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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亚光依然站在原地,面向大海,睁着深沉发红的双眸眺望远处,
海天一线,有碧海长空,也有眼前这般疾风骤雨,
人的情感、生命,任何的一切在这天地之间变得微不足道,脆弱得随时可能消失,
他像是被世界遗弃了,
孤独、落寞,痛楚,而悲伤,
在林萧怀着惊慌怨恨的眼神逃离他身边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心被掏空了,无端地产生了怯意,无法提起脚步追上去,
幻觉了吗,怎会重新听到车子的声音……
何亚光自嘲地扬起嘴角,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雨水顺着英俊的眉眼滚落,
恨她,恨不起来,因为错的从来不是她,
可为什么她要是金巧的女儿,他闭上眼睛,藏起眸中深刻的痛,
汽车声越来越近,近得仿佛就在身后,
孤独的身躯逐渐绷直,不敢回头,怕是失望的错觉,
我将车子停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距离,不甘心地死死瞪着他,
这个疯子,看起来简直就是个可怜的疯子,
可是,刚才刚才的他还那样霸道,无耻,可恨,
我咬紧牙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仁慈,竟然失心疯地折了回来,
“林……萧……”沙哑的嘶吼又一次响起,何亚光对着呼啸的海涛发泄似的呐喊,
我闭了闭眼,从后座取出黑色的大伞,推开车门,
雨点突然变小了,耳边的风声似乎停了,
何亚光心脏狂乱地跳动,猛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影,
“林萧……”嗓子快要吐不出声音,
我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直直望着他,
何亚光仔细地打量她,细致的眉毛,明亮而绝强的星眸,如此美丽熟悉,
真的是她,
他抬起手指,试探地伸过去,冰凉的指尖触摸到的是温热的肌肤,
热气冲上了眼窝,
何亚光不能更多地思考,张开双臂,将她紧紧纳入怀中,
黑色的雨伞飘落,被风刮离身边,
我笔直地站立着,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膀,僵硬着没有动作,
两颗心贴得如此近,却又距离那样远,
“走了……为什么还回来,”他贴在我耳边问,
为什么,
为他在过去的七年对我有求必应,为他保护林强而不惜深受重伤,为他在除夕之夜找到凄凉无助的我,为他在我手术危急的时刻关心守护,
为他刚才不知为何要撕心裂肺般喊我的名字……
其实再多的理由和借口,都无法否认最后一个因为……费尽力气离开,以为从此恩怨两清,到这一刻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还在爱着他,
何亚光只是紧紧地抱着,没有进一步动作,但这样的拥抱,力气大得想要将我融进骨血一般,
我微微仰着头,极力将不该有的感情狠狠压下,然后听到自己冷静的回答,
“回来,因为我要问的事情还没有听到答案,”
何亚光悄然震动,轻轻地放开我,
他垂下眼角,烈火般激动的情绪被我一句话浇灭,
“先上车,”他极其平静冷淡的语气,让人怀疑前一刻的那个疯子是不是他,
何亚光牵起我的手,大步走向车子,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
两人一言不发地拿起备用毛巾擦拭头发,
我看他恢复了冷静,悬在嗓子眼的心,稍微放下,
谁也没有提刚才的那些失控的疯狂,但是,正因为我对他还有情,他那样做才更加刺痛我的自尊,同样的事情再发生,难保我不会恨他,
“何亚光,关于我妈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真相了,”我为自己找到了另一个重要理由,如果不是为了妈妈,就算我一辈子都爱他,依然会离开得彻彻底底,
“咳……”何亚光清清嗓子,喉咙刺痛,“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先回去再说,”
这里离市区至少两个小时车程,现在的当务之急,我们得先换掉身上湿透的衣裳,
我深知拗不过他,闭嘴暂时不再开口,却暗暗恼恨,这条路,我刚才开过,往返中除了自己,其他一辆车都见不着,
如果不是他失去理性,来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现在何须受这份苦,
黑色轿车在山路上缓慢地行驶,何亚光仔细留意路况,不放过任何一个路标,他希望快点找到民宿之类的地方,可是,开着开着,隐隐察觉不对劲,
一看,果然油箱开始报警,
关键时刻,车子竟然没油了,
他气恼地垂了一下喇叭,将车靠边停下,
我搓了搓胳膊,流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沮丧,摸出包里的电话,刚寻到号码,电话被何亚光夺了过去,
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抿着薄唇,直接将电话关机,
“何亚光,”我已经筋疲力尽,又累又饿,实在不想再跟他起冲突,
何亚光冷着脸,忽然跳下车,跑到后面打开尾箱,拿出了一个大袋子,
他素来讲究,平日外出,车上总会多放一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我立刻明白了,皱眉看着他,
他取出袋子里的浅色衬衣递过来,
“先换上吧,”
我看过去,这件衬衣我认识,年前名品春装提前铺货时,我亲手为他挑选的,
“愣着做什么,快点,”何亚光盯着我湿答答的衣服,不耐烦地催促,
“不用,我……”
“换,”他将衬衣塞进我手中,强硬地命令,
我是冷得鸡皮疙瘩一阵一阵,但他这样坐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模样,让我怎么换,
“难为情,你身体的哪个地方我没看过,难道需要我动手帮你,”尖锐的反问充满讽刺,他承认,自己被她刚才想找蒋逸华求助的举动而惹恼了,
我抓紧衬衣,心情复杂,仅此一件,他让给我穿还算有点良心,但是他这样的态度太难以让人接受,
“换不换,”
“除非你下车,”
“林萧,”
“何亚光,”我毫不示弱地喊回去,想当初做他的秘书,事事顺从,毕恭毕敬,现在没有身份约束,我没必要在这个霸道无理的男人面前委屈自己,
何亚光往她的湿衣服扫视一眼,紧了紧牙根,不甘心地背过身,这是他最大的退步,不是不愿意到外面淋雨,而是不愿被她吃得死死的,
我明白,多说无益,索性自己跳下车,在他的惊讶中,迅速转移到后座,
“不准回头,不准偷看,”我警告,
何亚光挑动浓眉,低哼了一声,一副不齿的样子,
我低着身子,以最快的更换,
耳边传来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原来他开始打电话给孙秘书,
“通往裕光岛的方向,对,车子没油了,就停在盘山公路边,你马上过来,”
孙秘书连声应答“是,是,是”,最后在断线前忍不住问:“何总,您是我家何总没错吧,”
何亚光立刻拧眉,这是什么话,
“主要是您的嗓音完全不像啊,我还是谨慎确认一下比较好,”
“孙秘书,需要我详细列出平日你是如何妻管严,或是阐述你跟夫人身上发生过的奇闻轶事吗,”
“咳咳……不用不用,我已经十二分,不,是百分百确信,您就是我们何氏集团英明神武的何总大人,”
隔着话筒,我听到了孙秘书紧张的声音,想象他在办公室手慌脚乱的模样,不禁扬起嘴角,我已经更衣完毕,悄悄打量何亚光,他脸色紧绷,
何亚光犀利的眸光扫向后视镜,正对上我的眼睛,
我不着痕迹地转开眼,望向窗外,
他继续沉声命令:“马上出发,不许耽搁,不许跟任何人提起,还有,别忘记带一套女装过来,”
“女装,哦哦……知道了,”孙秘书听得出何总此刻心情不佳,没敢再多废话,顾不得收拾办公桌,冲刺出门,
车子熄了火,雨点轻轻敲打窗户,
我坐在后面,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望着前方出神,
身上穿着他的衬衣,虽然干净清爽,可我无可逃避地产生一种感觉,感觉?息间都是他的味道,以及之前沙滩上他铺天盖地的吻……
何亚光收起电话,打开旁边的小盒子,摸出一包烟来,取出一根,熟练地点上,
我看着那点红光,被烟雾呛了几声咳嗽,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记忆里,他不曾沾染这种恶习,
何亚光低咒了一声,直接用手指掐灭了烟蒂,将车窗打开一道口子,
冷风吹进,我霎时觉得胸口舒畅了许多,
等到孙秘书过来,至少还得一个多小时吧,就这样跟他僵在这里吗,两个人不说话,沉默的气氛会让人心底发慌,
“我看你已经冷静了,可以正常交谈了吗,”我从后视镜盯着面无表情的男人,
事实上,此刻的何亚光跟半个小时之前比,已经完全换了个人,
他现在冷酷,阴沉,仅是背影散发出来的,便有种冰冻三尺的寒气,
我还有太多的疑问,刚才他为何会失控,他跟妈妈在巷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