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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特,你到底是谁?”
第二天清晨,冯尧在伊南娜的客房中醒来。
不知道为什么,妮蔻表现出的热情远超伊南娜,她不但彻夜未归,而且还守在冯尧的旁边,寸步不离。
在她眼中,这个从虚空中掉落的男人就是路西法,那个自甘堕落的大天使。
而且这个天使还是东方人,更增添了一丝别样的神秘。
本来,对罗特的突然出现搞得措手不及,徒增不少烦恼的伊南娜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安,甚至恐惧。
但看到妮蔻的热情和不加掩饰的要将罗特据为己有的欲望,又增加了几分嫉妒。
这个神秘的男人,本来是我的!
他不但拼命当上了我的实习助理,而且还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我的卧房。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个男人信任我,他想依靠我。
甚至在他对自己一无所知的前提下,还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选择自己。
这是对自己最大的信任。
不管他是干什么的,缘何会有一身神奇的能力,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的凭空到来,意味着一个难得的机会。
这个机会或许是带有巨大风险,但如此明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还不为之所动吗?
自己这一生虚与委蛇,在各个圈层的夹缝中游走,利用别人也被别人利用着。
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等到一个机遇,等到那个能对得起自己付出的机遇吗?
曾经多少次,她都认为自己找到了那个机遇。
然而,一段时间之后,她就发现蛮不是那回事。
但要她说清楚这个机遇到底什么样,她又完全无法形容。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个男人这一次出场是震撼性的,可以用的上横空出世这个词。
那么不管如何,不管他是谁,她都要抓住他。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且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但她不是傻子,更不是白痴,她希望弄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还有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有人要加害与我”到底什么意思。
是什么人?
自己猜不出。
因为自己得罪的人多,交往过的人也多,插足别人家庭的更多。
露水情缘那是数也数不清。
这已经是他的生活方式之一了。
虽然自己是心理医生。
但自己的心病谁来医呢?
她不由分说把满眼痴痴凝望罗特的妮蔻赶出房门,然后俯瞰着这个东方男人。
“罗特,你到底是谁呢?”
伊南娜是做梦都没想到,冯尧只是不想把危害祸延到他最亲爱的人身上,才选中的她。
她毕竟是医生,虽然是心理医生,但医生的圈子里必然会有人能够救他的命的。
谁知道,碰巧了,她隔壁就是个资深的胸外科医生,而且还十分倾慕伊南娜。
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深意。
一切早有安排。
或者也许是在未来某个时刻,他死过多少次之后,又翻转回来安排了这一切?
冯尧醒来,看着这张并不惊艳,却有一种独特清冷气质的脸庞,心中一阵哀叹。
事已至此,他用什么谎言都难以抹平他横空出世带给这个女人的惊吓了。
“伊南娜,你是怎么认识朗热的?”
伊南娜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这个叫罗特的男人是怎么知道朗热,而且还知道他们之间认识。
但朗热绝对是伊南娜心中最深的一个禁忌。
“罗特,你到底是谁,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委,什么我都不会回答。”
“如果我告诉你呢。”
“你若对我诚实,我也没必要隐瞒。”
“真的?”
“是的,因为你在生命垂危之际,找到我,即是对我的信任,而且你还对我发出了警训……这个世界上,信任我的人,没几个。关心我的人,没一个。”
伊南娜的话语中充满了无限的孤寂,这倒让冯尧有些赧然。
我也没想关心你,信任你啊。
只是事急乱投医罢了。
但大幕已经拉开,戏只好演下去。
“伊南娜,其实我接近你,确实……有目的。我是个私人……规划师。”
冯尧硬是把私人侦探四个字给咽下去了,他想到了未来的某个职业。
“规划师?规划什么?”
伊南娜愕然,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我规划的东西比较特殊,我是……命运规划师。”
“哦?”
伊南娜有些听不懂,但显然激起了她的一些兴趣。
虽然长久以来,她再也没有回到过自己的祖国波斯,但毕竟是那片土地养育了她,滋养她的不仅仅有血统,还有文化和宗教。
虽然伊南娜并不笃信任何宗教,但拜火教、祆教的教义却早已深入她的血液之中。
这也是为何她从离开祖国到现在,常常在枕边放一本《查拉图式特拉如是说》的原因。
人生来善恶相伴,只有具有超人的意志,方能同时驾驭光明和邪恶,最终取得人生的圆满。
所以,面对纷繁复杂的生活,伊南娜并不抗拒红尘中的任何风俗和观念,可以与高洁的人相伴,但更能和伪善与邪恶的人打成一片,只是内心保持一种超然的光明而已。
然而,也因此,她的内心时常被矛盾和焦虑所左右,性格清冷,郁郁寡欢,时常迷失在命途之中。
现在有个人说,他是命运规划师,这让时常游走在光明与黑暗边缘的伊南娜,如同看到了生命中的一簇圣火一样,试图抓住那盏指路明灯。
她不自觉地双膝跪倒在冯尧的床边,将温热的脸颊贴紧他的左手,然后亲吻他的手背。
这一下轮到冯尧懵逼了。
这个举动绝非是情爱的亲昵,而更像是信仰的依归。
“罗特,我能相信你吗?你能规划我的命运吗?”
“这要看你离塞勒涅有多远。”
“塞勒涅?我听说过,朗热的战略投资人。”
“你怎么认识朗热的?”
“朗热,那是我的一个资深病人,和我认识已经快有10年了。”
伊南娜主动谈起了她的阿根廷男朋友,胡里奥,烂大街的名字,她之所以和他交往,八成的原因在于巴塔哥尼亚。
巴塔哥尼亚高原被誉为人类最后一块净土,在荒凉中沉寂了亿万年,现在突然一跃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之一。
同时,这里也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这里如同波斯高原一样,能够让人的神思和心灵升华到高远的虚空之中,得以净化。
也就是在这里,伊南娜从北走到南,足迹遍布很多已经难以溯源的古代遗迹。
有一次,在智力百内国家公园,伊南娜和胡里奥去游览格雷冰川,顺便去看了百内三塔。
当天夜晚,他们入住在距离三塔最近的塔罗斯酒店。
胡里奥半夜醒来,发现床上已经不见了伊南娜的身影,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在蓝湖边看到泥胎木塑一样的伊南娜,而发现她时,她正在哼唱一首莫名的歌曲。
预定的旅程行将结束,可伊南娜却不愿意走了。
就这样,她在高原,准确来说,就在面对蓝湖的三塔旁边待了一年。
每当她面对三塔,哼唱着这首不知名的歌曲时,她就看到了很多东西,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即使这些东西就在别人的脑域中,或者身体里。
一个具有古老历史的印第安部落专程派出萨满,秘密地和伊南娜会面,并希望她能成为部落中的一员。
伊南娜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自己未能说服自己,于是就悄然离开了巴塔哥尼亚,离开了胡里奥和阿根廷,去了英国。
为了搞清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别人看不到,还有这首歌曲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开始进一步研究心理学,并最终获取博士学位后,开设了自己的心理咨询事务所。
“实际上,我很清楚自己真正擅长的东西,可能是巫术,而非现代心理学。”
到达英国后,她在假期中去卡尔卡松游览,无意间遇见了正被间歇性头痛和癫痫困扰的朗热。
即使在朗热发病期间,他的医生也并未从脑电波中发现什么异常,甚至癫痫波都没有,这个医生将此解释为间歇性大脑异常放电现象,只是发病原因还不明朗而已。
可怜的朗热老头,由于这种痛苦的不明脑病,几乎不能离开卡尔卡松一步,他的几乎所有业务都逐步让小朗热接手。
只是春暖花开,风和日丽的时候,朗热才有可能强忍着不适,到城堡古迹中睁着昏花的双眼,散散心。
当仆人推着他跨过奥得河古桥时,朗热遇见了伊南娜。
伊南娜当时正坐在栏杆旁边的石凳上,看着流淌的河水发呆,嘴里无意义地哼唱着歌曲。
双方谁也没有注意到谁。
然而,当坐着轮椅,一脸呆滞,大脑神经已经被搅成一团乱麻,滋蔓丛生的朗热从她身边经过时,脑域中似乎悄悄透过了一丝细微的光芒。
这丝光芒,如此微弱,无论是朗热,还是他的贴身仆人,都没有留意。
朗热还以为是奥得河中的清风吹散了自己的迷思,让自己获得短暂的宁静。
他用尽全身力气,用微弱的声音要求仆人再多让他感受一下河畔清凉的微风。
于是,仆人推着朗热又折转回来,从桥中心的伊南娜身边经过。
然后,再一次折转。
再一次经过。
直到第五次时,伊南娜想不注意也不可能了。
她起身好奇地扫了一眼这个频频从她身边路过的老头。
起初,她还以为这老头得了奥兹海默症,或者中风后遗症,但她一眼扫过,却发现远不是那样,她看到了一幅可怕的场景。
她看到了老头灰败的面容背后,是灵魂正在燃烧着的火焰。
一股邪恶和灼人的热浪让她一阵烦恶,她连忙哼唱起那首带给她宁静,也让别人宁静的歌曲来。
随着她再一次哼唱起那首莫名其妙的歌曲。
老朗热突然从眼角流出两滴浑浊的泪水。
这泪水越流越多,就像决堤的洪水,一下冲毁了困顿他灵魂的藩篱,让他陡然获得了清明。
“感谢上帝,感谢圣女。”
朗热一下子从轮椅上站起,结果由于长期不能自由行动造成的双腿麻痹,让冲动的朗热跌倒在地。
但他不管不顾,向伊南娜爬去。
伊南娜不知所措,然而朗热已经挣脱仆人的搀扶,紧紧抱住了她的双腿。
朗热把自己哆嗦的嘴唇印在伊南娜染满尘埃的鞋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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