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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还不知道他又画了一张,只是忙着去楼上给云秋准备提前适应发情期的药品。
既然云秋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做手术了,那么就要将“云秋被萧问水标记”这件事提上议事日程。生理上的干预措施,包括调节云秋的激素水平,检查云秋全身腺体发育情况,人为地让云秋提前适应萧问水的信息素入侵。
心理上的干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云秋自己对这档子事一团糊涂,他学的课程里不包括生物学,动画片里更不可能教他一个o如何跟自己的a结合。医生记得萧问水曾经有意无意提过一次,说云秋对这件事很抗拒,虽然他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大致晓得萧问水那个性格,在云秋这里是要碰壁的。从云秋最近的表现可见一斑。
ao的结合,在发情期中,虽然o处于索取地位居多,但放在云秋这里,恐怕连自己身体的反应都无法理解,只会因为萧问水的占有感到害怕。
医生对此感到棘手:难不成他一个b,还要去教云秋这档子事?
教不教另说,单是萧问水知道了,恐怕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最终,医生选择了比较稳妥的方案,决定提交给萧问水审阅:他建议萧问水带着云秋一起去看青少年omega的性教育片,同时辅以阶段性的肢体接触,让云秋接受并习惯即将会发生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拥抱、亲吻、触碰腺体等一系列互动行为。
他发送了过去,萧问水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医生估摸着这位老板又在开会,也没注意,只是下楼抓住云秋采了点血,又上去分析云秋明确的发情时间。
五点过后,外边天幕阴沉下来,医生让机器人做了三人份的晚餐,自己先和云秋吃了,剩下一份温着,留给萧问水。
老板要来,医生也不愿意做电灯泡,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云秋:“先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别顶嘴,也别跟先生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最后躲起来哭的还不是你。”
云秋说:“我可以打他,我还可以咬他和抓他。”
医生:“……”
他简直要一个头两个大——最近云秋对萧问水的敌意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专业知识一点用都没有了。他严厉地批评他:“胡闹,别说是先生了,就是对其他不认识的人,也不能这样去伤害人家,知道了吗?这样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会让人讨厌。”
云秋被他训得有点蔫蔫的,但还是硬着头皮顶嘴:“我就要你们讨厌我。”
“那好,今天我讨厌小秋了,明天你什么零食都不许吃,我会告诉先生的。”医生麻利地收拾了东西,对这小孩没好气,“怎么突然皮成这样,又不是叛逆期的……”
话说到这里,医生突然一个哆嗦。
叛逆期。
云秋之前都乖得很,跟他激素水平一直很低、认知功能和生理状态发育不完全有关系。
现在云秋手术也做了,发情期也快到了,学习能力越来越强,对外界的感知和学习力度也越来越强。以前还只喜欢看动画片,现在看成人大片也能跟得上了,甚至自己跑出去玩了一天。
这是云秋在好转的标志,也是云秋从今以后越来越独立,自我意识觉醒的趋势。
也就是说,云秋不是突然变得不懂事了,而是因为身体正在好转的缘故,整整迟到好几年的青春期和逆反期到了!
叛逆期的第一大特征表现,就是急于摆脱监护人的监护。
这样一来,云秋现在这么讨厌萧问水,也得到了顺理成章的解释!
萧问水自始至终在云秋这里就是监护人的符号,更因为萧问水本人的性格原因,同时还代表了管控、强制和威压。
云秋之所以不讨厌萧寻秋,是因为萧寻秋离开了他那么多年;而医生和机器人,云秋也清楚地知道他们是直接听命于萧问水的。故而他的矛头也一直堆在萧问水身上。
医生猛地一拍脑袋:“怎么我没想到这一点!回头我跟先生说,他就不那么凶你了。我先去写个报告,明天整理了交——”他后面半个“给”字还没说完,眼前的门突然滴滴了两下,猝不及防地被打开了。
萧问水带着微醺的酒气,进门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墙。几秒过后,他才抬起眼睛,视线聚焦,有点勉强地认出了医生:“你——”
他同样是一个字没说完,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袭来,让他顿住了话头,脸色苍白地顿住了,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点摇摇欲坠。
医生吓了一跳,赶紧扶住萧问水:“先生,怎么喝成这样,我扶你去洗手间。”
“我没事。”萧问水说,“你下班吧。”
医生哪还敢下班,赶紧扶着萧问水去了盥洗室,拿了一个催吐贴放在萧问水鼻子底下,让萧问水吐出来。
他一面扶着萧问水,一面觉得有点惊心动魄——萧问水吐的这个架势实在是有点吓人,他也没吃多少饭,吐出来全是酒,刚喝下一点热水缓冲,转眼又吐了出来。
萧问水一直都是医生已知的最优秀的alpha,从心理素质、智商水平到身体机能,无一不凌驾于众人之上。同理,alpha对于酒精的代谢也远比常人快得多,医生更是从来没见过萧问水喝醉过,还醉得这样厉害。
先是酒,然后是喝下去填胃的水,最后是胆汁。
云秋闻声赶过来,抱着熊在一边看,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医生嘱咐他:“去让机器人熬解救汤,晚上的饭也给先生端出来,一会儿压一压。”
云秋立刻照办。
萧问水吐完后漱了口,被医生扶到盥洗室里的折叠椅上坐着。医生焦头烂额地说:“老板你等一等,我给你抽个血化验一下。你这个情况……不是有对家下了药吧?”
后半句话他压低声音问的。
不然无法解释,萧问水为什么会醉成这样。如果是普通的迷.幻.药都还好,如果是慢性毒,那就更要小心了。
萧问水摇摇头,声音哑得很厉害:“没事,就是喝多了。我身体差了。”
醉鬼的话医生一个字都不信。他嘱咐云秋:“你看着先生,我上楼去给先生做个化验。”
又压低声音告诉云秋:“乖一点,别惹先生生气!哄着先生,让他高兴一点。”
云秋突然被委以重任,紧张地点了点头。医生很快就上楼了。
陡然和喝醉的萧问水共处一室,云秋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紧张。
萧问水没有看他,像是不知道他的存在似的,只是低下头去洗手洗脸。冰水开到最大,冷静地俯身,从自己头顶浇下去。他保持这个姿势冲了这么久,像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冷似的。
云秋看了一会儿,小声说:“大哥哥,这样会感冒的。”
萧问水仿佛没听见,仍然在冰水下冲着,冰水顺着他的脖颈流入衬衫,又顺着袖口打湿,冻得人肌肤苍白。
机器人嗡嗡地开过来,端来了醒酒汤和饭菜。云秋捧起醒酒汤,想要靠近他,这次声音大了一点:“大哥哥,别冲了,这样会感冒的。”
萧问水仍然没有回头。
云秋有点手足无措,他想了想,跑出去把自己白天画的那一沓画捧了过来,怯生生地站在门口,让他看:“大哥哥,我今天画的画,想给你看一看。”
医生今天看见他画画,表扬了他。他猜测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更因为他画这些画的时候是开心的,想将自己的快乐和他分享,让他高兴。
萧问水闻言停下动作,转身朝他看来。
云秋站在那里,仰脸只看见他乌黑沉沉的一双眼睛。
眸色极深,像是能把他吸进去,这时候的萧问水比任何时候看起来更像一个纸人,参不透他的想法。
萧问水低头去看,几张还算得上是有模有样的人像,有医生,机器人,不认识的陌生人,萧寻秋,还有他自己。
别人都有铅笔涂的色块,还有认认真真的勾线,轮到他就是一个火柴人,那种漫不经心的勾画他再熟悉不过——小时候教云秋写字,这个孩子偷懒时就是这种写法画法,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思。
云秋自己都忘了,今天下午跟医生拌起嘴来,赌气画了一张很丑很敷衍的他。
云秋只闻见了他身上的酒气,他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的眼睛很亮,小声说:“大哥哥,你洗个澡吧。”
他也不知道喝醉的人不能立即洗澡。他并不具备任何常识,只是觉得自己不舒服的时候喜欢放松一下,所以也建议萧问水这样做。
萧问水笑了——那是一个接近温和的笑容,可是眼里只有冷意。
他看着云秋,平静地说:“滚出去。”
虽然萧问水凶,但是云秋从没听过他说这样的重话,一下子楞在了那里。
萧问水说:“不想呆我这里就滚出去。我现在没心情看你跟我在这装。”
他看见云秋还不动,直接走过来,低头捏住云秋的下颌,冷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吗,巴不得我死了的好,他们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他们不说,你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别来我这假好心。滚。”
说完,他轻轻一推,直接拎着云秋的领子,把他推出了门外。
盥洗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云秋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绊得身边机器人手里的汤直接飞了出去,瓷碗摔得粉身碎骨。
萧问水重重地吸着气,等着胸腔里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痉挛过去,听见云秋在外边哭了,然后是医生惊慌失措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先生,先生?”他们在哐哐砸门。
那么疼,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被他用冰水一路压了下去,压得舌根泛起腥甜来。萧问水半跪在地上,靠在墙边喘息许久,终于等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平复。
视线有点模糊,萧问水往下看去,看见散落一地的画纸,有的已经被溅落在地上的水珠沾湿了。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他只想说出这句话,但是醉意控制着他不清醒的大脑,又画蛇添足,补了一句,“我没事,就是病了,还有一年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