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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化作人形,将那片淡紫色的菱晶收起,这才看向梼杌:“若是有天我遇上你说的那人,定然会将这菱晶,还有你的歉意带到。”
梼杌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你也不用谢我,我们各取所需而已。”燕九说着却是一顿,“若我没有遇见你说的妖主,那这菱晶又该如何?”
那一瞬间,燕九竟然从这凶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解脱,“你会遇见他的。”
梼杌看向身后,那株养魂草连着一截脊骨悄然升起,落到燕九面前。
“这养魂草一旦被取下,就会惊动瑶姬,你们拿到之后尽快离开吧。”梼杌说着,却又再次趴卧回去。
那株养魂草一离开的身体,他原本覆盖皮肉的地方瞬间消散,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露出大片枯骨,那本就颓败的身躯,更显的萧条起来。
“阿九,走吧。”清砚向着燕九说到。
“好。”燕九看向那重新闭上双目的梼杌。
她不知这凶兽犯了什么错,又为何被种下养魂草。她虽也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是她此刻却是感激这梼杌的。
“前辈,保重!”燕九说着,向那梼杌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将小八放回自己肩膀。
那人面大嘴花晃着白胖的脸庞,咬着自己的花叶,显然一副刚刚睡醒迷蒙不知的模样。
小八这副样子毫无疑问的取悦了燕九,就连刚才那心上片刻的沉重,也因此消失。
人面大嘴花内,白影却是邪笑起来,“这个老狐狸,都快死了,还敢给我玩“动之以情”这一套!”
白影说着,却是看向黑影,“喂,这老家伙都快死了,要不要将那缚魂索收回?”
却见那黑影却是眉头紧拧,显然是在思虑些什么。
“怎么了?”白影问到。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界梭的启动匙怎么会变成碎片?”
“我们一死,界梭也随之消失,众人争抢启动匙然后将之失手打碎,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黑影却是看了说话的白影一眼,“界梭消失,他们要启动匙有何用?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死的吗?”
“你的意思是说,这启动匙还有别的用处?”
白影说着,却是眼眸一眯,“这梼杌真不愧是喜食人心的妖兽,他竟然敢以此中隐秘要挟我们为他解开缚魂索。”
“恐怕,他也是在赌……”
燕九一行刚刚离开,那重新恢复幽暗的隧道里却是又来了一人。
只见她头发披散俏脸苍白,就连那件华丽的宫衣,显然也是匆忙之间披上,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御兽宗宗主御雪姬。
只是,她此刻那还有那副端庄高贵的模样。
“祝书,你疯了!”见本就露出白骨的梼杌,如今更是形销骨立,御雪怒不可遏。
“养魂草哪?那养魂草究竟是去了那里?”
御雪姬眼眸一转,眸中危险不言而喻。
“你是不是将养魂草给了御雪疏?我早知,你暗中将养魂草的碎片,给了他!我装作看不见,不代表我不知道!”
梼杌却是叹息一声,“瑶姬,你冷静点。”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祝书,没有了养魂草,没有了养魂草……”
御雪姬说着,却是红了眼眶:“你很快就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祝书,我不想你死,我不想,”有泪珠顺着御雪姬的眼角落下,砸落在梼杌露出白骨的掌心,也落到了梼杌的心上。
梼杌看着眼前这个掩面而泣的女子,“瑶姬,放下吧,我已经死了……”
“怎么会!”御雪姬激烈的反驳,那声音中竟然带着尖锐,“你若是死了,那是谁在跟我说话?”
梼杌:“你知道的,我之所以以这副样子活着,是因为……”
“我不需要知道!”
御雪姬看着梼杌,声音切切,“祝书,别再说那种话了,我已经找到可以让你活下去的方法了,等等,求求你再等等好不好。”
“瑶姬,我已见到妖主,祈求他的原谅,只要妖主答应将缚魂索收回,我就会前往轮回。”
梼杌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他们之间纠葛几千年,却是终将迎来告别。
“那我哪?”御雪姬说着,声音里却是带了些声嘶力竭的意味,“我们相伴几千年,你要将我一人丢下?”
御雪姬说着,却是抹去了眼角的泪痕,“祝书,你等着,哪怕是搜魂,我也要将他如何与道莲融合的方法找出来!”
“瑶姬,别再错下去了,我不想在看见你沾染上鲜血。”
御雪姬却是对着梼杌灿然一笑,“因为值得,所以没关系。”
御雪姬的身形化作一阵烟雾,消失于原地。
“瑶姬……”梼杌终是垂下了眸子。
当年那个连血都会害怕的练气小修士,如今却已是杀伐果断的御兽宗宗主了。
梼杌一声轻叹:“终是变了……”
四周重新陷入了昏暗,梼杌却在这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从前……
“咦,你竟然受伤了?”
那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发现了倒在溪边化为原形的妖兽。
虽然害怕那妖兽凶狠的样子,可她还是查看起妖兽身上的伤口,并且一直用手轻抚着受伤妖兽的背脊。
“你是这座山里的妖兽吗?”那女孩问到,明知这妖兽不会回答,她还是笑得开心的说着。
“你这是被别的妖兽咬伤的吗?看起来伤的很厉害啊,以后不要再和其他妖兽打架了……”
“你知道吗,我家就住在这里的山脚下,我每天都会上山,却没想到,能遇见像你一样威风的妖兽!我若是说给娘亲听,她大概又觉得我梦呓了……”
“等我一会。”
那女孩子说着却是起身离开了溪边,跑向山林中去。
大概那天的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在那女孩子走后,他竟然有些期待那聒噪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就在自己快睡着时,那女孩子却是又跑了回来,她的鞋子布满脏污,衣袖被灌木丛划破,可是她的怀里却是抱着一束草药。
梼杌已忘了自己当年为什么会受伤,也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倒在小溪旁。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遗忘了许多许多。
但是,他始终都记得那个将自己救起的女孩子。
她的声音很甜,她的手很温暖,她笑起来时犹如清晨刚刚绽放的白色鸢尾花,一样好看。
然后那?
梼杌问自己。
养好伤的自己本来是要离开的,为什么却又偏偏留了下来,与那女孩子和她失明的母亲住在一起?
大概是那女孩子笑得太甜,大概是只要自己一消失她就会惊慌失措的寻找,又或许是她母亲去世,她俯在自己身上痛哭的样子太过悲伤。
总之自己就那么留了下来,以一只卑微的、低贱的妖兽姿态,并且还被取了一个“苍苍”的名字。
自己本是拒绝的,可是日久天长的竟也不知不觉的接受了。
“苍苍!你毛皮的颜色,比这天空还要好看!”
秋日午后,女孩躺在遍布青黄之色的草地上,蓝天一片,白云两朵,女孩笑着喊着自己的名字。
那只总是永远温暖的手,在自己脊背上一下轻一下重的拂着,而自己也在这难得的空闲时光里,惬意的打着瞌睡。
本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却在一人出现后,将这一切化为泡影。
“祝书,”那人说到,“我已找了你太久。”
梼杌还记得自己在女孩面前化为人形时,女孩脸上的惊骇。
“在下祝书,多谢小友多日照料,叨扰了。”
梼杌记得清楚,当时自己说这话时,还带着一丝莫名的得意。
你看,我不是妖兽“苍苍”,我是妖主手下得力干将——梼杌。
“你,你是…“苍苍”?”那女孩吓得脸都白了,可她却是随即问道:“你现在是要离开了吗?”
“当然,我现在要回家去了,回我真正的家。”祝书说着,将一袋灵石抛下,随着来人离去。
自己曾在中途中,回头看了女孩一眼,却也只看见女孩拿着储物袋,垂首低眸的样子。
不知怎的,那一瞬,竟让人心里生出不舍来。
本是萍水交集的两人,既然已经回到各自生活,更应该相忘于江湖,可是偏偏两人又重逢了。
且,她已成为门派中的弟子,有了一个名字,叫做——御雪姬。
只是,出身卑微的她却是遭受到了同门欺凌,她被他们骗入后山,困在一个小小的迷踪阵里。
她焦急,她发生呼救,她一遍遍的试着走出去,可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那天自己本是饿了,可是不知怎的就跑到离她家不远的山林去了,也因此见到了抱着膝盖烧的滚烫的她。
整整一夜,她不停的梦呓,一会是“娘亲”,一会是“苍苍”,而自己却是如同她以前对自己一般,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抚着她的脊背。
而这,只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燕郎。”
穿着白色內衫的御雪姬出现在燕卿的房间里,即便此时天已破晓,可是御雪姬不论是来的时间,还是来的方式,都有些出乎燕卿意料。
“瑶姬,怎么了?”即使意外,燕卿的声音也听上去一如平常般磁性撩人。
御雪姬垂着眼眸说到,“我想燕郎了,燕郎难道不想我?”
燕卿闻言却是风光霁月般的笑将起来,只见他宠溺的看向御雪姬,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将之拥入怀中。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燕卿轻柔的问到。
却见御雪姬顺势偎入燕卿的怀里,垂下的眼眸中不辨其意,“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从前的事。”
燕卿却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从前?瑶姬可愿说来听听?”
御雪姬却是看着自己莹润玉白的手掌,怔怔出神……
“我以前很害怕血,因为我的母亲就死于强盗屠村当中,她当时流了很多的血,墙上,地上,院子里,全都是刺目的血红,有一段时间,我看见红色都会害怕。”
燕卿,安慰的拍拍御雪姬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了。”
御雪姬却是继续娓娓道来:
“后来,我因缘际会进入当地一个小门派当中做外门弟子,因为出身乡野,门派中人经常作弄于我,有一次,更是将我骗至后山山林,将我困于迷踪阵中……”
燕卿猜测道:“想必,以瑶姬的聪慧,应该是出来了吧。”
“没有,那时的我,哭喊无助,只能围着那迷踪阵一圈圈的走着,直至被人救出。可是,那救出我的人,却是又再次离开了。”
“他走前曾对我说,要想改变现状,就要先改变我自己……”
“我做到了,我接下门派中猎杀妖兽的任务,孤身一人进入遍布妖兽的后山。”
“一开始也是下不去手,可是当我想到那个人……对我说的话,我就拔出了手中的剑,闭着眼睛砍杀了过去……”
御雪姬说着,眼底却染上了一丝狂热,“鲜血溅在我的眼睑上,很热,很烫,也很痛快,我才知杀戮,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说到这里,御雪姬却是看向燕卿,“燕郎可知道我杀的第一个人是谁?”
燕卿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没有必要,御雪姬根本不需要附和的听众,她只是想讲述而已。
“那是一个很好的人,性格温和,喜欢伺弄花草他喜欢我,从我第一眼见到他时,我就能感觉到。”
“我却并不喜欢他,可我还是与他结为了道侣,因为他有一枚养魂草的种子,而我恰巧需要一株养魂草。”
燕卿听到这里却是一笑,“他知道真相时的样子,必然十分有趣。”
“是的,他知道真相时很痛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