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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神情未动,丝毫并未露出谎言被拆穿的恐慌。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静娘怕是读书读累了,快回去歇息歇息。”继续拿起了桌上的衣服,旁若无人缝补起来。
胡大静走到桌前,看到三姨娘满不在乎态度,她觉得心中有一股气,正在慢慢聚集。
“是真是假,咱们一验便知,真的假不了。”胡大静不接话茬,只紧盯着三姨娘,她不信说了谎,还能一点都不慌,“叫上胡阳曜,现在跟我去正厅,当着主母阿爹和众位小娘的面验身,容小娘,你敢吗?”
三姨娘长长的低叹一声,目光坦然与胡大静对视道:“静娘,我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你偏生要与我们孤儿寡母过不去?你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就好了,事情总归有个了解了。”
胡大静笑了,这算是什么?倒打一耙吗?谎话瞒不过去了,想玩金蝉脱壳吗?
她紧握拳头,一拳捶在了桌面上,结实的方桌轰然倒塌,瞬间七零八落。
“了结什么?”胡大静心中郁闷散去,“容小娘,我本以为你是位好母亲,孤儿寡母寄人篱下,讨生活不容易,这些我都理解,但你做出的事情未免太过分!”
“静娘想说什么,一次性说完,我都听着呢。”三姨娘语气依然柔和,安静捡着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这个举动,让胡大静觉得自己是个恶人。
她将书囊放在三姨娘面前:“我且问你,胡阳曜愿意装扮成女孩子吗?”
那天在街上,自己开了句有没有男扮女装的玩笑,那孩子手上一紧。
胡阳曜是不愿意的,也是害怕的。
三姨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淡淡道:“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那他以后要怎么办?以女孩子的身份过一辈子?”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是典型的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完全没有考虑过未来。
“如果谎言被戳破了怎么办?”胡大静道,“容小娘,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如果以后这个秘密被发现了,他要怎么面对那些流言蜚语,那些恶言恶语?他凭什么要承受因为你的私心所带来的伤害?”
男权社会,女扮男装,会认为是英姿飒爽。而男扮女装,会认为是对男权的一种漠视。
这不是她生活的那个包容的时代。
这里虽说女子可以男装,可以骑马打马球,表面提倡着男女平等,制度之下还是不平等的。
如果是在自己愿意的情况下,胡大静不会加以干涉,但那孩子是不愿意的。
凭什么孩子要承受父母一己之私所带来的伤害?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他已经十岁了,以后要怎么办?
别的男孩子可以去学府读书,骑马射箭,蹴鞠击鞠,他什么都不能,只能远远的看着,困在这个犹如牢笼的地方,还要时时担心这个秘密别被人发现。
“不会被发现的。”肯定的语气。
胡大静忍无可忍,抓住三姨娘的肩膀,看着她:“你能看到以后的事吗?你怎么知道不会被发现?容小娘,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永远能瞒下去的秘密,无论你做过什么,总会有被发现的那天。”
三姨娘笑了,不似平常那种温婉的笑,露出了整齐成排的牙齿,眼睛弯成了月牙,依然很美。
“静娘,你是圣人吗?”三姨娘笑出了眼泪,反而质问道,“你不过才读过一天书而已,你又凭什么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胡大静愣住了。
“你看吧!”三姨娘用手指轻轻抹去笑出的眼泪,“每个人都站在高山上,事不关己远远看着,并告诉山下的人,不要上来,这里悬崖峭壁,有猛兽出没。静娘,你就是山上的人,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要这样做呢?”
胡大静松开手,说出的话近乎残忍:“没有人关心你的过去以及你的目的,大家在乎的只是结果或者是他们想看到,所认为的结果。”
胡大静站起身,不再看三姨娘:“容小娘,你太天真了。你如此肯定不会被发现,就是你喂给胡阳曜的那些药。”
作为一位母亲,三姨娘着实太可怕了。
“你懂什么?”三姨娘提高了声音,极力的控制住自己,“你以为我想这样做吗?曜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没了父亲之后,是我辛辛苦苦将他拉扯大的,微薄之力怎能活下去?只有扮成女子,他才能活下去,这世间对女子不公平,但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疑他,疑我们母子有旁心,女子能翻出什么浪呢?总归是别人家的人。”
胡大静身形一顿。
谁说女子不如男?她懒得再解释。
站在门边看了会儿院中不似清晨粉嫩的桃花:“你既然有信心,那你就将这个秘密瞒下去吧!”
这话既是对三姨娘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他人的事与自己何干?
胡大静叹了一口气,自己做的这叫什么事呢?自家门前雪都难扫了,还去管他人瓦上霜,真是闲的。
脚下像是踩到了一个石子,硌得慌,抬起脚,一个木头制成的四四方方的小玩意静静躺在地上。
她捡了起来,不由得笑了,是个红黑相间,并刻有点数的骰子,这里竟然有这个东西了?背手把玩着骰子。
天水院传来欢快的笑声,滴珠和欲翠正在踢毽子,毽子抛的高高的,俩人你一脚我一脚对踢,时不时还用膝和头接着,换着花样踢。
胡大静原本还忧愁的不得了。
没有手机。
没有电脑。
没有WIFI。
没有LOL……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这下可好了,竟然还有那么多的小游戏。
“你们真厉害。”胡大静拍手夸赞。
“小娘子回来了。”滴珠回头欣喜道,一脚将毽子踢了过去,欲翠一把接住毽子,鼻尖出了细细的汗珠。
“嗯。”胡大静点头,伸出手,“这个给我看看。”
欲翠递了过去,并介绍道:“这个叫鞬,是博戏的一种玩法,我们也是第一次做这个。”
胡大静点点头,看着手中的毽子,花布块包裹着一枚铜钱,鸡毛穿在钱孔中,用线扎得结结实实的。
鸡毛?再看头秃的阿金。
“这是阿金掉……掉下的毛。”滴珠不敢说实话。
胡大静赞同道:“春天来了,正是动物和家禽们掉毛的时节,赶明多做几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