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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汉亢父侯、诛虏将军刘隆觐见皇帝陛下,禀报策划刘祉、刘顺叛逃失败之事。
刘秀听说刘顺自缢、刘祉就戮,摇头叹息道:“南阳刘氏当年人丁兴旺,诸兄弟一道举义,诛暴莽,兴汉室,何其雄壮!如今天下未定,刘氏子弟却日渐凋零,怎不令人心痛!”
他扶案道:“刘钰小儿残害同宗,实在是刘氏败类!朕恨不得立时亲统大军,与其决战于长安,为刘氏子弟复仇!”
刘隆道:“陛下雄烈过人,百战百胜,刘钰小儿若见陛下,只有丢盔弃甲,仓惶逃窜。陛下若伐关中,臣愿为前锋,为陛下之马前卒。。。”
刘秀道:“元伯,你若统兵出征,朕自是一百个放心。可为国出力,不只在战场,各地之间人,若是用得好了,也可抵数万大军。长安之事,还须在意,再多派人过去,了解刘钰的动向。邯郸城中也必有长安之贼,你需小心在意,将他们尽力挖出来。”
“臣遵旨。”
刘隆作为刘氏宗亲,分封的侯爵,亲自管着建武汉在各地的间人,这个规格比建世汉以吴原为首的汉情局高多了。可刘隆更喜欢沙场征战,在他看来,那才是将军的战斗方式。
刘秀问道:“邓奉如今如何?”
刘隆道:“邓奉在新野招兵买马,联结秦丰、许邯、董訢等人,盘踞南阳,据说他与伪汉征南将军仇志往来甚密,仇志甚至为其供给粮草,臣恐他会投向长安。”
刘秀道:“若是逼得紧了,南阳贼军或许真会投到刘钰小儿麾下。这样吧,先将他放一放!南阳势力太杂,若逼迫过甚,则彼等合力对外,难以攻破。若无外敌,贼兵自会互生嫌隙,互相攻杀。让冯异谨守颍川,徐图进取。命岑彭先夺回偃师,威逼洛阳。再寻机挥兵南下,与冯异一道进军南阳。”
梁汉覆灭之后,建武汉的南下通道彻底打开,可以出兵攻略南部郡县,南阳作为帝乡,刘秀在那儿有很深的根基和影响力,他当然不想放弃。
但南阳如今局势十分复杂,吴汉暴虐南阳,产生了极坏的政治影响,使刘秀在自己的家乡失去了民心。而邓奉为民起兵,得到百姓的广泛拥护。至少在民心这一点上,托吴汉的福,刘秀输给了邓奉一阵。
每当想到这儿,刘秀都觉得心中极不舒服。也许英雄天生不能共存。邓奉的志向虽不在天下,但他的才能可以睥睨天下,以致于让刘秀都不由自主产生一种类似嫉妒的情绪。
而邓奉即便面对皇帝也不肯折腰的骄傲态度,还有阴丽华对他的维护与关切,都让刘秀感觉十分难受,也让他产生一种斗志,想与邓奉在战场上一较高低的强烈的战斗欲望。
南阳多豪杰,作为新末流民大起义的首倡地之一,好像造反成了南阳人的传统,在一郡之内,大大小小的山头林立,较大者如许邯、董訢,或占一城,或据数城,拥兵数千至数万不等。无论哪一方强大的势力想要进入南阳,南阳的山大王们便会联合起来,努力将之据之门外。
刘秀呼了口气,至少刘钰想占据南阳也不容易,山大王们是不想被任何人收编统治的。
此时刘隆道:“南阳之势,正如陛下所说,不宜急进,还需缓图。陛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算无遗策,料无不中。。。南阳迟早并入汉土。”
刘隆绝对不是拍马屁,他是真心信服刘秀。
当年在刘氏诸子之中,最有魄力、最有英雄气概的是刘秀的大兄刘縯。与刘縯相比,刘秀性格稳健内敛,不露锋芒,但是刘氏诸子对于刘秀的信任却不在刘縯之下。
当刘縯起兵造反时,同宗的人都摇头叹息,十分担心,这个家伙天天吵着造反,早晚会连累我们。可等到刘秀一副军中打扮出现的时候,刘氏宗族的人都奔走相告:“连那么谨慎的刘秀都造反了,我们还等什么?”于是全族人都跟着反了。
刘隆本来在更始皇帝刘玄帐下任骑都尉,但是当刘秀出镇河北稍有起色,他便立即弃官而走,直接投奔刘秀去了。
或许这就是天生的英雄魅力,自带让人信服的气场。
刘秀的注视着案上的舆图,目光从南阳转到东方,说道:“齐地富庶,田地肥沃,有海盐之利,当先取之。朕将亲领大军,征张步董宪。”
刘秀的策略就是先东后西,将东方先行平定,作为自己的大后方,然后再向西与刘钰争天下。
至于东西分界附近的洛阳,刘秀的策略就是限制、包围,不使其向外扩展,将朱鲔困在洛阳城内。
“朱鲔此人,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没什么统军之才,早晚必为我所擒,不足为虑。”
刘秀定下了下一步的战略方向。岑彭率得胜之师西进,夺回洛阳以东的重镇偃师;吴汉率军东进,进攻盘踞十郡的齐王张步;耿弇驻军常山郡,防备建世汉征北大将军田况。
河东、上党、太原三郡一失,河北时刻要面临西边的威胁,只能在太行八陉的隘口处处设防,又驻一大将,时刻防备。这严重牵制了刘秀的兵力。
北部的形势还可勉强支撑,朱浮在蓟县与彭宠对峙,西边有上谷的耿况与他遥相响应,彭宠的发展终究有限。并州数郡虽落入刘钰之手,但上谷郡在刘秀的手中,以一大将率军守之,隔在定襄与河北之间,正好是一个缓冲地带。
如今建武汉对于建世汉处于守势,刘秀没想到,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放牛娃刘钰居然如此厉害。
刘秀看着舆图,目光一直在长安一带徘徊,他心中猜测,那个放牛小子如今在想什么,下一步他会怎么走?
从不屑一顾到不断揣测,刘秀对刘钰的态度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想一想对方只有十八岁,刘秀感觉心中越发沉重。
二十几岁的邓奉,十几岁的刘钰,大汉的少年豪杰层出不穷。
三十余岁的刘秀摸着自己的鬓角,仿佛那儿已经生出了白发。他喃喃道:“难道我已经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