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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论起来,琉璃和刘贵妃还是沾亲带故的,刘贵妃的嫡亲妹妹刘六姐乃是琉璃唯一的舅母,是以,琉璃和刘贵妃的关系不可谓不近。只不过她们俩一个体弱多病从不出府,一个皇家妃妾不能出宫,所以两人连面都不曾见过。
可这并不妨碍琉璃知道这么个人,毕竟当初琉璃入宫前闹的那出,刘贵妃还出过力的,所以当她听到六皇子的话,只当他又胡搅蛮缠,想都没想就插嘴回绝了:“李太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六皇子是开玩笑的。”
六皇子闻言呲了一嘴的白牙,笑道:“本皇子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太医院那帮子废物,只有他这老东西还中用,等他百年了,你就用他带出了的那个叫白晓一的太医。至于他说的那个胖子,不过空有一副花架子,连风寒和风热都分不清,这样的人,你放心用我还不放心给呢!”
六皇子看着琉璃,瞬间满目的柔情:“琉璃,本皇子曾经说过,要给,本皇子就给你最好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的人,本皇子拿不出手。你放心,李太医医术再高明,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太医,刘贵妃是聪明人,她不会不识抬举开罪与本皇子!”
李太医老老实实地听着,从头至尾面色不变,既没觉得惶恐也没觉得荣幸,反正该推辞的他推辞了,该推荐的他也推荐了,他本身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十分服从宫里的安排,就算让他负责冷宫,他也会尽心尽力。至于六皇子提起的那个白晓一,他却是知道的,白晓一今年才刚刚考进太医院,他觉得他资质还不错,可两人究竟有没有师徒缘分,却不是六皇子说了算的。
琉璃惜命,骨子里就带出几分小心谨慎。她听不得六皇子‘口出狂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的时候,她便急忙出手将六皇子拉近,捏着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骆小六,小心祸从口出!还有,刘贵妃与我有亲,曾经就入宫之事帮过我,你不许难为她,更不许给她难堪!”
六皇子只觉得耳边的女孩呵气如兰,虽然语气着实不善,连称呼也该改改,可仍觉得耳垂痒痒地,脸庞都微微泛热。这可是琉璃前世今生第一次主动靠近他,甭管这求是要求还是祈求,都让六皇子有片刻的呆愣,然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琉璃见六皇子服软,轻舒口气,脸瞬间放晴,再一次转向李太医肯定的说道:“您看,六皇子是开玩笑的。”
李太医震惊地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盛芳荣,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张着小嘴,瞪着圆眼,满脸的震惊。
她突然惊叫一声,小手颤抖着直指六皇子:“骆小六!怎的沈姐姐摸了你的头,还掐了你耳朵,你不仅不发怒还改了主意?这太不公平了,想当初我不过是看你发带打的好,都还没上手碰,你就伸出脚把我绊倒了,还大言不惭地骂我蠢货!当初太后责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是碰不得玩意吗?太后让你赔礼道歉,你不是义正言辞地说落音无悔大丈夫吗?怎的,怎的对着沈姐姐就变卦了?”
小胖妞是真的觉得不公平,想当初,她可是被六皇子折腾地头破血流,太后强压着,也没换来他一句道歉,他只用看不起人的眼神盯着她,好像她是打架打输了而告家长的输家!盛芳荣越想越委屈,瞬间就要哭不哭的,好不可怜。
可是,很显然六皇子不是那怜香惜玉的,或者怜香惜玉也要分对象。他十分不耐地打掉盛芳荣指着他的胖爪子,说了几个字:“蠢货就是蠢货!”
而琉璃却被盛芳荣说的有些尴尬,她这会才明白,她适才的举动,在别人的眼里是多么的不合规矩、大逆不道!可是,她真的是无意识的。
从与六皇子坦诚布公地谈过之后,她便开始试着接纳人小鬼大的他,最起码没有再带着有色眼镜看他。他们有很多的共同之处,比如都顶着孩子的外壳,却有着成熟的思维,所以他们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障碍,她完全不怕他装出来的阴狠,也完全不担心他再滥杀无辜,毕竟,他是变了的,虽仍然狂妄自大,但最起码的分寸还是会把握的。
而反观盛芳荣,她才六岁,性子的确娇憨可爱,可少了几分机灵劲,套用后世最特码流行的一句深奥的话——她不懂他。所以,单纯的她容易受伤,暴虐的他容易发怒。
只是,这会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琉璃眼见小胖妞要哭,而六皇子一副眼镜长在头顶拒绝道歉的大爷样,只得出声打圆场。她低咳一声,问盛芳荣:“盛妹妹你饿不饿?”
盛芳荣吸了吸不存在的鼻涕,自己揉搓着小肚子,可怜兮兮地开口:“饿……”
琉璃轻舒了一口气,小孩子嘛,最善变了,转移了话题就不会再纠缠不休:“香雪,快去传早膳。”
琉璃说完才想起那还站着一个阴沉着脸的,连忙恭敬地问道:“不知六皇子可用过了?”
六皇子眉头一皱,这次是他俯身逼近琉璃,紧贴着琉璃与她咬耳朵,先是轻轻吹了一口气,才一本正经道:“琉璃觉得呢?你若说本皇子饿,本皇子就饿;你若说本皇子吃过了,本皇子就吃过了。全听你的,可好?”
琉璃只觉得耳边热乎乎的,大大的眼睛眨了好几眨,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没正形的骆小六调戏了!她再顾不得装样,一拍桌子说道:“你既然吃过了就退下!”
六皇子朗笑出声,也不磨缠:“嗻!”
然后,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转向香雪,声音瞬间阴沉而冷冽:“好好伺候你家主子,若再有丝毫闪失,哼,香云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还有,若再敢胡想些有的没的,本皇子那院子里,金子很多,花肥却缺的很!”
香雪听罢,瞬间收起满脸的疑惑,脸色变得苍白,一时受不住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六皇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冲着莫名其妙的琉璃微微一笑,带着李太医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六皇子离开后,莫弃阁好一会寂静无声。良久,盛芳荣轻拍自己的胸口,忙不迭地说:“可吓死本小姐了!香雪,你怎么得罪那霸王了,他竟然要把你五马分尸做花肥?”
琉璃猝不及防之下听闻此言,被水呛了个正着,不住声地咳嗽起来。
香雪再也顾不得礼仪,连忙爬起来拍打琉璃的后背,一叠声地求:“小姐,您可要好好的啊,您若再有点差池,奴婢万死难辞其咎啊!啊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琉璃止了咳,顺势捉住香雪的手,问道:“六皇子那话,是什么意思?果如盛妹妹所言?”
盛芳荣带了被质疑的不快,抢过话头说:“沈姐姐怎么能不相信我!我跟骆小六熟,他就俩爱好——杀人、埋人。据说,人都是五马分尸死的,死了就埋在莫离轩里做花肥,这些宫里人都知道,所以,莫离轩总是阴沉沉地,连皇后娘娘都不敢进去,听说,夜间还有不住歇的哭声。”
小胖妞说到这里,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她缩了缩身子,瞪着大眼乞求道:“沈姐姐,我适才一激动,好像又说错话了,骆小六,骆小六不会正在给我准备马匹吧?哇,我不要被五马分尸!那个,我看他好像很听你的话的,你能不能……”
琉璃原本觉得盛芳荣好志气,怎知这一眨眼就被自己道听途说的话吓成这一副怂样!她抚了抚额,直接问香雪:“究竟怎么回事?”
香雪认琉璃为主,自认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趁着摆菜的功夫,将早间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然后道:“六皇子虽然脾气坏些,但绝不会滥杀无辜。奴婢之所以失状,却是受不住六皇子身上的冷冽之气……”香雪说到这,仿佛回想起什么,摆盘子的手就微微一抖。
偏盛芳荣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应和:“对,对!太吓人了!明明一开始还好好的,我不过指着他说了几句实话,他就火了!咦,沈姐姐竟不觉得害怕吗?”
琉璃一愣,没有说话,好在早饭也摆好了,她便招呼小胖妞开始用膳。
吃罢早饭,盛芳荣早已忘了先前的烦心事,领着青芽蹦蹦跳跳地去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去了。可她曾说过的‘沈姐姐竟不觉得害怕吗?’,让无所事事地琉璃再次思考了起来。
好像,从见六皇子第一面,她就不怕他,更进一步说,她不仅不怕他,还出于离宫的目的,处处与他作对,从不妥协。等她确认他是重生之人后,就更加不怕他胡作非为了,整天巴不得与他大吵一架……现在想来,是不是因为这样,六皇子才这么快接受她已经不是前世的琉璃;才这么快,允她比别人离他近。
这种想法突如其来,让她突然意识到六皇子的的孤单与可怜之处,也让她离六皇子更近了一步。琉璃的心突然疼了一下,依稀有了种与骆子逸相依为命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