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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天,郜铣冰拎着一个灰色的满是褶皱的包,岔开着双腿,边向前挪动脚步,边挪动着那个包。步履蹒跚,蓬头垢面,从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黑漆大门里走出来。因为对黑暗环境的相对适应,一时难以接受这久违了的阳光。
他举起手边遮挡着雪地反射过来的光线,边吃力地向前张望。
“铣冰哥”,小月从无框拉丝眼镜,发现了我标志性的特征,她随口喊了一声。这一声,使大家如梦初醒,纷纷朝着我围拢了过来。
李文卓,荣达酸楚地看着我,小月、阿玉用眼泪代替了表达情感的话语,我被簇拥着走向了停车场。
吃过午饭,一行人回到了住处。
此时,郜铣冰还不知道这一百零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依轩已经回国,不知道就在前几天,她永远地离我而去,更无法预料五百四十四天前那个烛光晚宴,已经永久定格在我痛苦的回忆之中了。
这一切,还是一天后从小月脆弱的眼泪中得知的。
当得知依轩死去的消息时,他表现得异常平静,以至于一句话不说,一滴眼泪也没掉。
“她在哪里?”这是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
“在太平间。”
小月对他的冷漠近乎于害怕。她不知道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究竟是死亡还是爆发。
然而,她只听到了轻轻的一句:“她会冷的。”
“哗啦”,一整块玻璃应声而碎,鲜血顺着拳头流淌了下来。看来小月的判断没错,终究是爆发。只是她并不理解这力抵千钧的拳头没有砸向可恶的敌人,却伤害了无辜的自己。
“该死,该死,真该死。你回来干啥?”
近乎于嚎叫及玻璃破碎的声音,吸引着众人闻声从各自房间跑了过来,拿毛巾的拿毛巾,抱着他的抱着他。小月边帮我缠伤口,边劝快去医院。
荣达、李文卓、黎国新走上前,看看伤势并不重,吩咐医务室人员处置包扎了一下。
此时,郜铣冰脸色铁青,两只眼睛充满了血,象随时都可能喷出火焰的活火山,死死盯着窗台一眨也不眨。
“让他喝点水,冷静,冷静。”
李文卓拿起桌上的矿泉水,通过小月递了过来。
“文卓,我没事,陪我去看看她吧。”郜铣冰接过水,猛喝了两口。
“今天恐怕不行,你的状态不好,此外,还需做些相应准备。”
几个人七嘴八舌,勉强劝他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次日上午,在公司同事,荣达,李文卓等陪同下,来到了火葬场。
火葬场前广场,臂缠黑纱的人们,成群结队。用各种方式表达着对死去亲友的哀悼,或表达不幸,或传递对逝者的思念,呜呜咽咽。
伴随着那道阴阳相隔的两扇门被打开。郜铣冰的魂儿便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三年前,从飞机上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刻,到骊山诗画架起爱的桥梁;从蹒跚在金海岸石榴路上爱的足迹,到见证在梧桐树下的绵绵细语;从临别前鸳鸯帐暖,到因思念不能成眠的无数个夜晚。”
这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她怎能接受仅仅几百天就被阴阳两道门把彼此隔离在生和死的对岸,而且永远不能见面了呢?
清幽浓密的秀发飘洒在玉枕上,隔岭相望的两片柳叶向外舒展,象征着永不屈服性格的高鼻梁依然坚挺,可那清澈明亮的两道弯月不见闪动,两片美丽红唇也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和光泽。再不见那楚楚动人的小酒窝儿。
这才是,红梅让她七分色,白雪逊她三分洁。
郜铣冰扑在黄绸铺就的灵台上,呼唤着依轩的名字,拉着她的手,抚摸她那秀美的脸,俯下身贴住她的面颊。
当他伸出手顺过她的脖颈试图要抱她起来的时候,被冲上来的黎国新拦住了。
“她胆子小,自己待在这儿会害怕。我陪陪她。”我推开了他俩。
“铣冰哥,我们走吧,这样会生病的。”
小月上前拉住我,她已泣不成声。
“呃,是的,走。”
说着走,脚像是被依轩拉扯着,丝毫不能向前挪移半步,我两眼发直,浑身颤栗,牙齿也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马上把他拉走。”
李文卓严厉地给黎国新和邹圣尚下达了命令。
“铣冰,接受事实吧,该回去了。”他俩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走了。
回到酒店,轮流陪着他的小月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我目光呆滞,全身发烫,手脚却发凉。
“李总,不好了,快过去看看吧。”小月很紧张地对李文卓说道。
“铣冰,你应该是个无比坚强的人,我坚信你能挺过来,如果你就此倒下去了,依轩的在天之灵,必定心有不甘。可是,目前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灵丹妙药。你想想,依轩的后事怎么办,依男的后事怎么办?依轩的父亲李老先生怎么办?”
李文卓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伤心地说着。
“水。”郜铣冰慢慢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接过小月手中的热水喝了两口,就这样,休息了几天后,他逐渐恢复了正常。
一周后,依轩入殓,惊动了不少她的同学和公司同事。令人费解的是,出殡那天新到任不久的某位市领导,自称以个人名义前来参加葬礼,夹在他们中间的还有一张特殊的脸,就是市政府副市长办公室电脑里,3D动画黑底白花那头奶牛的主人。
这很让郜铣冰怀疑那位新到任某领导所说的“个人”二字了。
答谢时,两个人勉强以各自均能理解的特殊表情,走了一下过场。
依轩的遗体火化后,郜铣冰把她的骨灰送回老家,买了墓地,把她和父亲、依男安置在了一起。
在几个随行朋友的陪同下,回到公司,得知吴总安排李文卓过来,是帮我处理尾盘的。
所欠的税款都缴纳了,项目再次启动,电梯已安装完毕。住户们正在办理登记入住手续,这是吴征兵唯一一次不是为了生意而做的生意。
“吴总现在在哪里?”她问。
“来这里之后,他去了北京。”李文卓沉默一会说道。
郜铣冰离开李文卓回到办公室,叫来阿月阿玉,拿出一笔钱以依轩留给残疾男孩的名义,让阿月和阿玉收下。安排她俩回了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