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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存了小心思,琉璃这晚饭吃的很有些食不知味。
琉璃这番表现本是无心之举,可落在沈清等人眼里,就自动被理解成了她因沈清与六皇子不对付而左右为难。如此,沈清哪还好意思私下再叮嘱她什么,便是一时忘记了陈氏对他的威胁,对着六皇子,他也只得收起了原先的防备,努力心平气和地与其相交,不再反复试探。
六皇子对此变化仿若不觉,他不介意沈清的试探,更不记得自己酒后的孩子行径,所以对待沈家众人并没什么别扭之处,依旧是平常心,与一开始一样,不刻意讨好,也不倨傲无理,只是对琉璃满心满眼的他们微微泛酸。
而就在不知不觉中,沈清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刻意变得稀松平常,又从稀松平常变得随意,一来二去间,言谈有物,相得益彰。沈清有时缕着自己的胡须轻笑点头,有时又皱着眉头思考可能性,偶尔也会出口与六皇子相辩,只是胜少败多。如此一来,一老一少酒喝的少了很多,却相谈甚欢,大有惺惺相惜的气氛透出来。
再看沈铭,他一晚上都甚少插嘴,沉默间,酒倒是吃了不少。
喝到最后,就带了几分醉意,越看越觉得,六皇子举手投足间让他疑惑的气势不是别的,却是帝王气势,可六皇子虽是嫡出,但不是太子。只这般一想,下午的那冰冷的感觉便一次次贯穿全身,沈铭只得停止打量,继续吃酒暖身子。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上半晌沈清看着六皇子的眼里为什么满是复杂,想明白这些,却又对沈清眼下的坦诚相交看不明白了。
他是武官,对政事总是缺根筋的,事情想的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状态。他向‘小狐狸’沈平递了个眼色,指望沈平上心听一听,到时候好与他讨论讨论。可这一看,顿时发现沈平的状态与他不相上下,也是一口口的喝酒,并不参与沈清与六皇子的谈论。
其实沈平心中亦有事,不过他的心事不足为外人道,只能烂在肚子里。
上午六皇子与琉璃的对话他听了不少,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只当成笑话来听。这会看六皇子轻而易举便与沈清打成平手,甚至隐隐占据上风,心底赞叹有之,佩服有之,可对六皇子是否真有反意却是毫无兴趣。
江山变来变去,只要不脱了骆姓,大可有能者居之。若是在文武百官以及皇上的扶持下,太子还斗不过不曾刻意争权的六皇子,虽不能说明太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却能说明,六皇子比太子更适合那个位置,那就更轮不到他担心了。
而陈氏,自从得了琉璃的保证便心情舒畅,她只盯紧了沈清,并没有注意到沈铭和沈平的变化。席间她不停地对着琉璃挤眉毛弄眼,用眼睛告诉琉璃,这其中可有她的功劳,仿佛在邀宠,又仿佛是让琉璃安心。
琉璃明白陈氏的意思,她不能不领陈氏的情,只这会也没什么心情,她在心底叹了一声,索性破罐子破摔,别人以为她早恋就早恋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她可比现代的中学生强多了,不仅没有老师来‘棒打鸳鸯’,还有双方父母出于各种目的可劲地撮合,但凡撮合的是个靠谱的,就该知足了。
琉璃活在现代之时,曾经流行过这么一段由打油诗改编来的话——我想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我妈同意,我爸同意,你妈同意,你爸同意,我们的大伯二姑三妈四舅五婶六姨都同意!每天我们毫无顾忌的在一起!当我想你得时候,我爸妈会说:让她来咱家住几天呗!当你无聊时,你爸妈会自然的说:去给那臭小子打电话,让他带你出去玩去!
眼下她与骆小六这状态,对照着现代人的愿望,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细想想,还真没什么好烦恼的了。
因着氛围比之中午时稍显沉闷,一席人吃罢晚饭也不过到了酉时中。这一次,六皇子酒喝的少,所以并不曾如下午一般失态,他心情舒畅,也不多言语,与琉璃说了一声,便自动去了客房安歇,难得大方地将大把的时间留给了沈家人。
香雪见六皇子要撤,眼睛都没眨一下,更不用说跟上去伺候了;而香草、香梅两个宫女看着六皇子离去的方向有些挣扎,他们没有香雪受宠,也就没有香雪胆大。
琉璃安排她们伺候六皇子,那么,正常来说,如果没有另外的吩咐,她们在沈府的时间,就该听从琉璃的,随侍六皇子。可是下午的时候,她们看着熟睡的六皇子呆了过去,事后还是香雪好意提醒,并陈述了一下理由避讳,两人才如梦初醒。
因为这,两人对服侍六皇子一事,都心有抵触,打了退堂鼓,深觉香雪对六皇子的形容很是贴切,可又没有香雪这般‘无法无天’。她们对视一眼,想着反正在宫里的时候,六皇子就已经不用宫女服侍了,索性大着胆子不离琉璃半步,对香云眼里的疑惑只做不见,低着脑袋充当门神。
沈清等三个男人都没有觉得不妥,对于六皇子,他们最早接受的身份就是沈府的姑爷,所以,对他们来说,六皇子在沈府照顾好自己是应该的。况且,眼下他们一个心里赞叹六皇子的见识,另外两个酒后微醺,哪有那闲心思跟在六皇子屁股后面,都是自家人,自便吧!
陈氏是女人,比他们心要细一些,六皇子毕竟是第一次来沈府,服侍的人还是要安排的,不过她对三个宫女如此知情知趣却是很满意,她一边大大方方地每人赏了一个硕大的金踝子以资鼓励,另一边挑了两个手脚干净的小厮前去客房伺候。
沈清和陈氏老怀甚慰,对六皇子留宿一事不言语;沈铭和沈平各自满怀心事,没注意到不妥;唯有琉璃觉得,六皇子留宿沈府有些不和规矩,他们把六皇子当姑爷,可他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姑爷。
但沈清等人都没有说,琉璃也不是矫情的人,索性什么也不说,免得六皇子犟脾气,以为是撵他回宫。当然,对琉璃来说,重要的不是六皇子以为沈府撵他,重要的是,万一他今夜回宫,一定要带上她,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夜无话。
第二天,六皇子与琉璃在沈府吃罢早饭,才不急不缓地往宫里走,与来时一样,还是两辆马车,还是老样子安排的人,三个宫女不仅没有意见,还巴不得离着六皇子远远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意见。六皇子因为香云与琉璃一辆马车,一路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他怎么看都觉得香云碍眼,但为了照顾琉璃的面子,并不曾将厌恶说出来,只表现在脸上。
香云又不是眼瘸,自然知道六皇子觉得自己不识抬举没眼力介。可她因为香菊的事,对六皇子也是心存芥蒂。为了能继续服侍琉璃,也为了当琉璃需要她的时候她能待在琉璃身边,她已经做出了妥协,昨日在沈府憋死了她也没找陈氏拿主意。这可不是因为她信了六皇子的话,而是迫于琉璃的吩咐,不敢多言。
一行人到了皇宫,仍旧在宇清门下车。
六皇子的架撵与琉璃的架撵都已经候着了,原本该各走各的道,可六皇子却不许琉璃坐自己的,愣是将琉璃拖上了自己的架撵,先将琉璃送回了莫弃阁,又反复叮嘱等他来接再一同前去慈宁宫‘销假’,才火速回到了莫离轩。
有些时候,琉璃还是很沉得住气的,她回到莫弃阁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探听香菊的虚实,而是梳洗打扮,换齐整的衣服,并重新梳理了头发。她虽不明白六皇子为什么要她等着他来接,不过既然推脱不过答应了,她自然就不会抢在六皇子前头先行一步。
六皇子来的很快,看那模样,只是换了身齐整的衣衫,只是阴沉的脸,让人不喜。
他一路上有些沉默,让琉璃很是意外,忍不住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事?”
六皇子本来就没打算隐瞒琉璃,他轻轻拍了拍琉璃的脑袋,问:“回到莫弃阁,可见到香菊?”
这次,琉璃没有乱吃飞醋,她眨了眨大眼,只一思忖便笑道:“不曾,又不是什么大事。咦,你既然闻起来,那就是不在了?看来,咱们一日不在宫中,宫中出了不少新鲜事。可有麻烦?”
六皇子也笑:“没什么好麻烦的,我原本是想着私底下弄明白,简单快捷,可眼下看来是不行了。昨日,咱们前脚离了宫,后脚那贱婢就被人撺掇着去找皇祖母做主去了,当然,惊动父皇母后是必须的,母后倒是能耐,趁此机会求了个恩典,已经被解了禁。听说,昨日里,他们可是等了本皇子许久,后来为着本皇子没有请示内务府,便擅自不回宫,闹了个鸡飞狗跳。我还没有回宫,便得到了这消息。对了,此刻,父皇母后都等在慈宁宫,等着我给你个说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