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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裴鸢心中清楚, 这番她同裴猇和班昀分别之后,若要再见,就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
她有太多牵挂的人和事, 但是因为不在上京,她有许多的事情都无法亲自去做。
所以这一切,都只拜托裴猇来替她做了。
——“小虎, 这几日总听见外祖父的咳嗽声,他上了年纪, 身大不如前,你一定要替照顾好他。”
“有爹和娘,有大哥和嫂嫂…有未出世的小侄…嫂嫂下月便该生产了,是却不亲自看着他出生了……”
“有……”
话说到这儿,裴鸢的表情越来越低落, 她几欲哽咽, 精致娇妩的眉眼颦了起来。
裴猇横眉淡瞥了妹妹一眼, 随即淡声道:“你若是真舍不们,定会想办法将你从司俨的中抢来, 但是你不是喜欢他吗?他颍国的几年, 你每日都活同行尸走肉似的,都不怎么同斗嘴了……娘一直以为你是因为五公主陷害你的事,才受了打击……”
裴鸢低敛着眉目,她见司俨仍在同班昀交谈,并未注意到二人,便讷声道:“喜欢…是喜欢他的。就是因为永远都不去上京了,所以才需要小虎你来替照顾好他们。”
秋风渐起,裴猇将双交握,置于身前, “这你放心,当然会照顾好他们了,你哭什么?”
裴猇的语气显和缓了些许,不再似适才般蛮横。
裴鸢对裴猇的情再熟悉不过了,知他贯是刀嘴豆腐心的,且她的情绪若真的低落,他向来不会再寸进尺说些很过分的话。
小姑娘再一想到这次的对话,很是未来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内,她和裴猇的最后一次对话,鼻不禁蓦一酸。
随即,小美人儿的鼻翼因着强抑泪水,而微微呈着翕动的态势。
裴鸢复又软声道:“有一事,有一事,一定要同你说。”
——“想将喜欢他的事,同抚远王说出来,不管你答不答应,都要说出来。”
听罢这话,裴猇的眉眼轻轻蹙起。
随即复又很快舒展,他略有些难以置信问道:“你…你没跟他说吗?”
裴鸢亦惊诧扬起了小脸儿,“你不是没让同他说吗?一直都没同他说呀……”
裴猇啧了一声,随即撇了撇嘴,微嗤道:“以为,凭你,早就忍不住要同他说了。”
裴鸢却于这时见司俨已经停下了同班昀的交谈,且他双墨黑又沉静如水的眸,亦往二人的向看了过来。
小姑娘的心中一慌,忙打断了裴猇后续的戏谑之语,嗓音略带着急切道:“反正不管如何,都是要同他说的。”
司俨这时往二人的向走了过来,霎时一阵稍显料峭的寒风刮至,他冕衣蔽膝之前的玉珇亦在瑱瑱作响,黯色的革带在随风曳荡,亦为其陡增了几分华带飞髾的矜贵之感。
男人的眉眼稍显冷峻,分端的是副有纪有堂,俊美无俦的年轻君王模样。
但此时此刻的司俨,却让裴鸢和裴猇都莫名觉有些悚栗。
这种感觉,就像是于青天/日见到了修罗阎王似的。
裴猇下意识便挡护在了妹妹的身前,随后背对着司俨,压低了声音对裴鸢道:“若你偏要说,不要么直接,表达出你是喜欢他的就行了,喜欢他么多年的事就别说了…不然就凭他种心机深沉的,你这种蠢笨如彘的人吃死死的。”
“让开。”
裴鸢听到蠢笨如彘这四字时,刚要同他做怒,司俨冷淡的声音便从裴猇的身后传了过来。
裴猇因而瞪起了双目,横亘于其上的断眉瞧着亦凌厉了几分。
他怒斥道:“同妹妹说会话,你来捣什么乱?”
司俨并未理会裴猇,反是拽着裴鸢纤细的小胳膊,将她猛往身前一带。
裴鸢赧然垂下了眸,只听司俨淡声对裴猇道:“她既是已然嫁予了孤,你自当同她保持距离。”
“你……”
裴猇愤而伸臂指向了司俨,却见班昀冲他使了眼色,示意他不许再同司俨争论。
待司俨牵着裴鸢离了他这处后,裴猇的凤目渐渐觑起。
这京城的百姓都说,颍国的司氏父杀妻诛妾,实乃狼心狗肺之徒。而颍国的君王与新帝阏临积怨深重,所以当他强占了裴相家的小女儿后,定会苛待于她,会将她囚禁在深宫一角,无情对她肆意摧折。
而今看来,司俨对裴鸢算宠护照顾。
但是他对裴鸢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已经强烈到让人感到压抑,而这一点,令他这做兄长的异常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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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臧的深秋总是阴雨绵绵,司俨最不喜欢的时节便是这深秋。
王司忱尚在人世时,每逢秋日时要更换寝殿,从青阳殿,搬到颍宫南阙的刑政殿。
但在今年的秋日,司俨的心情显比往年要好上许多,他行在宫中,亦或是在谦光殿上朝时,眼角眉梢的阴郁之气寡淡了许多。
纵是颍终日被阴雨云翳萦绕,但是有裴鸢在这颍宫中陪着他,他的身侧便总如跟了轮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的小太阳。
她只要娇滴滴开口同他讲几句话,便驱散他周身的阴雨。
秋日天凉,裴鸢的身有些娇弱,亓官邈虽然一直为她细心调理着,殿内的炭火亦很是足旺,但是裴鸢每逢月事时,小肚却仍总是泛疼。
班氏此前的叮嘱并无道理,亓官邈日同司俨提起过,说裴鸢虽然比刚嫁到颍国时又长大了些,但她的身仍需好好将养,不宜现在就身怀有孕。
司俨因而特意在颍宫为她建了暖阁,颍位于上京之北,入冬后天气只会更加寒凉,他将此阁命名为瑟阁,且欲在整冬季都陪她在此居住。
这日天气稍晴,瑟阁亦刚被匠人装葺完毕,司俨从谦光殿下朝后,便欲去青光殿接上小王后,再同她一并去看看新阁内的装潢。
司俨甫一出殿,便见一面熟的侍童来此,对他恭敬道:“王上,王后殿下携女使去了瑟阁,她让特意来同您说一声。”
“孤知道了。”
司俨听罢,面色未变,心中却难免有些纳闷。
待侍童退下后,司俨便携随侍到了颍宫中阙的瑟阁,待他入内后,却见阁中光影黯淡,亦看不清这其中有无人影。
随侍警觉了起来,亦都握住了腰的刀柄。
司俨却摆制止,他刚要开口唤裴鸢,却觉在顷刻之,这阁内竟是骤然燃起了亮的烛火。
随即,有一面戴珠帘的美人儿亦渐渐显现了身影。
她身着一袭绮罗霓裳舞衣,亦将浓黑的乌发绾成了重峦叠嶂的峨髻,翩跹行走时,脚绑缚的悬铃亦在泠泠作响,倒是有种敦煌飞天之姿。
司俨看清了来人的容貌,不禁心跳一顿。
只见美人儿的眉眼依旧娇妩精致,眉心亦描绘了点翠花钿,双颊涂抹了若飞霞般的胭脂。
稚嫩的幼态不复存在,余留的只有倾国倾城般的绝色和殊丽。
侍从看清了美人儿的长相后,便都知趣退出了瑟阁。
随即,胡笳的瑟音和琵琶的清泠之音顿响。
美人儿离他的距离愈近,她的容貌愈发晰。
司俨只觉,裴鸢越靠近他,他心脏跳动的节奏,就愈发怦然。
这种感觉谓是,心之全蚀。