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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山,漫天红霞宛如烈焰焚烧,映红整个天空。
廊壁墙上,一只手掌印腥红似血,深陷三分,掌印边缘凝而不散,微风拂过,似乎有浓重的血腥气息弥漫,刺人口鼻。凝视那一抹鲜红,仿佛置身于滔天血海之中,杀意腾霄,让人心神皆震,寒气四溢。
地上润有一滩水渍,散落着几只摔碎的茶杯,却是丫环眉香前来奉茶。路过此处,无意中地一瞥,眼前如同尸山血海一般,顿时惨叫一声,昏厥过去。
“大哥,难道这就是江湖上臭名远扬的......血影魔掌?”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浓眉紧蹙,神色异常的凝重,道。
程少卿缓缓地点点头,脸色无比沉重,道:“不错,正是血影魔掌,血手童天这个大魔头,想不到销声匿迹三十年,竟然没有死,反而无声无息地来到江州,直接找上了我们威远镖局,看来我们威远镖局这次真是在劫难逃。”
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眉头微扬,道:“大哥,血手童天确实凶名在外,但我们兄弟也不是好惹的,大不了拚个鱼死网破。”
“二弟,我自然不是惧怕血手童天,只是这个大魔头心狠手辣,但凡出手,无不是屠家灭门,斩尽杀绝,若是你我兄弟失手,那你大嫂和侄儿岂不是......”程少卿叹息口气,暗自摇头,道。
三十多年以前,血手童天横行江湖,搅起漫天血雨,造下无尽杀孽。
行事无所顾忌,滥杀无辜,动辄灭人满门,黑白两道的江湖中人,若是触怒于他,定然不能生还,更会连累家中老小。出道不过几年,死在血影魔掌下的已是不计其数。
终于激起众怒,江湖六大门派出面,联合黑白两道绝顶高手,追杀血手童天。
云梦山上激战六天六夜,黑白两道十几位绝顶高手死伤近半,却也重创血手童天,心脉尽断,眼见是不能活了。在场之人无不对血手童天恨之入骨,本欲将其碎尸万段,却不想童天自知难以逃出生天,不想死后尸身受辱,拚尽最后一丝真气,跃落万丈深渊。
半空中,鲜血自口中喷溅飞洒,不及片刻,已是消失在深渊下。众位高手心有不甘,寻路潜下深渊搜索,却只见到斑斑血迹。
山高林密,虎狼嘶吼声不绝,近在耳边,也只当童天已葬身虎口狼腹,随即传告江湖黑白两道,血手童天业已授首伏诛,命丧云梦山,尸骨无存。
不想时隔多年,血手童天却又突兀地重现江湖,并且留下杀人夺命的独门标记,血手印。
想起童天的凶残狠辣,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也是头皮发麻。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大不了拚上这条命就是,只不过总镖头祝少卿早已娶妻生子,幼子年弱,难免舐犊情深,心中有所牵挂,患得患失,顾虑重重。
“大哥,童天既然已经显露行踪,今晚就必定会登门逞凶,不如趁现在城门未关,让大嫂和侄儿易容乔装,混在镖师下人当中出城,你我兄弟留在镖局跟童天周旋,只要撑到明日午时,一阳子前辈和七位师兄赶到,大嫂和侄儿就能逃出生天。”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沉吟片刻,道。
程少卿面色沉重,手指轻拈长须,在廊下来回踱步,半晌才道:“二弟,你大嫂武功低微,小儿又是年幼无知,不如由你护送......”
“不行!”
不等程少卿说完,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已是断然拒绝,道:“大哥,你我八拜之交,情同手足,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你而去,若是如此,我铁笔书生杜胜阁日后又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立足。”
义正词严,铁骨铮铮。
铁笔书生杜胜阁出道较晚,却凭着两只判官铁笔闯出若大的名头,一套打穴笔法专伤奇经八脉。和程少卿意气相投,结拜金兰,多年来齐心协力,经营镖局生意。
“二弟,你......”
程少卿想要再劝,却被杜胜阁抬手阻止,道:“这事绝不可能,大哥就不要再提了,况且江湖上谁人不知,威远镖局是你我兄弟共同开立,如果在这个时候,我贸然动身出城,又怎么能瞒过血手童天这个大魔头,如此一来,反而对大嫂和侄儿更加不利。”
“如此也罢!”
思之再三,程少卿终有决断,手掌在廊壁上一按,掌印深陷,道:“二弟,就让你我兄弟会会血手童天这个大魔头。”
“好!大哥,事不宜迟,我去召集镖师趟子手,你也让大嫂和侄儿尽快准备,连同仆从丫环,在天黑之前分别从四个城门出城,大家一哄而散,我就不信他童天有三头六臂,还能把所有人都截下。”
说完,杜胜阁转身回到前院大厅,自去召集众镖师和趟子手。程少卿跺了跺脚,也急急地奔回后宅,不顾程夫人的诧异,强行给儿子换上下人的衣衫。
不多时,镖局里的镖师趟子手,仆从丫环,数十人聚集在大厅之中。
程少卿的独子已经扮为小厮,跟丫环眉香站在一起,装扮成姐弟,跟随几个镖师走南门出城。程夫人换下了锦衫罗裙,发髻粗挽打扮成仆妈下人的模样,美眸中尽是惶恐,不时向爱子瞄上一眼,纵然心中万般不舍,但眼下逃命要紧,却也只能随同镖师趟子手出东门绕行,明日清晨在城南与爱子会合。
镖局里的仆妈丫环,年纪相若的小厮,编派到各镖师趟子手之中,分走各个城门,以掩有心人耳目。
程少卿向众人交待几句,事发危急,镖局大门敞开,数十人乱糟糟地涌出镖局。呼喝声中四散逃命,消失在街头巷尾,看得过往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鼎鼎有名的威远镖局在搞什么玩意儿。
院落里,杏黄镶红的镖旗垂挂在旗杆上,却是动也不动,一幅无精打采的模样。
出了威远镖局,祝夫人低头垂目,裹夹在镖师趟子手之间,随行的仆妈手中拽着一名小厮,快步往东门赶去。大魔头血手童天重现江湖,意欲血洗威远镖局,众人自是知道其中利害,无不神色惶惶,惊弓之鸟般地冲出城门,消失在朦胧天色之中。
城门内,一道身影久久凝立,眼眸深邃,注视威远镖局众人消失在远处。
半晌,这才转过身躯,向几位看守城门的官差施礼,道:“几位官差大哥,辛苦!敢问方才出城的是什么人,看他们神色间惶惶不可终日,似乎有事发生,难道江州城内这几天不太平吗?”
几位官差刚关好城门,正凑在一起商量晚上去哪儿找点乐子,听到有人问询,忙回头一看,却无不是眼眸一亮,禁不住心中暗赞,好一位浊世佳公子。
两道浓眉如同利剑一般斜插入鬓,鼻若悬胆,目似朗星。
眸中神华内敛,晶莹如玉,却是浩海一般深邃。乌黑长发束起垂于脑后,发髻上扎着一方文士头巾,丝锦长袍胜似皑皑白雪,轻风拂过,发丝飞扬,袍袖飘逸,气质出尘,宛如不世出的谪仙一般。
手中握着一柄乌金折扇,尺余长短,尾端悬挂一枚玉玲珑扇坠,晶蒙剔透,飘穗低垂。
几位官差每日里看守城门,南来北往行人不绝,却也从未见过如此飘逸出尘,潇洒俊朗的人物。领头的官差纵然不学无术,脑海中却也瞬间想起一句名词,人中龙凤,世间罕见。
短暂的失神后,领头官差忙道:“这位公子可是来自外地,初到我们江州城?”
“在下方白衣,祖居江州府,却是离乡十余载,首次回家探亲,乡音已改记忆模糊,倒是让几位官差大哥见笑了。”白衣人淡然微笑,颌首致意,道。
领头官差恍然,笑道:“原来如此,方公子,刚才那些人是城南威远镖局的人,为什么会慌里慌张地出城,那就不是我这小小的城门官所能知道的了,只不过最近城里突然来了很多江湖人物,整日里滋事斗狠,已经出了十几条人命,知府大人也是异常头疼,方公子还是多加小心,莫要招惹那些亡命之徒。”
“多谢官差大哥提醒。”
方白衣谢过几位官差,转身离去,前往城中客栈投宿。
几位官差看着方白衣背影远去,免不得又是品头论足,点评几句,只可惜腹中墨水有限,不及三言两语,便已扯到城中富家千金,俏丽寡妇身上,言词粗鲁,笑容猥琐,呼喝笑骂声中,消失在夜色之下。
夜色朦胧,明月低悬。
方白衣漫步前行,眸光不时在街道两侧的店铺掠过。接连转过几条街道,眼眸中不由得多出几分凝重,心头隐隐笼罩着一抹不安,手中乌金折扇在掌心轻击,却始终无法将心中那抹不安排解。
前方不远处,一根横杆上悬挂着四只斗大的灯笼,灯笼上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在夜风中飘曳。
方白衣正欲上前,却蓦然间一丝微弱的衣袂破空声传入耳际。
心中微动,方白衣暗自不解,夜色初临为何会有江湖夜行人出没。想起沿途听闻的江湖传言,黑白两道齐集江州,方白衣浓眉微蹙,转身隐没在街边小巷之中,循着夜行人的痕迹追踪而去。
大门两侧的灯笼烛火没有点燃,威远镖局笼罩在夜色之中,没有昔日的人声鼎沸,镖局内透出死一般的寂静。
程少卿和杜胜阁两人端坐在大厅之中,一张圆桌上面摆着两坛上好的佳酿,却是心事重重,相对无言。
更鼓声响,似是惊醒了沉思中的两人。
杜胜阁拍开酒坛上的泥封,为两人倒酒,道:“大哥,事到如今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大嫂和侄儿吉人天相,更何况还有镖局数十人分走四门为饵,鱼目混珠,定然可以逃脱出去,不至于遭了童天这个大魔头的毒手。”
“唉~”
程少卿长叹口气,道:“常言道贪心不足蛇吞象,你我兄弟若不是心存贪念,觊觎绝世武功,又怎么会招致今天这场祸端,为兄现在别无他求,只望你大嫂和侄儿能够安然无恙,纵然是赔上这条性命,为兄也是心甘情愿。”
“大哥,你我都是江湖习武之人,见到绝世武学秘笈,难免会生出觊觎之心,只可惜我们福缘浅薄,未能从中参悟到绝世武功,否则又何惧他血手童天。”杜胜阁一拍桌案,言词中无不叹息,道。
却是半年前,程少卿和杜胜阁在走镖途中,无意获得一卷帛书,参详之下发现,竟然是流传千古的无字天书。
据说书内蕴藏着九种旷世绝学,若是能够参悟其中之一,便可称雄于江湖。
百余年前,无字天书在江湖上昙花一现,却是惹出莫大的风波。名门正派,黑白两道,无不闻风而动,为争夺这千古奇书,练就旷世绝学,尽数卷入其中,你抢我夺,死伤无数,搅起了漫天血雨。
只可惜,不知何时,却蓦然间发现,无字天书早已不知去向,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江湖上的名门正派,黑白两道,无不感到愕然。各自散去,四处打探寻访无字天书,却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空自留下种种谣传。时至今日,百余年前的种种几乎已经为人们所遗忘,再也没有人提起。
程少卿和杜胜阁获得无字天书,自然欣喜若狂,匆匆交割镖银后,返回镖局。自此白天处理镖局事务,晚上则潜心参悟,以期能够领悟书中的旷世绝学。
耗费半年时光,两人却是一无所获,不由得自叹福薄命浅,空守宝山而不得其法。恰在此时,江湖上有流言传出,谣传无字天书重现江湖,就藏在江州城中某处。江湖中人闻风而动,纷纷赶往江州,探查无字天书的下落。
兹事体大,程少卿再也不敢耽搁,有心将无字天书送往武当,却发现城中多有江湖人物出没,若是此时动身前往武当,必然惹人怀疑,反而多生事端。只得以信鸽传书武当山,禀告师门,无字天书就在威远镖局,火速派人来取。
不想一阳子和武当七子尚未赶到,却惹来了血手童天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程少卿叹息口气,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烈酒灌进喉中,辛辣无比,心中生出一股豪气,把酒碗往地下一摔,探手抓起酒坛,大声道:“二弟,你我闯荡江湖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今晚就让我们兄弟痛饮一番,若是那童天敢来,定让他知道我们兄弟的厉害。”
“好!”
杜胜阁长身而起,亦是抓起酒坛,喝道:“大哥,就让我们先喝个痛快,等血手童天来了,我们兄弟再为江湖除去这个祸害。”
只是话音未落,就听院落里有人阴侧侧地道:“两位好大的口气!想不到老夫退隐江湖三十年,两个不入流的角色也敢口出狂言,想要除去老夫,看来江湖上的朋友早已经忘掉我这号人物了。”
“什么人?”
程、杜两人脸色大变,来人已在院中,却是没有丝毫察觉,暴喝声中身形微晃,人已掠出大厅来到院中。只见院落中央站着一位红袍老者,须发银白,眼眸细长如同毒蛇一般,透出阴森寒意,单手负于背后,脸上带有明显的不屑。
“阁下就是血手童天?”程少卿打量了红袍老者几眼,喝道。
红袍老者冷哼一声,森然道:“不错,正是老夫,程少卿,交出无字天书,老夫送你一家人团聚。”
说完,负于背后的手臂一扬,将两颗人头抛出,滚落在程少卿脚下。
程少卿低头一看,不由得目眦欲裂。血手童天抛出的两颗人头,正是傍晚时分离开镖局的程夫人母子,想不到诸多安排,仍是遭了童天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