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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登时来了兴致,笑道:“你欲筹备何物?”
“秦叔叔身上的暗疮与淤伤颇多,导致血液难以自造,所以才气血两虚。小子欲用竹罐和针灸活血化瘀,用汗蒸房调理,待取来人参以养气,输血之术以续血,如此便可。”
“竹罐朕是知道的,可汗蒸房是何物?”
听说汗蒸房可以调理身子,一众人登时来了兴致。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中泡枸杞……李二等人昔日征战天下,如今或多或少俱是有些暗疾,尤其是久病缠身的杜如晦,此时眼睛明亮的渗人,灼灼地盯着方言。
被无数人紧紧盯着的滋味并不好受,方言却也不敢再卖关子,生怕又有巴掌落下来。
“小子在后院里看到一座假山,竟是用砭石堆砌而成……”
众人纷纷对秦琼抱之以戏谑的眼神,房玄龄忍住笑道:“砭石者,泗滨浮馨也。竟用砭石当假山,叔宝真是好别致的品味……”
秦琼登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某也只是看这些石头颇为奇特。”
李二咳嗽数声,喝道:“然后呢?”
方言忙道:“砭石虽观赏性不足,但药用却是极好的。小子欲在府里开辟空地,建上一座封闭性极强的屋子,将砭石烧红,置于屋里,再浇之以水,便会瞬间产生灼热的水汽,待到水汽蔓延,人置身其中,如同烤炉,而体内的湿邪之物便会排出,以达到调理身子的目的。”
李二有些意动,又道:“具体效用为何?”
“养生,益寿,舒缓,活血,塑身美体,促进伤口愈合……”
说到这里,方言朝李二拱手道:“听闻陛下患有气疾和风疾……”
“小言,慎言!”
“方山伯住口!”
“先生!”
“……”
秦琼等人纷纷暴喝,将方言吓了一跳。
房玄龄朝李二施了一礼,恭声道:“陛下,方山伯绝非有意……”
李二摆了摆手,指了指一脸懵逼的方言,笑道:“朕岂是那讳疾忌医的蔡桓公耶?若是此汗蒸房果真对朕的疾症有所裨益,朕欢喜还来不及呢!”
方言这才后知后觉,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言宫闱秘事,真是作死。待反应过来,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微风吹来,更绝寒意。
李二见状,哼道:“不中用的东西,速速与朕道来!”
方言抹了把额头冷汗,忙道:“气疾与风疾皆是怕热畏湿,虽是如此,只须陛下能坚持,必有好转。”
李二点头道:“如此便要一试方可。你且去督造,待建成了,朕要来试试。”
“还请陛下与诸位叔伯移步前庭,小子与工匠交代了便前去侍候。”
随行的御医先去给秦琼施以针灸,方言便腾出手来做竹罐。
挑选口径约一寸的细竹,截成两到三寸的长短,一端留节为底,一端为罐口,取了刀刮去青皮与内膜,再研磨平整。
草制了图纸,将汗蒸房的构造于纸上显现,带来的工匠与木匠俱是头脑灵活的,当下便将胸脯拍得震天响。
“伯爷请安心,日落之前必定功成!”
方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你们方才也看到了,陛下与衮衮诸公皆有需求,日后少不了你们的财源滚滚。”
匠人们激动得浑身打摆子,哇哇叫着投入到伟大的盖房事业中去。指挥着人将砭石投入烈火中煅烧后,观察了片刻,发现李承乾悄悄跑过来了。
“那件事,承乾在这里谢过先生。”
方言摸着头想了想,笑道:“小事而已。”
李承乾摇了摇头,叹道:“在我看来,却绝不是小事。”
方言朝他看去,那双眸子依旧神采飞扬,灵动无比。此时也许是李承乾一生中最为自信的时刻,百官称赞,李二宠爱,长孙犹在,李泰还未起夺嫡的心思,至于其他皇子,乃至李恪,都对他构不成威胁,自然远非后来言道“吾做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吾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的跛脚暴戾太子。
“承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承乾笑道:“是关于恪弟之事?”
方言默然点头。
“我知先生意。”
李承乾拍了拍方言臂膀,笑道:“昨日,恪弟、青雀我等三人还一道在东宫用餐,期间并无不快。我自不会做让父皇母后伤心之事,再者说了,如若我是恪弟,为了身家性命着想,自然也是要争上一争的,所以我并不怪他。”
感受到李承乾的真情实意,方言长长呼了一口气。前世浏览有关初唐的书籍之时,总会忍不住替李恪扼腕叹息,而事实上,与李恪纵然没见过几面,却仍不忍心他走上不归路。
既然把话说开了,方言也就放下了心思,也许李承乾的心思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动摇,但那也是日后之事,届时再作他法罢。
眼看着匠人们已按照图纸热火朝天地开了工,自然没有再留在此地碍眼的必要。返回前庭之时,御医恰好收了针。
秦琼活动着身子,笑道:“不知怎地,以前也试过针灸,却远没有这次畅快。”
李二大笑道:“久病沉疴,先前是心如死灰,如今却是恢复在望,心思自然不同以往。这小子是个有真本事的。”
瞧见方言端着一木盆的竹罐走了进来,哼道:“太医署也是有这些东西的,你却不早说。”
方言笑道:“就地取材,但也方便得很。”
秦琼老脸忍不住抽搐数下……
待秦琼活动完毕,复又躺下,准备接受拔罐。方言本欲亲自上阵,那御医却自告奋勇地接过。当着陛下及众位大佬的面施展华佗古术,那是极其长脸的,当然当仁不让了。
趁拔罐的空挡,李二看了看坐立难安的杜如晦,对方言笑道:“你小子颇通岐黄之术,先是缓解了皇后的喘疾,又救了知节亲卫性命,如今叔宝的旧疾也有望根治,确实有大本事。你杜伯伯也是病疾缠身,今日恰好为他诊断一番。”
方言朝杜如晦看去,笑道:“纵然陛下不提,小子也是打算询问的。不过杜伯伯,您这病症,并无法根治。”
杜如晦脸色瞬间晦暗,眼中的神彩褪去,好半晌才苦笑道:“纵然某已早知无望,不过你这一说,却还是……罢了,生死有命,某如今也算是光宗耀祖,却只恨不能再为陛下效劳而已!”
房玄龄等人俱是默然无语,惋惜之情溢于言表。李二身子晃了晃,勉力抚着桌案,嘶声道:“当真不作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