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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五个宮婢来换,足见其诚意了。
傅晔虽不过是个六岁的小男娃,可天生聪慧过人。所以想像糊弄平常孩子一般糊弄他,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小家伙一双漆黑的凤目好似洗过的黑葡萄一般,像极了他那九五之尊的爹爹。若不是因为年纪太小,双颊肉嘟嘟的,浑身上下写满稚气,瞧着还真有几分不输乃父的威严。
萧珩瞧了一眼阿皎,眸色淡淡。
阿皎有些心虚,不敢看萧珩的眼睛。
虽是初见,可她看到太子殿下就想到了家里的弟弟。虽然小家伙沉默寡言又做派老成,却让她陡然生出几分亲切感。这太子殿下是沈皇后所出,沈皇后和景和帝的亲事也算是晏城的一段佳话。废黜后宫,独宠一人,足见景和帝对这位沈皇后的宠爱。
只是——若要她进宫当这太子殿下的宮婢,她心里头还真不愿意。眼下太子殿下开了口,她担心世子爷会顺水推舟将她送给太子殿下。
毕竟,她不过是个小丫鬟。
傅晔瞧着萧珩不说话,这才道:“不过就是一个小丫鬟,表叔难道不肯吗?”在傅晔的眼里,一个丫鬟就好似是一件摆设,不过是极为寻常的物件罢了。他瞧着喜欢,却也不会仗着身份擅自拿走,而是经主人的准许。这些道理都是娘教他的,他时刻谨记在心,绝对做到不仗势压人。
而且,他难得觉得一个丫鬟这么顺眼。傅晔看向身侧的阿皎,稚声问道:“你愿意进宫吗?”若是这丫鬟愿意了,表叔应该也无话可说了。
原以为不过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却未想到是当今太子。虽然年纪小,可身份摆在那儿,也是个得罪不起的。阿皎闻言又瞧了萧珩一眼。她见世子爷面色淡淡,正是一副让她自个儿做主的模样。阿皎当然晓得,此刻她回答愿意,世子爷肯定也不会阻拦什么,毕竟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没必要得罪太子殿下。只是——阿皎认真想了想,弯唇道:“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只不过奴婢想一直在世子爷身边伺候,不愿离开国公府。”
这番话算是极为直接了。
傅晔听了,小小的眉头拧了拧,有些不大开心。
他瞅了一眼阿皎,觉得这丫鬟没眼力劲儿,之后又去看萧珩的脸。心思敏感的小家伙突然发觉自己这位表叔看这丫鬟的眼神有些奇怪。六岁的小男娃对于情爱之事自然丝毫不知,可每日身处自家爹娘恩爱的日常中,难免会耳濡目染一些。他也经常听自家娘亲念叨着,说他这位表叔迟迟未成亲,后来干脆跟着二舅公一道游历去了。
如今这眼神……倒是有些像爹爹看娘亲时的。
傅晔想了想,道:“算了。不过,若是你以后改变主意了,再来找我也成。”对于自己看的顺眼的,太子殿下的脾气也会稍稍好一些,所以此刻的表现也相当大度。
阿皎弯了弯唇,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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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在明远山庄用。
之后萧珩跟着韩先生学画,而阿皎则是继续陪着傅晔一道在湖边垂钓。一下午,可谓收获颇丰。到了傍晚,阿皎才随着萧珩出了庄子。
太子殿下则是大方的赏了两条肥美的大鲤鱼。
阿皎笑吟吟接过,得体道:“麻烦公公转告太子,奴婢多谢太子殿下赏赐。”阿皎低头看着木桶中两条红色大鲤鱼,鱼儿摇着尾巴游得极为欢快。阿皎抬头,瞧见世子爷看着自己。经过这一日,阿皎倒是少了些拘谨,大着胆子小声提议道,“世子爷,明日可要尝尝奴婢做得糖醋鲤鱼?”
见她对自己的惧意稍减了几分,萧珩微微颔首,道:“可以。”
今日早膳,她就看出世子爷口味偏甜,想来也是喜欢吃糖醋鱼的。她自问厨艺还不错,最拿手的也就是糖醋鱼了。她刚去寄堂轩伺候,正是需要站稳脚跟儿的时候。今日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太子殿下的提议,虽然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去,却也让世子爷看到了自己的忠心。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一件好事。
阿皎拎着木桶上了马车。两人一道回了靖国公府。
回到靖国公府,天色已经有些黑了。阿皎将鱼放到寄堂轩的小厨房里,却瞧见如意姑姑急匆匆往世子爷书房走去。
阿皎好奇,忙上前问道:“如意姑姑,发生什么事儿了?”
如意的面色并不好看,一张圆圆的脸盘紧紧拧着,对着阿皎低声道:“陆姨娘不小心小产了。”
陆姨娘?阿皎眸色一顿,有些吃惊。她自然晓得,陆姨娘可是国公爷心尖尖上的宝贝。据说陆姨娘和国公爷曾经也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若非后来先帝赐婚,国公爷也不会娶国公夫人,而委屈陆姨娘当个妾室。她在府里虽然只待了三年,可国公爷对于陆姨娘的宠爱还是知道一些的。陆姨娘喜欢吃荔枝,每年荔枝成熟的时候,往陆姨娘屋子里送得可是最多的。
只是——
陆姨娘又是何时有身孕的?这府中可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如意道:“陆姨娘有孕未满三个月,本打算等胎像稳了再说。可今儿六姑娘在院子里和五姑娘发生了争执,陆姨娘上前劝着,一不小心就被六姑娘推倒在地,当场就见红了……这孩子也就没了。”
如意面露急色,道:“罢了,不同你说了。我得去告诉世子爷……”说着又叹了一声,“也不晓得六姑娘遭得什么罪……”
子嗣可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儿,再说陆姨娘在国公爷心里的分量又这般重。六姑娘虽是嫡女,可一想到国公爷对于这个女儿不怎么上心,阿皎心里头就有些担心。她见世子爷从书房走了出来,后头正跟着如意姑姑。
阿皎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这会儿老太太、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在陆姨娘的汀兰居。
一进去,就瞧见穿着一身灰色圆领长袍的国公爷板着一张脸,旁边坐着的老太太也是满脸担忧。至于六姑娘萧玉缇则是小脸苍白的站在国公夫人兰氏身边,双眼红通通的,许是刚刚才哭过。
六姑娘萧玉缇生得活泼明艳,站在国公爷身边的五姑娘萧玉纤则是娇弱温婉,模样长得极像陆姨娘,所以国公爷对这个庶女也偏疼些。按理说这实在是不应该的,可谁叫陆姨娘得国公爷的欢心呢。说起来六姑娘也是个可怜人,若不是国公夫人后台硬,这日子估计也没有这么舒坦。
萧玉缇红着眼,看着进来的萧珩,委屈的唤了一声:“哥哥。”
萧玉绣出嫁多年,如今萧珩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饶是性子再寡淡,说到底也是疼爱的。他低头看着萧玉缇,启唇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晓得这妹妹性子有些骄,却也不会对陆姨娘这般无理。
萧玉缇老老实实交代:“方才我在院子里碰到五姐姐,看到她养的小猫,觉得有趣就想逗一逗,没想到那小猫性子烈,狠狠挠了我一下……”说着,萧玉缇就将手伸了出来。许是还没来得及处理,这白嫩嫩的手背上,血淋淋的抓痕很是触目惊心。她继续说着,“所以……所以我就同五姐姐发生了争执,陆姨娘刚走过来,就不小心被我……”声音减弱,后头的话已是很清楚了。
靖国公面色铁青道:“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居然还有脸和纤儿闹。”
国公夫人就站在这儿,国公爷却是这般不给面子,足见国公爷对陆姨娘和五姑娘的偏爱。说着,五姑娘萧玉纤却开了口,低低柔声道:“是我不对,不该和六妹妹计较。”
靖国公却是护着五姑娘,听五姑娘将错往自己身上揽,便袒护道:“这是什么话?错不在你。今日缇姐儿害得陆姨娘小产,不得不罚,来人——拿家法。”
家法。
听言,萧玉缇一张小脸霎时惨白,忙看向一旁的娘亲兰氏。
兰氏却是面色淡然,听着国公爷话落,起身将女儿拉到身边,道:“有我在,谁敢动我的女儿。”兰氏出身显贵,身上的气质慑人。这轻飘飘的话语一落,也令靖国公瞬间变了脸色。他看着兰氏,说道:“缇姐儿这性子就是被你惯得,今日我就要管教管教。。”
兰唇角一弯,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国公爷从未管过女儿,今日倒是想起管教来了,一管教就用上藤条了。”
“你——”靖国公一时气急,拿起身边下人递上的藤条,道,“这是一桩人命。你若再护着她,以后不知还会闹出什么事。”
萧玉缇虽然怕疼,可更不愿意见到自己爹娘发生争执。她晓得爹娘的感情不好,若是再因为她的事儿闹起来,以后恐怕更加是貌合神离了。萧玉缇想了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兰氏道:“今日之事的确是女儿不好,娘你不必再为女儿说什么。”末了则是抬眼看着靖国公,道,“女儿但凭爹爹责罚……”
靖国公对这个女儿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如今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便是猛地一扬藤条狠狠打了下去。
六姑娘是个娇滴滴的世家姑娘,哪里经得起国公爷这个习武之人的藤条?这打下去,还不得皮开肉绽啊。
阿皎站在一侧,不敢看下去。可就在这时,立在她身边的世子爷却是动作极快将地上跪着的六姑娘拉了起来。国公爷的藤条落下,则是“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了世子爷的背上。
阿皎吓得赶紧捂嘴。
萧珩面不改色将妹妹拉起,对着靖国公道:“今日之事妹妹虽然有错在先,只是她年纪小,而且也知错了。这一藤条算是我这个当兄长的替她挨了,希望父亲也解气,不要再计较下去。”他顿了顿,又道,“毕竟——护子嗣不利,陆姨娘也有一份责任在。”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兰氏和六姑娘,可对于这位嫡长孙还是心疼的。这么一藤条打下去,顿时心肝儿都颤了颤,忙起身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阿蓉也是个心善的,缇姐儿毕竟年纪还小,而且……说到底也是和那孩子没缘分。”阿蓉是陆姨娘的闺名。老太太又看着自己的孙子,心疼得紧,忙对着一侧面色愣愣的阿皎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世子爷回去上药。”
阿皎听老太太的话,赶紧抬头看了一眼萧珩。
老太太又对着兰氏道:“好了,今日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你也带着缇姐儿回去吧。阿蓉才刚小产,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话已至此,兰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便沉着脸带着女儿出了汀兰居。
阿皎则是跟在萧珩的身后,一道出去。
已是晚上,靖国公府已经掌了灯。只不过去寄堂轩则是要经过一片竹林。晚上的风大,吹得周围的竹子簌簌作响。阿皎手里提着灯走在前头,为身后的世子爷照明,却冻得瑟瑟发抖,身子直打颤。想着方才世子爷这般护着六姑娘这个妹妹,阿皎倒有些羡慕。若是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哥哥,兴许当初也不会被卖到国公府当丫鬟。
风太大,一下子就吹灭了她手里提着的灯,周围瞬时就漆黑一片。
“世子爷?”阿皎正出神,一见灯灭了,赶紧停下了步子。
萧珩晓得她怕黑,却道:“不用提灯了,走吧。”
都这么说了,阿皎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毕竟今日因为六姑娘的事情,世子爷心情也不大好,而且刚刚还挨了国公爷一藤条,估计心里也不舒坦。大户人家的公子,脾气一贯不好,指不准会把火气撒到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头上。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惹他。
只是——
这黑漆漆的,她哪里看的清啊?
阿皎刚走了几步,脚下也不知踩到了什么,身子一滑就一个踉跄。正要摔倒,身后却有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夜里太黑,阿皎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的背正贴着世子爷的胸膛,那双手正穿过她的胳肢窝紧紧锢着她的腰肢,以防她摔倒。离得太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世子爷身上淡淡的青竹味。阿皎有些惊慌失措,回神之际欲起身,可身后世子爷却没有半分松手的意思,只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今日你对太子说得话,可是出于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