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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布局杀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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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今日的做法是不是有些冒险了?”沈蔷薇稍向前半步,压低了声音道,“就算姑娘不在,奴婢也不在,魏执事带人埋伏,那人也未必会选择强闯我东厂劫人。就算他这么做了,来的也大多都是死士,根本不可能保护幕后之人的身份,姑娘……”

    话还没说完,她就敏锐地察觉到扶麓的气压异常低沉,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味道,不由得一奇。这人从来提起正事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难得见她有些无措的神情,难道方才城门口和淮安郡主的较量,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

    “姑娘,怎么了?”沈蔷薇试探地问道。此时的扶麓却罕见地有些许迷茫,应该说,从方才在城门口开始,她就陷入了异常的沉默和惫懒。只不过她平时一贯少言寡语,清冷惯了的性子,才勉强掩饰了这么久。

    听到沈蔷薇的询问,扶麓的脸色越发苍白,行走在太阳底下倒像置身冰窟一般:“蔷薇,她知道了。”

    “什么?”沈蔷薇一呆。

    “她都知道了。”这几个字极轻极淡,好像顺着一声叹息从她的唇角逸出,不知是在回答沈蔷薇的问题,还事只是自说自话般的重复。

    沈蔷薇一时跟不上这有些跳跃和断裂的思绪,小脸就差没皱成一团:“谁知道了?”话音刚落,就看见身前的银衣一顿,视线越过扶麓的肩膀看去,沈蔷薇这才恍然。

    黑衣劲装,手持长剑,裴兰庭静静地站在路中央。

    街道上人声鼎沸,挑着货摊摇着拨浪鼓的行脚商身后总是跟了一大串孩子,嘻嘻哈哈地叫着闹着,不小心跌了一跤正要咧嘴大哭时,被身侧一双温柔的手揽着掺了起来。香喷喷的手绢几下抹掉孩子脸上的泪渍,转头又去和买簪子的小贩讨价还价,两支珠花要饶一对耳环,她的丈夫就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不断轻轻拉动娘子的衣袖,试图暗示她不要再败家。小媳妇红了脸,一挥手挣脱开丈夫的掌心,气哄哄地扭头就走,男人赶忙拎着钱袋追上去,好声好气地安慰了两句,眼瞅着“多云转晴”,小两口又笑眯眯地分食一个糖人。

    众生百态,人间烟火,却飘不进这小小的包厢,融不进相顾无言的气氛里。

    小伙计乐呵呵地拎了壶茶水上来,满意地得到了几枚赏钱,于是走之前贴心地关上了门,留出了一方安静的空间。

    沈蔷薇已经离开,想必是和魏莱一样埋伏了起来,等待今日由她一手推动的血染东厂。扶麓沉默地看着裴兰庭分碗、斟茶、洗涮、倒水、再斟,动作流利一气呵成,手臂极稳,茶水半点没有崩出碗壁,手背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或许是哪年战场无情的结果,束袖有些脱线,大约是一路奔忙颠簸,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点磨损。

    纷纷乱乱的细节从她眼前一闪而过,诸般思绪也在她脑海里翻腾不休,可面上依旧是冷冷淡淡的镇定,不为所动的平静。

    直到那只有一道淡淡疤痕的手将其中一个茶碗推到她眼皮底下,茶汤清澈微红,倒映着自己一双浓黑的眼眸。扶麓一怔,这才不得不抬头,对上裴兰庭温暖亲切的笑容:“阿扶,好久不见了。”

    “郡主这是何意?”

    眼看着扶麓轻轻皱眉,深邃的眼底波澜不惊,面上却依旧故作懵懂,裴兰庭笑了笑,当先单手执起茶碗:“孟元谌和你很熟?”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扶麓转开眼神,难不成姓孟的在宫里做了什么手脚?

    “跪疼了吗?”裴兰庭抿了口茶水,眼神关切地扫向她的膝盖。

    “回郡主,奴才不疼。”扶麓半侧身,避开了她的视线,“太子殿下罚得对,奴才狷狂自大,害得郡主和众位大人在门口苦等,奴才认罚。”

    裴兰庭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她的侧脸,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道:“那个孟元谌对你倒是下心思,知道不能直接求情,就在殿前拐弯抹角地指责我罚你耽误了公事,装疯卖傻一派好手。阿扶,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扶麓不答,只是转过头去看着窗外:“郡主可去向皇后娘娘请过安了?”

    裴兰庭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答道:“还没有,见了陛下就出来了。陛下要留我在宫里住,晚些还要去拜祭太后,我怕没时间就……”

    “郡主不该来的。”扶麓打断了她的话,回头直视裴兰庭的双眼,“太后薨逝,郡主却不在宫内守着,会被臣子奏本参您不孝。今日城门口礼部不敢发作,不过是看在太子殿下的情面上,有几分忌惮郡主。但纪青禾此人心眼最小,容不得别人对他的忽视和打压,郡主此举,会给自己、给殿下招惹麻烦。”

    她话里冷漠锋锐,裴兰庭却放松了身形,渐渐笑开,眼底也染上了温色:“阿扶,你不用担心,漠北军近几年无甚大动作,朝廷派来的监军我也小心照看着,就算有人参我,陛下也不会真拿我怎么样。更何况,他还需要军中有能够制衡东厂的势力,这个棋子,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她重新倒上茶水:“至于皇后那边,不去就不去了,她一心想着我能辅佐五殿下成就功绩,此时就算得罪于她也得避嫌,太子更不会跟我计较这些,你不必忧心。”

    扶麓面前的茶碗漾起一丝涟漪,她漠然道:“郡主何必和奴才说这些,奴才只是……”

    裴兰庭手中的茶壶轻轻落下,嗑在桌面上一声脆响,倒叫她的声音里带了三分怒意:“我都知道了,阿扶,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室内一静,沉默的气氛里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

    “客官,小的给您上菜了。”门口传来三声轻叩,店小二谄媚的声音有些朦胧。

    裴兰庭自知失态,可看着扶麓如同一块石雕般不为所动,不由得失望地叹了口气,扬声道:“进来吧。”

    小二搭着条雪白的布巾走进,手里捧着一个大托盘,动作有些不娴熟地摆着菜盘:“什锦虾仁,满堂春,烩三炙,枣泥山药糕,客官慢用。”他的动作好似不太灵活,手腕有些僵硬,红木托盘倒是稳稳的不曾翻洒。

    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后,扶麓眼神一闪:“等等。”

    小二笑问:“客官还有什么要求?”

    “再上一壶酒,要你们这儿最有名的月色。”扶麓推开了茶碗,雪白的指尖无意中掠过碗沿。

    “好嘞客官。”小二上菜的手在布巾上擦了擦,“您就……”

    电光火石间,一碗凉透了的茶水扑面而来,他还算机灵,当下手一翻,从托盘下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柄短刃就朝扶麓刺来。

    “呛”得一声脆响,小二只觉得手腕一麻,腰间一痛,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唇舌已然僵木,最后一眼只看见扶麓平静收手的侧脸。

    裴兰庭抽回长剑,就手用小二手臂上搭着的布巾拭去了鲜红的血迹。扶麓挽了挽袖子,将他掉落的短刃丢到脚下,瞟了眼裴兰庭的动作,忍不住道:“有毒。”

    裴兰庭扬眉一笑:“我知道。敌人的东西别不舍得用嘛。”

    看着地上面色青黑,腰间一个血洞的小二,两人对视一眼。裴兰庭笑眼弯弯,扶麓眼底的坚冰也不由得化开了些许。

    “扶大人好手段啊,不知不觉就在茶水里下了毒。”

    “郡主好剑法,穿肠烂肺最是眼疾手快。”

    “所以这菜还能吃吗?”

    扶麓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此人动作生疏,且双手细白,虎口和指腹处有茧,一看就不是这茶楼的小厮,大约是临时起意,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来个掉包杀人。”

    “所以?”

    “……能吃。”

    “你怎么来了?”魏莱有些诧异地盯着从墙外跳进来的沈蔷薇,“你不是跟着她去了吗?她人呢?”后者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姑娘不放心你,让我来盯着点。”

    沈蔷薇扫视一周,身旁埋伏着的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不由得皱眉道:“怎么才这么几个人?对方若要强闯,只怕不会单枪匹马吧?”

    “当然不会了。”魏莱嗤笑一声,懒懒道,“本来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找几个到时候围住别全放跑了就行。我都打算自己上了,还好你来了。”

    沈蔷薇又见这些小干事手里拿着的都是样式奇怪的弩枪,便伸手要了一个仔细观看:“这又是什么花俏玩意儿?有点像巡防司的弓弩。”

    这弩枪的两翼比寻常弓弩几乎大了一倍,尖端包了铁皮,榫槽结构也有了调整,底下装弩箭的暗槽分成了三道,背后整体拿在手里却没有更沉。沈蔷薇掂了掂,奇道:“中空的?又塞了炸药?”

    正研究着,一旁伸来一双手夺了过去,魏莱嘴角的笑意半是嘲讽半是阴郁:“这玩意儿里装炸药干嘛,和敌人同归于尽吗?”

    沈蔷薇也没睬他,无奈地瞪了一眼,转身安静地伏下身。四周树影朦胧,风声鼓噪,偌大的树冠挡住了正午的阳光,倒叫人身上清凉了许多。院里依旧是几个小喽啰在守门,那看一眼就叫人喉咙口泛起血腥气的大铁门森然无声,回廊下一排整齐地暗室里倒隐约有些响动,不知是什么人在里面办事。难得几位主事人都不在,就连向来阴狠无情的东厂,都难得地弥漫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会有人来吗?沈蔷薇犹疑地想着。今日扶麓城门罚跪是偶然,魏莱离院办事也是偶然,自己听令受遣去接人更是偶然,这么多偶然撞在一起,背后那人会按他们的心愿利用这个机会,闯进东厂强杀宋芳仁吗?就算会,来者会是谁呢?

    树冠倏忽一动,随即又慢慢归于平静。

    孟元谌从宫里出来,回身向跟随的小太监道谢,满意地看着对方收下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随后抬眼就瞧见了自家的马车。没有立即过去,反而站在原地眯眼望了一下越发热情高涨的日头。“这事不太对劲。”他喃喃道,“我有一种被小狼崽子骗了的感觉。”

    “孟家主。”身后传来一声温润的呼声,孟元谌迅速挂上了礼貌但疏离的微笑,回身行礼:“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几步走到他身边,掺了一下孟元谌的手臂,笑道:“孟家主这是要出宫?”

    “回太子殿下,正是。”尽管直起身,可孟元谌依旧垂眼盯着太子身上绣蟒纹的丧服,并不抬头。

    太子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不必如此拘谨。孟家主年少有为,深受父皇倚重,我也是非常钦慕,如今皇祖母的丧事还要仰仗孟家主操持。说到底也是一家人,你的母亲与母后同为姐妹,你我也算是表兄弟了。”

    孟元谌拱手,笑意微微:“草民不敢,太子殿下过誉了。殿下如今全权处理太后丧仪诸事,朝堂上替陛下分忧,后宫里皇后娘娘亦是统率六宫,草民不过是一介商贾,卑贱之躯,岂敢妄攀东宫。”

    “士农工商,均为我朝子民,父皇也从没有重农轻商的想头。”太子的眼神亲切而温和,“更何况孟家主智谋过人,思虑周全,又怎会是卑贱之躯。”

    闻言,孟元谌退后半步,一撩衣袍就行了跪拜大礼:“太子殿下赎罪,草民并不知扶掌事是因为冒犯了您才……还请殿下看在草民愚昧无知,却是一心为国的份上,宽宥草民一二。”深深伏拜的阴影里,孟元谌的眼神冷静得像一匹豹子,半点没有他话语里伏低做小的卑微。

    “孟家主这是做什么?”太子仿佛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去扶,“孟家主说这话,倒让我心里不安。这件事本就是我没考虑周全,家主提醒陛下,亦是在提醒我。倘若耽误了大事,才叫我悔之晚矣。再说了,就算我真有不快,也该清楚孟家主也是不知者无罪啊。”

    孟元谌这才站起身,回看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感激:“太子殿下仁厚体恤,草民感激不尽。”

    太子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正要开口,却听另一道有些喑哑的男声传来:“太子哥哥这是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