你也入了教?”贾道远点点头儿:“顾大人,你看看,你的一张告示,百姓得了多少实惠,这样的教,天下有识之士都应入的。”顾嘉蘅听贾道远讲了农民分地和交税的事,暗想,这确是治国之举,若是朝廷,万万做不来的,只是苦了我,盖了知府大印,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魏宣武拿出一本天道教书籍,递给顾嘉蘅,道:“顾大人,如今事急了,入不入教再说,目下却要应付难关的”。顾嘉蘅想了想,说:“英桂发了文,何怀珍也已在途,我这知府已三任,其实也该去了,不如放我离去吧”,魏宣武见他如此说,摆摆手,道:“人各有志,顾大人求去也好,只是何怀珍一到,我等就要举事,那时人人都知顾大人养了一伙儿太平军,顾大人身家性命难保,只可惜了夫人小姐,平白获罪。”顾嘉蘅大急:“你却害得我够了,似此如之奈何。”魏宣武道:“不如不去,先设法应付,退一万步,就是起事,也比回去束手待毙强。”顾嘉蘅沉思了一回,道:“罢,罢,如今上了贼船下来不得了,一切由你吧。”众人大笑,当下商议,决定先派古大力于路打劫何怀珍,让他知难而退。
魏宣武他们走后,顾嘉蘅翻看了天道教书籍,谁想看入了迷,竟看了一宿,天快亮了才睡。几日学教,顾嘉蘅对天道教有了更深的认识,觉得天道教与拜上帝教不同,天道教处处都透着孔孟之道,与汉儒家思想高度契合又有所改良,不似拜上帝教那般排斥中土文化,便时常和贾道远切磋教义,慢慢地起了救国救民的心,经不住贾道远日日鼓动,终也入了天道教。
魏宣武见他入了教,也就放他和贾道远回家,只把庞知县仍扣原处。顾嘉蘅从此断了那颗对清皇室的愚忠之心,做了天道教的南阳知府,真正成了为民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